大皇子帐内
“月月这次被劫,吃尽了苦头,二弟要好些安抚才是。”司空炎坐在上座,目光低沉,语调却甚是关切。
“多谢大皇子关心了。”司空拓桀骜却毫不收敛地望着他,嘴角更似噙着一抹嘲笑。这其中之事大家早已明白,只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妥帖。
司空炎此刻并未注意他,却一直望着易云月暗道,表妹自长大回到相府后便再不以真实面貌示人,今日进帐那抬眼一视却已是惊为天人,丝毫不弱于幼时所见的文妃,不觉一股嫉妒之情袭上心头,但旋即笑道:“二弟有此佳人,却仍是要娶那祥和公主,真是难为你了。”
皇上把祥和公主的和亲指给二皇子,就等于又给他多加了一分屏障,司空炎自然甚是气结。但毕竟这次大胜归朝的功臣是他,也就只好咽下了这口气,却还是忍不住在想要在口舌之上占一些便宜。
易云月不等司空拓应对,便兀自抬起头,目光淡然地望着上坐之人道:“大皇子多虑了,身在侯爵王府,月月便早就有这样的准备,又怎能说委屈。”言语间甚是从容,却又有着些许自嘲,那一张绝尘弱水的脸在火光下却愈发显得冰冷。她话音未落,便感觉到自己在桌下的手已被紧紧地握住,温度丝丝入扣,不觉一愣。
“大皇子,月月刚刚脱离劫难,身子还弱的很,我们改日再来与你长叙。”司空拓冷言道,随即站起了身。
火盆中炭屑迸裂之声,异常诡异。
两人走出大帐,却依旧还是望不透的昏暗天色,落不完的冰冷繁花。
司空拓悠然道:“月月怕是还在生气。”
他身侧之人没未作声,只是一张脸埋在狐裘中,双眼直直地望着远处帅帐外,那熟悉的身影,印狐潭日日相伴,百般呵护,暖涩之味渐流心底。
司空拓微叹了口气,伸手拂掉她眉眼间刚刚沾染的细雪。柔声道:“你们的心思我又怎会不了解。只是,你和他的身份早就注定了很多事情,”言语间竟带了些许苦涩,“就如当年我师伯与你姨妈一样,印狐潭的领主诸多权利却又注定终生孤苦。何况你现在的身份却是连我都左右不了的。”咫尺皇权之内,又有谁能决定自己的命运。
易云月听闻这突如其来的话,心中不由一紧,那张白玉般的脸庞,依旧如同那晚初见般携着天子气度,可这话却更像兄长更像亲人。自己是司空拓的皇子妃,却陷在他师弟的万般柔情中,这结越来越深,竟压得三人皆辛苦异常。目光随心恸变得黯淡了下来,道“二皇子难道不想责骂月月?”
“你可知我一月前便去信,叮嘱他待我回京后再将你带回来,就是为了给他一个抉择的机会。可是最后你还是回到了我身边。”司空拓摇了摇头,深邃的目光一直望到了易云月的心底,他说出了一半,却没有把剩下的说完。也许这话他再也不会说完。领主之位一但选定便终生不得更改,否则就会被废去全部武功,最重要的是,武功尽失之后反噬毒辣,从未有人可以活过一年。
易云月的一张脸变得愈发苍白,她紧咬着嘴唇,半晌道:“皇子,我们走吧。”
狼牙月下,秋水常。
叶子萧站在帐外,看着落在自己手间瞬即融化的六叶雪花,竟想起了印狐潭上那炼情草,心中不由苦笑连连。
“子萧,为什么不进大帐?”司空拓的声音由不远处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等了你们很久,才出来透透气。”他并未转头,一双斜长的凤眼微闭,嘴角上扬,在这月华风雪之下,更显妖艳无常。
“叶公子随我们进去吧,”易云月略一颔首,道,“北方风雪酷寒,并不比那四季如春的印狐潭。” 话语有理有节却未有任何情绪所在。
凝视着这两个人,司空拓的眼底浮上了一层悲悯之情,从被劫到相知相守,再到蓦然相对,短短三个月间,面前这个少女变得俞发沉寂,竟慢慢地感觉不到了大婚之时那灵动透彻之气。念及至此,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易云月早已冰冷的手。如果刚才在大帐之内是怕她不能接受自己再纳妃的事实,那么现在,却是为了让她能面对自己已经错身的感情。
那雪依旧纷飞,只是千年不变的雪景,究竟又埋葬过多少惘然痴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