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祥南国坛云寺
后院内人烟稀少,偶尔出现几个小和尚,却也是行色匆匆,光光的小脑袋一晃而过,连低语都不曾有,只剩下了古木之上几只偶尔恹恹而叫的乌鸦。
这雪后清淡的院落,苍天古木边,却站着一位身着红色斗篷的女子,不时把玩着皓腕之上一弯弧形银镯,坚挺的鼻梁之下一双被风吹得发白的双唇,眼睛却被斗篷所遮,看不出任何的心思。
“祥和等了多久?”一个身着白色狐裘的少年出现在了不远处,一双细长而妖艳的凤眼凝视着面前的女子,淡金色的阳光映着他四周的雪,衬得那少年白皙的脸更加绝美异常。
“子萧,你还是如约来了。”女子的手停滞在那银镯之上,语气虽然平淡,却依旧能从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中听出她不稳的心绪。
叶子萧没有应声,浅浅地踩着那一层尚未融化的薄雪,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摘下了那斗篷上的帽子。祥和宛转而下的长发并未系起,一双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面前人那高挑的凤眼,轻薄的嘴唇,已是两年没有见了,她不由苦笑了下,道:“你还是一副薄情之相,却添了些许凌厉,倒是越来越适合未来领主的身份了。”
“祥和也还是老样子。这两年来过得可好?”叶子萧凝视着她有些憔悴的脸,有些心疼地问道。为国而嫁早已是她的命运,否则也不会到现在仍孑然一身。
“纵然是风流的艳狐公子也会因为我而伤感吗?”祥和微微一笑。初相见便种下了万般柔情,纵然知道他的风流,但那绵延的温柔,每当对着宫中那淡薄的明月之时,便会悄然涌上心头。
“你又何必这样说给自己听,我也是到了这里才知道和亲的消息,”他拉起了祥和的手,凝视着那一弯银镯道,“你的性子倒是变了不少。”
“在子萧的眼里,我一直是怎样的人?”
“感情激烈,性情如火。”并且是万般痴情的女人。正如司空拓所说,她爱已如痴。念及至此,叶子萧不由摇头苦笑起来,为什么总是与皇族的人牵扯不清,徒增烦恼。
只道,咫尺皇权终堪与,繁华弱水覆离觞。
两人一路莫言,沿着白石台阶一步一步走到了坛云寺的前殿,这是祥南国的最大的一座寺院,来此上香的人络绎不绝,见到两人皆是微微侧目。叶子萧本就生得一副连女人都嫉妒的娇艳面庞,祥和的脸虽被斗篷遮住,但仅凭那露出来得白皙玉手,就知道一定也是个不凡的女子。
前殿正门前的铜鼎香炉之内已是积满了香灰,渺渺而升的烟雾,数丈之内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氤染之气。香炉之旁立着一个虔诚的少女,一直不停地合掌喃喃着些什么。
“姑娘,你是在求什么?”祥和忽地开口问道,语调颇为温柔,一双眼带着莫名的情绪。
那少女因她的问话,一张脸旋即布满了嫣红之色,低下头匆匆走下了石阶。
“祥和,你又想要求什么?”叶子萧转头看向她,这答案虽早已清楚,但却依旧还是要问下去。一生皆笑人太执信,偏偏自己也落到了这个地步,如今再回头看着痴迷自己的女人,竟是万般不忍。拈花把酒却任痴情终逝水。
“祥南国万年太平。”说罢,便走进了大殿。
暗光流离的殿中,高大的佛像甚是摄人,那跪榻之上已是被虔诚的信徒们跪出了两条潜沟。祥和缓步上前,接过了僧人所递上的香,掀起斗篷默然跪了下来。那一头青丝斜在脸前,遮住了四周注视者的目光。再抬头时却已是两行清泪,微颤嘴角。
“子萧,你可曾想念过我?”她返身回到了叶子萧身畔,抬头问道。
“想过。”叶子萧点了下头,从初相识到现在,她从未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因为她是了解自己的。可是今日见面,凄切之情却展露无余,性情使然,那丝丝悲切也变得愈发真实冰冷。
“那以后就别再想了吧,”祥和沉默半晌,忽然抬头一笑,转言道,“事事难料,没想到我马上就要和你爱的女人共侍一夫了,真是好奇的很,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子。”强颜欢笑间,眼神却更加凄婉。
“她还是个孩子。”却从来不会像孩子一样,真切地面对自己。叶子萧微微合上了双眼,仰起头呼吸着异常冰冷的空气,心变的越来越沉。
“文秋上月来此,便和我提到了她,绝尘若水的女子。”
绝尘若水,是的,那双眼,那在雪地里凝视自己的眼,满是彷徨。
自己又怎会没有看到。
帅帐
司空拓轻轻地抚着易云月眉心那一丝微皱,看着她因为发热而娇红的双颊,道:“皇子妃什么时候才能退热?”背着光的脸,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声音却异常冰寒,透彻骨髓。
“皇子妃只是年纪尚小,加上常年在南方居住,所以才会发热,服下药之后,睡一觉便会好了。”军医未敢抬头,讨好地回道。
他紧蹙起双眉,向军医挥了挥手。那军医本就是皇上身边的御医,自然知道二皇子的地位,此刻甚是怕他迁怒于己,见他示意自己退下的手势,便急忙出了大帐。
“月月,你身为药女的传人,怎么会连这点小病都不能应付?还真是个孩子,放任自己生病却是不会消除任何痛苦的。”他看着依旧昏睡的易云月,一双美目中满含着无奈,转身走向书案,不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