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斐抱着何芊芊在浴室放下,叮嘱道:“你就站在这边上,免得把衣服打湿了。”说着走向对立的角落,褪去衣物便开始冲凉水。
何芊芊后悔,背着身子捂着眼睛完全不敢视物,听着哗啦啦的水声不自觉脸红心跳。还好不过一刻钟姚斐便洗澡完毕,拉着何芊芊回房躺上床,继续看电视。
“好了,这样你可以安心睡觉了,我还不困。”貌似现在的作息完全被打乱了,不过是改善,不是恶化。
何芊芊缩进被子,闭着眼睛就出现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张开眼睛看着姚斐才觉得心中安稳。被一双热切的目光直直注视着,姚斐想静心看电视都很困难。为什么联想到方才的电影,在感觉到阴暗里那双眼睛,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颓丧的吐口气,姚斐只好关掉电视躺下来,何芊芊的双臂立刻沾上,贴近姚斐小声道:“夫君你说那个人死了没有?”
“没有。”姚斐直接回答。
“可是……可是他脑袋都掉了。”何芊芊心有余悸道。
“恩,不过他是主角,死不了。”姚斐肯定道。
“主角?”
“恩,就是故事的主角,譬如你看的西游记里唐三藏和三个徒弟就是主角,所以他们历尽劫难,最后也死不了。不说这个了,你今天下午怎么不高兴?我回家都没理我。”姚斐闭着眼睛淡淡的问,眉宇间却带着别有意味的笑容,只可惜光线暗淡,何芊芊看不清楚。
故意转移话题,很简单便成功了。何芊芊的心思立刻转到让她不悦的事情上,中午那个女孩子!是不是喜欢夫君?夫君喜欢她吗?会不会纳她做妾?会不会有了她就不再对她温柔。是不是因为那个女孩所以到现在还不承认她是他的妻子。
没听到何芊芊的回应,姚斐张开眼睛转过脸面对何芊芊:“怎么不说?连我也不能说吗?我是不是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
何芊芊依旧沉默。
姚斐纳闷,支起手肘抬起何芊芊的脸,直视她的双眸逼到:“真不说?是不是杨蓝对你说了什么话?别理她,她只是杨悦的妹妹而已。”
何芊芊目光躲闪,半晌才嘟囔道:“夫君……你……对那姑娘有意吗?会不会纳她为妾……”
问的真是直接,姚斐苦笑,捏捏何芊芊的脸蛋:“原来真是吃醋啊。”
“……什么吃醋?我只吃了米饭和蔬菜而已……夫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何芊芊呐呐说,脸部温度直线上升。
姚斐愉快一笑,俊逸的脸孔在黑夜下也有着别样吸引力,“我们这里法律规定一个人只能娶一个妻子,嫁一个夫君,所以没有纳妾一说。你尽管放心好了。一夫一妻制,多一个就是犯法哦。我是良好公民,怎么会做犯法的事情。”
何芊芊闻言瞠目结舌,爬起身激动的问:“一夫一妻制是真的吗?你真的只能娶一个妻子?”
“千真万确,和你们那里不同。”姚斐见她的反应更觉得有趣,笑的越发开心了。
何芊芊大乐,完全不顾其他便扑到姚斐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西域真好!我喜欢这里!”
“呵呵,果然是吃醋吧,我跟她又没有其他关系,根本算不上熟悉。就算可以纳妾我也不会和她怎么,我不是跟你说不准开门吗?没听话是不是?”姚斐微微将何芊芊推开,何芊芊毫无自觉又爬了上来,激动的喋喋不休:“我说我没有吃醋,我就吃了米饭和蔬菜。以后我就只相信夫君,不放别人进来了。那个女孩的事情就忘掉好不好?”
明显讨好的语气倒显得何芊芊更加可爱,空调是不是温度太高了点?忽然觉得这样靠近,身体有点燥热,姚斐若有似无的蹙眉,语气却依旧轻松:“光吃米饭和蔬菜怎么行,肉和鸡蛋要多吃,你现在正长身体,说不定还能发育……长高。杨蓝的事就算了,她也不是笨女孩,以后不会再来。”
何芊芊兴奋难耐,开心的像个捡到宝贝的孩子:“不会来就好。这这这么说!夫君一辈子只能有我一个?”黑夜里眨着闪亮的双眸,里面的希翼不言而喻,灼热的视线晃的姚斐眼晕,“是啊,一辈子,就你一个……”这么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满……他要的,一直就是普普通通的幸福。
“夫君……我……我……”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一瞬间,心跳似乎停止,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何芊芊酝酿了很久,才让自己的身体恢复平静。无法言喻的幸福充斥全身心,四肢百骸酥麻一片。这太不真实,简直像一场梦。伺候夫君一辈子的人只有自己一个,太不真实了。
有好多话想问,好多感情想抒发,可是嘴巴张张合合,没能成功吐出一个音符,或许是太焦急太激动,俏丽的笑脸忽而有泪水滚下,灵动的双眸变得湿润朦胧,紧紧咬着红唇坚决不让自己吐出难听的哭腔,太软弱了,才不想这个时候对着夫君哭,夫君一定会笑她跟小孩似得,她已经不是小女孩,她已经有家有夫,她这一辈子,要和夫君两个人共同进退,一辈子,这个家,只有她伴着他,韶华到白首,只有她守着他。所以更加不能哭,不能让眼泪冲刷了幸福,不能……
“哭什么啊……跟小孩似得……”如何芊芊预料中的一样,淡淡的笑容,淡淡的叹息和宠溺,摸着何芊芊的花脸,姚斐无奈的同时心中生出怜惜,想想古代女人挺可怜的,何芊芊从那么一个封建年代奇迹般来到这里,是她的幸福,还是他的幸福?
携手白头的女人只会有一个,如果何芊芊不在这里,他姚斐会不会孤苦一身?
何芊芊此时此刻,就在这里,在他的怀里,在他的心里,来到他的身边,永远放不开了。
也许是姚斐体贴,自从那日后,每天晚上姚斐回家便守着书房电脑忙不迭的敲打键盘,何芊芊早早入睡以后到天亮醒来,姚斐绝对是睡在客厅沙发上,如此持续了好几天。直到星期五晚上姚斐下班回家,紧绷了几天的脸色首次缓和下来。
“明天休息,我带你出去游玩,巴黎有很多漂亮的地方。”姚斐一边吃晚饭一边笑容满面的提议。
何芊芊自然不会反驳,能出去玩她也很高兴。可是……巴黎?这儿叫巴黎?不是叫西域吗?
何芊芊困惑,却没出口寻求答案。
双休日,姚斐带着何芊芊玩遍了巴黎,何芊芊乐得不成样子,姚斐却很疲惫。前几天都在赶工作进度,压力有点大。双休日也没能好好休息,不过如此也好,看着何芊芊笑得跟孩子一样惊奇的容颜,似乎所有烦恼都算不得什么。
两人在外面享用了西餐回到家里,匆匆沐浴便舒服的躺在床上几乎要睡去。何芊芊趴在被中,借着床头昏暗的灯光一点点翻动数码相机中的相片,一边看一边笑着嘀咕:“夫君这个样子好看,这个也是,是我照的,呵呵。”
旁边疲惫的姚斐闻言噗嗤轻笑,附和道:“恩恩,是你照的,你的手艺没话说。”什么都给调好了只要按键需要手艺吗?不过小丫头得意洋洋的样子比照片可好看多了。
何芊芊听出他话中有话,俏脸微恼,嘟嘟囔囔说:“难道不是吗?”
“没说不是啊。”姚斐好嗤笑。
何芊芊放下相机,撒娇似的揽住姚斐的胳膊,小声嘀咕道:“还是夫君长的俊俏,怎么弄都好看!”
“哈哈哈,你学会拍马屁了啊。”姚斐哈哈大笑,眼睛却一点不想张开。
何芊芊脸蛋红红,静静揽着姚斐,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凑近姚斐的耳朵,声若蚊蝇般紧张道:“夫夫夫君……我我我……那……”
“恩……?”姚斐轻轻出声,思绪已经迷茫起来。
何芊芊脸蛋红成炸虾,揽着姚斐的手不自觉缩紧,勒出了几个指引,将即将沉入梦乡的姚斐生生疼了回来:“你干啥呢?不累吗?我困死了……哎,明早又要上班……”姚斐打着哈欠说,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何芊芊紧张的舌头打结,松开手对着姚斐手舞足蹈却没能表达出一个字。
姚斐瞌睡彻底醒了,看着奇怪的何芊芊纳闷不已,出去玩两天何芊芊怎么越变越傻了?瞧瞧这样子,跟说不出话的小兔子似的,眼睛都红了,不过绝对不是感动而红,纯粹急红了。
什么事情让她急成这样?紧张的一个字说不出口。
姚斐略微思考便恍然大悟,想明白了不禁眯眼一笑,这一笑,使得何芊芊羞愧难当,滴溜溜一瞬缩进被子,钻进姚斐的怀抱,细声道:“……我……可以……”
姚斐笑容满面环顾两周的屉子,最后不得不打消主意,拍拍何芊芊的脸蛋,温柔道:“我懂你的意思,不过今天算了。我们俩都累了,下次吧。”
何芊芊将脑袋埋得更深,几乎要自己窒息,从喉间发出了一声:“恩。”没想到会被拒绝……是不是太没魅力了……
姚斐关灯,暗想着下次去超市,是不是要买安全套回家……
可是,事情其实不是安全套那么简单。
当脑袋清醒时,身体便不会有那份冲动。理智告诉他,或许等何芊芊长大一点,是不是更合适?但是又一个声音再说,不管如何,他以后都会和何芊芊在一起,那样又似乎无需在意太多。
出国这么多年,他从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成长为一个即将三十的男人。孤身在法国漂泊,虽从未因物质而受苦,精神却被孤单磨练的不同往日。一个人学习一个人拼搏,身边的人成双成对他鲜少羡慕,偶尔闹闹情绪才觉得那些人真好,可以彼此依偎,那样很好。可是偶尔羡慕的同时又一次次将之拒之门外,其实只要开口,只要伸出手,在寒冷的圣诞节就会有人陪在身边。然而几年下来坚持沉默,关上门,不容许任何人踏进。无疑这份坚持,来自心底的脆弱和对爱情的洁癖,他无法接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无法勉强自己。他受过背叛的苦,狠狠的背叛让他心死如灰。救赎他的是另一个女孩,一个不喜欢他的女孩,只是远远看着,原本受伤的心奇迹般恢复健康,恢复了平静温暖的跳动。很可惜她不属于他,漂洋过海离开了,他还是记得,记得那暖暖的感觉,淡漠却执着的明亮双眸。正因为心里记着,便将所有拒之门外。哪怕知道即使一个人坚持孤独也不会有结果,却忍不住一直固执。
直到何芊芊出现,她到底算什么呢?没有爱情的开始,他却忍不住被吸引,忍不住去喜欢。对现在的他来说,何芊芊是他想好好珍惜,好好照顾一辈子的女人。对何芊芊来说,他是夫君。她一开始要嫁的男人,只能相守过一生的男人,不会背叛,不会怨言,不会反抗,很乖很乖。可是他觉得她可怜……被这样稀里糊涂决定一生的她,对她的夫君,有没有称之为爱情的东西存在……
朋友说他是个较真的人,就像他有轻微的洁癖一样。什么都喜欢弄得很清楚,偏偏感情这东西,就像模糊的云,捉摸不透。
此时眼前的一切都很朦胧,可是他知道会有天晴明朗的一天,只要她在身边,他们有很多时间,去慢慢塑造两个人的爱情。
何芊芊这一夜睡得不好,清醒的比以往还早。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她失去现在的一切,孤身走在陌生的街头,谁也不认识她,她到处奔跑,漫无目的寻找姚斐的身影。日出日落,她从青春年华到白发苍苍,眼睛已经无法看清前进的路,可是有个高大的身影真真切切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激动的热泪满眶,深深的呼喊:“夫君。”却不知何时声音竟然已经噶哑苍茫。
“我不是你的夫君。”那人说。
怎么会不是了!她每天每天伺候的男人,和他一起同床而眠,同桌用膳,他每天温柔的对她笑,抚弄她的头发,体贴入微的照顾她,为什么要否认……
“你的夫君不是我……”
何芊芊摸摸额头的汗,嘲讽一笑,这只是一个梦而已,居然还被吓到,真是太胆小了。
白天姚斐去上班,何芊芊等到晚上却不见他回来。端出了饭菜客厅里的座机响了,何芊芊吓一跳,第一次接电话有点紧张,却还是顺利接通了。
“芊芊,是我。”那边传来姚斐低沉的声音。
何芊芊双眸一亮,忙道:“夫君你怎么还不回家?饭菜已经做好了哦。夫君的声音好听……呵呵……”
那边的姚斐闻言一楞,呵呵轻笑:“怎么以前不见你说好听。”
“那不一样……这个电话里更好听。”何芊芊脸红红道。
“那就是说我本人的声音不好听?”姚斐故意扭曲。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夫君……”
“呵呵,知道,逗你的。说正事,我不回去吃晚饭了,教授临时找我有事,我过去一趟不知道几点回家,你一个人吃吧,不用等我。”
何芊芊闻言顿时失望,不过夫君有正事也没办法。
“那夫君记得早点回来……”
“恩,一定。”
挂断电话后何芊芊的食欲顿时下降,没精打采填饱了肚子便歪在沙发上开始绣花。双休日出去玩时夫君特意带着她去买的工具。白天开了个头,她准备先绣一只鹦哥熟练熟练针法,这里的绣花技巧与自己了解的有所差别,即便是绣花针样式也多了不少,想必有了这些针,绣起来更加方便才是。
明亮的光线下何芊芊绣得入神,电话再一次响起时吓到不轻。
傻楞了几秒何芊芊快速跑去接通,张口便道:“夫君你回来没有?”
“……”那边沉默了小会,才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我是苏青青,是姚斐的学妹。你叫何芊芊是不是?”
学妹?
何芊芊郁闷,为什么夫君那么多奇奇怪怪的妹妹……
“恩,我就是。你找夫君吗?”
“呵呵,是啊。他不在家?怎么放你一个人在屋里。”那边似乎有点不悦的叹息一声。
何芊芊困惑,直接道:“夫君说有重要事情去办,等下才会回来。你有什么事情吗?”
“原来如此,那你到时候跟他说。我八月八成亲,诚心邀请你们夫……你们俩人来参加婚礼,一定要来哦,我准备好吃的东西等你,呵呵。”
原来是要结婚的妹妹,何芊芊顿时眉开眼笑,连连点头答应;“好好好,一定去,妹妹你要成亲我们哪能不去送礼。待夫君回来我一定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呵呵,有趣,我比你可大多了,小丫头要叫我姐姐。”苏青青乐呵呵的笑话,越发想见见这个可爱的乡亲。
何芊芊理直气壮解释:“可是你喊夫君为兄,自然要喊我为姐才是,不然岂不是乱了辈分?”
“呵呵呵,你有理。等你见了我,看你敢不敢喊,哼。”
“……为什么不敢……”何芊芊小声追问,貌似这个妹妹也很凶……
“呵呵,不说这个了。你一个人在家里害怕吗?在那里过的好吗?师兄对你好不好?”
没想到这个师妹这么关心自己,何芊芊疑惑的同时有点点感动。看来师妹也不是全都凶巴巴的……其实这个挺好啊。
“我锁着门,不害怕。夫君对我很好……他很好……很好……我过得很好……每天都很好……”无法用更多的言语去表达自己的感动,何芊芊只是一个劲的说很好,即便如此,心底已经幸福的溢出泡泡。
“呵呵,真是天真的丫头。觉得很好那就好。他的确是个好男人,遇上他算是你的福气,也是你们的缘分。希望能早日看到你们结……”结婚……苏青青及时住嘴,对于何芊芊来说,他们已经结婚了。可惜事实并非如此。作为姚斐的学妹,姚斐曾经对她的追求虽造成过困扰,可那已经过去,她真心希望这个学长能获得真正的幸福,何芊芊无疑就是最好的对象,比曾经那个将姚斐弄得伤痕累累的阮媛要合适多了。
“恩?早日什么?”何芊芊嘀咕。
“早日生个胖小子好不好?哈哈哈。”苏青青话锋一转,说的何芊芊脸蛋再次羞红:“妹妹你瞎说……”
“害羞什么?这是很实际的事情啊,加油。国际长途很贵,今天就聊到这里,下次和你再聊。”
“哦,好。”
八月八,还有二十天的距离。
结束与苏青青的通话,何芊芊心情不由自主转好,放下手中的绣工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去洗澡。大半个小时后清清爽爽的走出来,时钟已经指向晚上八点半。
何芊芊轻轻蹙眉,歪在座机边郁闷不已,犹豫了很久,才慢吞吞的拨通了异常生疏的电话号码。那简单的阿拉伯数字对她来说并没有汉字来得方便,难怪夫君说她笨。
电话里传出柔美的轻音乐,不是琴声,也不是她所熟悉的任何一样乐器,到底是什么弹奏的曲子?不明白,却非常悦耳,听着听着,不由入了神。直到里面传来机械的女音:Sorry 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is out of service,
please dialed later.
……
“……”何芊芊一楞,立刻紧张道:“你你你说什么?对不起,我好像摁错了数字……”
啪啦挂断电话,何芊芊再次默念心里记下的数字,对着座机一个个摁出来,熟悉的音乐再次响起,熟悉的机械女声又一次念叨着重复的话语。
为什么夫君的电话会是一个女人接听?为什么他不接电话……
呆呆坐在沙发上等待,不知不觉里进入了梦乡。
三更半夜,大门咔嚓一声打开,接着便是几个男人的醉言笑语,何芊芊骤然被吵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走向玄关,只见被几个人扶着的姚斐显然已经醉醺醺,西装已经退下,里面的白衬衫皱巴巴的跳出裤带外,俊朗的脸孔散发着不自然的红晕,浑浊的双眸定定望着地面,嘴唇轻抿着,一言不发。乍一看去不像喝醉的人,可是扑鼻的酒气却是最好的证明。何芊芊蹙眉,忙走过去搀住他,感激的对其他人道谢:“谢谢你们送我夫君回来。”
“他喝醉了,你照顾他,我们先走了。”几个人东倒西歪的道别,很快便消失在楼道里。
何芊芊见他们走远便关上大门,吃力的拖着姚斐往卧室走。
好不容易将姚斐运上床铺,何芊芊累得靠在旁边拼命喘气。夫君平时用膳从不喝易醉的酒,出门在外,却少不了酒桌上才能谈妥的事,男人都是这样,即使不爱喝酒,有时候却不得不喝。尽管她不了解夫君所做的一切,偶尔却能感觉到他的压力和疲惫,那几日每天晚膳后夫君都在书房马不停蹄的用电脑赶工作,她一直看在眼里,却什么也帮不上。她除了能给他做饭,陪他说话,还不如一台电脑有用……
公婆不在身边,也没见可靠的兄弟姐妹,做什么夫君都得靠自己,为了养活这个家,他才不得不如此。
如果可以,她也想当他的贤内助,除了贤惠以外,能真真帮上他的好女人。
她会纺织绣花,也会写字算账,在家里耳目濡染之下,对布纺生意一类略有了解,可是夫君为什么不是做绸缎生意的商家?爹好似说过夫君就是绸缎商户,和他们家一直交易往来。娘还叮嘱过她嫁过去后要记得能帮的帮,要将她一手精湛的何家绣技传授于夫家以及后代。大哥甚至直白的说过夫君会与他们何家联姻,目的就是为了他们家的绣技。
真的是这样吗?她越发不明白了。公婆不露面,夫君早出晚归也不知道干什么。面对和洛阳反差太大的街道,她连出门的勇气都欠缺,似乎一不小心走出去,就会迷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细致温柔的脱掉姚斐全身的脏衣服,又为姚斐擦拭全身的汗渍,何芊芊笑颜如春风,淡淡的忧郁徘徊眉宇间,可对着眼前的男子,那些犹豫,脆弱,又好似算不得什么。如果他需要,她可以勇敢的去做任何事。
“夫君……”何芊芊再次端着醒酒茶靠近床边,小心扶起姚斐的脑袋欲要喂给他喝,姚斐朦朦胧胧张开眼,看到的不过是一个模糊的柔美轮廓,女人啊……
女人……他活到现在二十六岁,有过几个女人?阮媛……他高中时期认识的纯真女孩……是他第一个女人,第一个爱上的人。纠缠了几年,却在浪漫的大学校园里以最狼狈的方式结束。他的初恋成为过去,留下的只有创伤和被人嘲笑的声音久久环绕。那样一个狠狠背叛他的女人,他曾经却真真切切想过和她的婚礼,和她相守一生。后来他才了解,有的女人,其实并不适合当男人的妻子,不适合他这样一个需要家的安定男人。纵然她后来求他回首,他却已经没有那份怜悯之心,他只是普普通通的男人,没有足够的宽容心去接受一个让他受尽折磨,尝尽笑话的女人。
“夫君……清醒了吗?来喝口醒酒茶,喝了就舒服了。”何芊芊将茶水递到姚斐嘴边,有点烫的杯沿让姚斐狠狠别开,难受呻吟道:“好热……想吐……呕……”姚斐趴在床沿干呕胃里的酒液。
何芊芊着急,放下杯子轻拍他的背脊,不满的嘀咕:“夫君怎么光喝酒没有吃饭,这样太伤胃。”
姚斐吐了后沉静下来,眼睛依旧半遮半掩的张着,朦朦胧胧的思绪似乎有千万条,没有平时温柔的笑容,没有那份淡定从容让人忍不住信赖依靠的气势,这是属于男人的脆弱,抑或是,独独属于他的脆弱……
何芊芊与他对望,心脏不由自主抽搐难受。她看不懂,完全读不懂他眼里的意思,可是有一点她很清楚,他此时的眼睛里没有她,一点也没有……
此时此刻,失去了理智冷静的夫君,露着这双忧郁迷茫眼神的他,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是工作上的烦恼,还是那个什么教授给他的压力,抑或是,其他……
她迫切的想了解他,想替他分担哪怕一点点。为什么出去吃顿饭回来就变成这样。
“夫君,有什么伤心的事情不如说出来我听……放心,天亮以后我就忘掉,绝口不提。”何芊芊轻揽着姚斐的脑袋,柔柔的声音如同夜晚妈妈唱起的摇篮曲。
姚斐依旧半瞌着眼睛,无神的望着天花板。脑袋即使混沌一片,烦恼忧愁依旧存在,刻在心里的是酒液洗刷不了的痛楚。
在前往教授家的路上,姚斐接到多年前的校友张东珏打来的电话,送来一个噩耗,阮媛在当天早晨自杀身亡。
阮媛,他的初恋情人,唯一一个狠狠伤害他的女人,在他们形同陌路以后,竟然就这么去世了。他们没有了爱情,他的心还是会发疼。
“夫君,我会一直陪着你,就算你乞讨,我也不会离开你。所以别担心赚钱的事情,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
“夫君在思念远方的父母吗?等夫君醒来,我们就去看望他们好不好?所以别忧愁了。”
“对了夫君,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你一个叫苏青青的师妹马上要嫁人了,特意邀请我们去喝喜酒,我们该送什么礼物呢?夫君你不如好好想想看。”何芊芊喋喋不休的唠叨着,一心巴望这样能替姚斐分担心里的烦恼,最好让他忘记那些,只想开心的事情然后乖乖睡到天亮。
然而有些好心,总是适得其反。
安静的姚斐迷迷糊糊听着耳边唠唠叨叨不停的声音,身体蓦然一顿。犹如将快要沉在深谷的记忆,再一次翻新了出来。
对啊,那个叫苏青青的女孩……有双明亮淡漠的眸子……
他第二个喜欢的女孩,有爱吗?说不清楚……从没开始,没有恋过,只是想靠近她的欲望特别强烈,她就像温暖的磁场,吸引着他一步一步靠近,清清楚楚知道他想要一个这样的女人与他相守。然而那最终只有遗憾,她早早的便心有所属,从不会属于他。
最初迷上那双眼睛,一直到离开,那双眼睛里也没有一丁点自己的影子……
那个女孩……也要嫁人了……
“青……青……”
何芊芊精神一振,忙抬起头笑道:“我在这里,夫君好点了吗?”
青青,芊芊,含含糊糊的语气,听起来并没有多大差别。
姚斐吸着女人的香气,将何芊芊抱在怀里,醉意熏染,低低的叫唤:“青青……”
“恩?”何芊芊在他怀里不敢动,僵着身体贴着他的胸膛,心跳如鼓。人说酒后吐真言,喝醉的夫君这么不依不饶的叫唤她,是不是说明夫君心底很在意很在意很在意她呢?何芊芊想着美美的事,耳根都羞红了。
“我……对你……其实……好喜欢……”姚斐双眸已经闭上,似乎完全无意识得张合着嘴巴,犹如说梦话。
何芊芊闻言幸福的差点晕倒,真是,夫君干吗说这种话,害她害她……想笑又想哭……因为她也很喜欢,很喜欢夫君,无法抗拒被他吸引,他的音容笑貌,他的一举一动,他的所有,都深深吸引着她的注意。这样温柔的男子,她没有办法不喜欢。
好想,就这样拥抱着彼此……直到白头西归去……
“苏……青青……我一直想……”
苏……青青?
“想……喊你……青青……青青……”
……
……
“为什么……不能喊出口……我比他……到底晚了多久……青青……”
……
青青……
原来不是芊芊……
“小媛……你没有资格……怨恨我……我恨你……只恨你……”
小媛……又是谁?
“你哭也没用……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你……只会让我被当成……傻瓜……你……早已不是你了……不是我喜欢的……小媛了……”
“你……就算死了……我也……不会为你……掉一滴眼泪……”
夫君啊,男人就算醉了……也不可以说谎……
滴答滴答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在姚斐脸上,分不清楚那泪水是谁为谁而流。
是她哭了,还是他哭了。
天太暗了,太暗了,她什么也看不清楚。
心跳太快了,太快了,吵的她什么也听不清楚。
清早,姚斐在头昏脑胀中难受醒来。看着熟悉的屋子,大脑终于慢慢恢复正常。闻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嘴角不禁温柔扬起,他的小媳妇,还是一如既往的贤惠体贴。
洗刷干净摸进厨房,何芊芊对他轻轻一笑,指指案边的几样小菜:“夫君昨晚没进食,今早要多吃点。头还疼吗?我泡了茶水,夫君不妨喝喝看。点心也给你做好了,夫君等会出门记得带上。今天是核桃制的,味道一定比上次好。”
姚斐帮忙端盘子上餐桌,若有所思盯着何芊芊的双眸,“你没睡好,黑眼圈出来了。是不是昨天喝醉让你担心?对不起,我本来没想要喝酒。只是去了教授家,后来忍不住就多喝了……”
“我知道,夫君你快吃饭吧。以后少喝酒才是,伤身。”
“……恩。”有点不对劲,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姚斐默默喝粥,时不时抬眼观看何芊芊,何芊芊面色平常,看不出异样。
等两人吃饱喝足,姚斐换上西装打领带时,何芊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乐呵呵的说道:“夫君!我忘了跟你说,你的师妹苏青青打电话来邀请我们去参加她的婚礼,她八月八要结婚,我们是不是要送礼去?她人很好哦,和我聊了很长时间,就像……就像温柔的姐姐一样,呵呵。不过她是你师妹,所以她喊我姐姐才对是不是?”
姚斐一顿,紧了紧领带,微笑点头:“照理应该送去祝福……不过……我上班很忙,没有长假,时间恐怕来不急。礼物就邮寄过去好了。”姚斐所在巴黎一家数一数二的证券公司,在里面实习了两月最终走上正岗到如今也不过三个月而已。回国来去费时,两边跑伤神。最重要的是,即使有时间,何芊芊这个黑户要如何带回国?一旦被发现,就不是轻轻松松回国探亲,而是被遣送回国……被迫与他分开。那是他最不想见到的景象。现在的何芊芊只要待在他身边就好,不放心交给任何人。
“这样不要紧吗?男婚女嫁是大喜事……”为什么不愿意去呢?因为害怕尴尬的面对……
“放心,她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女孩,不会因此介意。”姚斐淡淡的说,对着镜子最后确认自己的整洁形象。
……
何芊芊站在姚斐身后,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姚斐不是瞎子,这么明显的闹情绪他看不见才怪。
“你怎么呢?一大早就怪怪的。哪儿不舒服吗?”姚斐抚摸她的额头。
何芊芊扭开头,闷闷说:“没有不舒服。夫君出门小心。”
“……恩,那就好。我先走了,晚上见。有事可以打电话我,记得吗?”姚斐笑眯眯的叮嘱。
何芊芊莞尔:“记得,我已经记得很清楚。”
“那我走了。”
关上家门的那一刻,姚斐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冷漠的忧伤。喝酒能暂时忘记痛苦,酒醒以后,什么也不会改变。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该忘记的却总是无法忘记。
即使对那个人已经没有称之为爱情的东西存在,可是从青葱少年的高中到大学那几年,除去伤害,也曾有过美好的回忆。
最后的道别是她歇斯底里的咒骂呐喊。
彼此在硝烟里狼狈飞向不同的国度,从此没有再联络。
然而昨天仅仅一个电话,却将他很久以前的记忆唤醒。
那个他爱过很久,恨过很久的女人,竟然会在这么一个年华里,匆匆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他快要彻底忘记她的时候,无关爱恨,仅仅是忘掉这个人的时候,她以死的方式,让他牢牢记在了心里,这一辈子,永远也别想忘掉了……
不管是那个纯真的小媛,还是那个疯狂的阮媛,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任何一个地方了。
张东珏说她留下的遗书,是对他最后的留念。
傻瓜,既然当初能够狠心将他背叛,为什么几年过去,却没有成长到足够面对一切,没能坚强的活下去。死了算什么,任性结束自己的生命就等于白活了一场,傻子……真是傻子……
将一切情绪藏在心里,在公司照常工作,回到家里依旧可以温柔的保持微笑。但是两人的心里都知道,家里有点不一样了。
都将心思藏在深处,不愿意透露半句。
这么过了两天,姚斐忽而收拾了行李,抚着何芊芊的头发温和道:“我有事要去一趟意大利,快的话当天能赶回,最迟晚一天。你一个人在家里可以吗?”
何芊芊愕然抬头:“要出远门……”之前一点没说……有点突然……
“也不远,坐飞机去米兰不过两个小时。很快就可以回来,记得在家里注意安全。”姚斐安抚的笑容此时竟然格外憔悴疲惫,何芊芊心惊,不安。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夫君好似病了,看的她心疼。
“夫君脸色不好……不如带我去?我可以照顾你。”
姚斐呵呵轻笑,摇头:“不要。你乖乖留在家里等我回来。我……只是去看一个朋友……”
“朋友……”
“恩,我去送她最后一程……”姚斐垂下头,拎起行李缓缓走向玄关。
何芊芊无法动弹,心跳几乎停止。
是那个女孩吗……
那个叫小媛的女孩去世了……
夫君为她流泪了……
嘴里说着就算死了也不会为她哭,可夫君还是流泪了……
喝醉了,所以才可以肆无忌惮的发泄悲伤。
夫君……那个叫小媛的女孩,一定让你曾经快乐过。
即便最后恨了,还是舍不得她的离开。
无关情爱,仅仅是脆弱的人们不乐意看见身边熟人的离开。
如此而已……
阮媛下葬在米兰一个墓园中,这是她临终前的要求,不要回国。
为什么要自杀姚斐到现在也不清楚,站在她的墓地前,墓碑上女孩的笑脸有点憔悴瘦削,她最爱美了,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甚至不惜丢弃宝贝的生命。
法国巴黎,意大利米兰……
距离如此相近,却从未相见。因为不想见,不肯见。故意忽视她的一切,将她的所有拒之门外。
她最后的遗言还大言不惭的说最爱的人是他,姚斐不禁苦笑,她爱人的方式,比满幕股市的数据还难懂。
爱他,却为了钱投奔别人的怀抱,一次又一次,作践他们的爱情,作践她自己的名誉。明明是贪慕虚荣而已,为什么不能坦白一点。死了,还说爱他……早几年前,这句话说出来已经没有半点作用了。
玩弄别人,最后玩弄自己。
一塌糊涂的短暂人生……
徒留活着的人为她惋惜伤心。
静静在墓地前仁立良久,将手中的红玫瑰轻轻放下,最后凝望了那定格的笑容一眼,姚斐迈步走出了墓园。抽出西装口袋中阮媛留下的遗书,上面简短的一句话早就刻进脑海,拿出几乎不用的打火机,将它们燃尽在风里。
送别了曾经的女人,他以后要守护的女人,只有家里那一个未成年而已。
墓园的门口,靠着车门的张东珏抽着烟在那等他。见他过来便掐灭了烟蒂,哑着嗓子道:“上车,我送你去机场。”
姚斐没犹豫,直接上了车。
车内有短暂的沉默,直到张东珏将之打破:“听说你已经毕业了,为什么还留在法国?”
“还没毕业,最后有些手续没理好。近几年没打算回国发展,法国也不错。”姚斐淡淡回答。
“哦,原来如此。听说你们那学校出了名的难毕业,教授把关很严,有的考几年也没过,你果然厉害,一次就过了。”
“还好。”
“阮媛她……说你比谁都聪明……认真……进取……是最好的男人……”张东珏的声音低了下去,语调带着重重的鼻音。
姚斐心一哽,平静地说:“这些都不重要了。”
“是啊……她已经死了……”
“她一直很痛苦你知道吗?因为背叛了你,却最爱你。她完全在人生道上迷路了……一直错一直错……最后绝望了,无法回头……”张东珏的眼泪哗啦啦落下,毫不掩饰的哭腔在车内格外清晰。
“唯一能救她的人就是你,可是你不理她……没有你给她做指明灯,她完全不知道前路的方向,根本无法没有你的她,从背叛你开始,就注定了灭亡……我有时候好恨她,她的眼睛里只有你,却完全不看我一眼,连死了也一样……人果然都是自私的……”
这只是一个失意男人的发泄,可以勇敢说出来未尝不是好事,姚斐静静听着,不做发言。感触良多,什么怜悯愧疚,都已经没用了。
车子离飞机场近了,张东珏收敛的情绪,轻轻嗓子笑道:“本来还想留你在意大利玩玩的,没想到你这么急着回去,家里有人等你吗?还是工作很忙?”
“两样都有。”
张东珏惊讶:“哦,这么说真有人等你?是女朋友?”
姚斐微笑:“恩,是啊。”
“……哦,能找到喜欢的人,也不容易。”张东珏感叹:“是以后想结婚的对象?”
姚斐再次点头:“没错。”
“恭喜你。”
“谢谢。”
“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吧?呵呵。”
姚斐莞尔,叹息道:“好是好,就是有点笨过头,呵呵。”
“哈哈哈,那不是很好吗?女孩笨点更可爱。以后结婚记得请我去喝喜酒。”
“一定。”
回到家中是晚上八点,何芊芊正歪在沙发上发呆沉思,听到钥匙打门的声音,精神为之一振,立刻丢开抱枕跳了起来。
“夫君!”何芊芊欣喜的看着风尘仆仆赶回来的姚斐,原本低靡沮丧的心情完全被抛开,此时只想用灿烂的笑容去迎接眼前的男人。
姚斐放下行李,咧开嘴给予一个大大的笑容,张开双臂拥住何芊芊,低低的声音传递温柔的思念:“我回来了,想不想我?”
何芊芊的脑袋埋在他怀里,闻言羞涩的点头,闷闷的说了声恩。
“呵呵,我才离开一天而已。”姚斐开怀大笑,直接将何芊芊抱着放到沙发上便坐着不动了,耳鬓厮磨,静静享受此时的安宁。
姚斐不说话何芊芊也不说话,夫君因为一个女人的去世而流泪,此时归来,心情是否已经好转?转好了吧,他的笑容不似离开前的勉强,反而有些释然大悟的痛快,一个死人,留下的什么都不重要了。她死了,他还要继续努力的好好活下去。她死了,他还有要守护一生的人。他可以为她哭,便可以为谁展露最灿烂的笑容。
就让他在此时静静拥抱,静静将过去彻底放下,静静的从她脖间抬起头,静静的对她微笑。
“夫君,我喜欢看你笑,真好看……”
一个男人能有如此的笑容,怎能让她不沉醉,一个男人对她如此温柔,怎能让她不去爱。酸涩和甜蜜满溢的心口突然热血沸腾,她也想,想倾尽一切去守护,去守护这个男人的笑容,一生一世,由她守护。
不知道是谁触动了谁的心弦,谁撩起了谁的欲望,灯火如花,佳人娇羞衣衫半褪,相拥的双手紧紧交握,彼此依偎彼此掠夺。湿热的体温侵占着理智,缠绵的吻迷失了心神。她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他紧紧拥着她的腰走进一片漆黑的卧室,将最后的火花关在门外,独留室内满地醉人低语。炙热的吻抚过全身,宽厚的手掌轻轻分开白皙圆润的腿,彼此朦胧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清明,他低低喊她的名字:“芊芊……”倾身便埋进她的体内。
“夫君……”何芊芊呢喃回应,汗水沾湿了她的长发,发丝搅乱了彼此的视线。他温柔的动作,忍不住俯身亲吻她诱人的唇,用彼此的唾沫滋润干渴的欲望。
只有点点月光的屋子里,沉闷的低吟绵延婉转,呼吸氤氲,一室旖旎。
此时此刻,拥抱比爱语更让人心醉,体温比笑颜更耀眼,灼人的痛楚传遍全身,心却愉悦高亢,相拥,亦是爱的方式。
忘掉那夜醉后的真言,陪着他一起忘掉过去才会发现只有两个人的每一天都幸福美满,只要他守在身边,她便全心以待。
七月底的一个星期六,姚斐从杨悦手里拿到了何芊芊的身份证件,从此,何芊芊便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姚斐略微动了手脚,未成年的何芊芊变成了二十岁的女孩。从东汉年代的建安,成了一个二十一世纪八零后的尾巴,无父无母,孤儿一个,家在洛阳某个乡下不知名的村落。
姚斐算好了,等以后结婚再将何芊芊的户口转到他那里。
姚斐将证件全部收好,心情愉悦的拉着何芊芊出去逛街,何芊芊第一次,吃上了口水很久的冰激淋!
在巴黎一家BERTHILLON品牌冰激淋的店铺中,何芊芊美滋滋享用华丽的果汁冰激淋,那诱人的颜色,冰爽的气息几乎让她口水横流,无意走到这家店铺门口时,何芊芊便如发现食物的小狗般,死拽也不肯挪动一下屁股!张着晶晶亮的眼睛瞪着店前的宣传图,透过玻璃冒着绿光紧盯别人盘里的美味。直接将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吓得从椅子上跌落地上,盘里的冰激淋打翻满地。小女孩哇哇的哭泣,姚斐也好想哭……
为了让自家小狗满意,身为提款机的姚斐不得不拿着钱包买下足以将小狗感动的哭泣的昂贵冰激淋。
再贵的冰激淋在姚斐眼里并不算奢侈,他只是无法理解这些热爱冰激淋的人们长着一颗什么样的心。从小到大,他从不碰的零食就是冰激淋,其次是蛋糕。那油腻腻的玩意,光看着就反胃,塞进嘴里他能立刻吐出来。反感到如此地步,难为他现在坐在满是冰激淋的店里,看着何芊芊陶醉的往嘴巴里塞东西。
何芊芊连续不断吃了十几口才缓下激动的情绪,舔着勺子上的甜味,奇怪的看向姚斐:“夫君不吃吗?真的好好好吃!和我想的一样好吃,甜美冰爽,很舒服哦,夫君尝一口试试。”何芊芊挑中看起来最诱人的红樱桃部位舀起递到姚斐的嘴边,姚斐屏息,别开脸沉声道:“我不爱吃,你自己快吃。真是,这么大一盘冷东西,你小心吃坏肚子,回家记得喝热水。”
何芊芊惋惜的收回手,点点头继续消灭冰激淋,她觉得有冰激淋在,不吃饭也没关系了。
何芊芊边吃边欢快的和姚斐聊天,半个小时过去冰激淋终于快见底时,姚斐的手机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姚斐稍稍蹙眉疑惑,是张东珏。
“喂,是我。我来法国了,就在你们学校门口,我收拾她的遗物时发现有样东西一定要给你。”
“哦……那你稍等,我马上过去。”
挂断了电话,姚斐催促何芊芊将冰激淋端着和他一起拦了出租车前往学校。坐在车上何芊芊没忘记将冰激淋年全部吃完而且舔的干干净净,那干净的程度再次让姚斐想哭,他应该没虐待过她啊……
连司机都被吓到了,用法语开玩笑道:“这个中国姑娘中午没吃饭?”
何芊芊听不懂,高高兴兴地对任何人笑,丝毫没察觉自己脸蛋上的残余。十几分钟目的地便到了,姚斐拉着何芊芊匆匆下车,匆匆给她擦去脸上的残余,一边嘀咕一边走向等候多时的张东珏。
在张东珏看来,那远远走来的一男一女,男人俊朗斯文,气度不凡,女的娇俏玲珑,好似小家碧玉甜美可人。很般配的一对,走在一起让人羡慕,也让人嫉妒。
这世界是不公平的,有的人出生富有,一生富有,什么都顺顺利利。有的人出生贫穷,一生贫穷,什么都坎坎坷坷。有的人明明已经很幸福了,老天还要让他更加幸福,有的人很不幸了,老天一定雪上加霜,将她逼到绝境一死方休。
张东珏扯开嘴角,对姚斐微笑。
“恭喜你,找到一个可爱的女人。”
何芊芊羞涩脸红,姚斐笑得满足:“谢谢。”
“这是我要交给你的东西,随便你处理,我觉得应该给你,所以就送来了……希望不要让你困扰。”
姚斐接过笔记本,道:“我会留着做纪念。天快黑了,去我家吃饭喝酒去,芊芊的厨艺很不错,你一定满意。”
张东珏点头呵呵笑:“那就打扰了。”
顺路在超市买了食材回家,何芊芊便进入厨房忙碌晚餐。姚斐和张东珏坐在客厅聊天,说着以前校友同学的境况。
“和你一个系的万有才,他毕业后好像进了XX证券公司,混得很不错。”
“他啊,是个很聪明的人。”
“还有那个谁谁谁……”
说着一个个曾经熟悉的名字,气氛很是融洽,仿佛回到从前无忧忧虑的学生时代。
“听说,苏青青要嫁人了,你知道吗?”张东珏这次说起的名字,让姚斐一顿。他还记得,张东珏出国之前,和苏青青以及苗燕发生了争执,起因就是因为阮媛。
姚斐淡淡点头:“很早就知道了,前几天她还打电话来邀请我们去做客。不过可惜我没时间。”
“她也算嫁了个好人家,呵呵,她老公好像对她一往情深。”
“……恩,他们俩感情很好,一直都是。”
张东珏轻笑:“学长以前也追过她,现在应该没感觉了吧。苏青青虽然漂亮,不过你家芊芊也挺好看,可爱的女孩更讨喜。”
姚斐放下手里的啤酒,吐气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当然是眼前人重要,哈哈,要是我说漏嘴,傻丫头会吃闷醋的。”
“哈哈哈哈。”
晚餐上桌以后姚斐去隔壁叫来黑人萨克,四个人一桌吃得热闹满意,直到酒席散去,萨克摸着肚子回家,张东珏告辞去外面的酒店。
“我明天一早回意大利,以后有机会再见。”
“恩,路上小心。”
张东珏最后看了眼两人,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乘着何芊芊去洗澡的空当,姚斐打开了手中的日记本。
XXXX年XX月X日 天气晴
我如愿来到米兰了,可是高兴不起来。
我好像又将我们的距离拉得更远了。
XXXX年XX月X日 天气小雨
下雨了,最讨厌下雨天。出国那天就在下雨,可是他一直没来送我。
XXXX年XX月X日 天气晴朗
米兰离巴黎只要两个小时的路程,好想去看他……
张东珏说我即使去了,他也一定不会理我。
我不敢去,怕他真的不理我。
XXXX年XX月X日 天气阴
今天不高兴,XXX的老婆打电话来骂我了。
我才不会喜欢XXX这种老头子。
XXXX年XX月X日 天气晴
我怀孕了,不知道是谁的。
我只想给他生孩子,可是他一定不要。
XXXX年XX月X日 天气晴
我把孩子打掉了。
XXXX年XX月X日 天气晴
今天和国内的同学聊天了。
一个我讨厌的女人好像要结婚了。
XXXX年XX月X日 天气晴
我喝了很多酒,但是醉不了。
巴黎的同学告诉我,他有女朋友了……
时隔几年,一直单身的他有女朋友了……
我以前幻想他单身是不是还在缅怀过去。
看来,不是……
单身只是因为没有找到心仪的对象,现在终于有了。
不想祝福他。
XXXX年XX月X日 天气大雨
我浑身轻飘飘的,就像雨里的烟……
XXXX年XX月X日 天气晴
无法忍受,谁来救我――
XXXX年XX月X日 天气雨
姚斐,我爱你
姚斐,再见……
每篇日记都是简短的句子,姚斐一页页翻完没花多长时间,只是有点奇怪后面好像少了十几页,被人撕了吧。
姚斐将日记本收好,忍不住去阳台吹吹冷风,天空月朗星稀,是个晴天……
心情,有点伤感。
不过大男人不写日记,记在心里便足矣回味一辈子。
双休日眨眼过去,姚斐恢复上班,家里又剩下何芊芊一个人无聊的绣花看书。前几天绣的鹦哥已经完毕,最后剩下几个字还没绣完,何芊芊拿着绣花针坐在阳台门边,脸色祥和恬静,一针一针在布料上细致游走,温柔适中的力度犹如对待自己最亲密的爱人。
时间慢慢流逝,到了中午十二点半,何芊芊终于满意收针,轻抚着手里刚刚完成的宝蓝色香囊,上面五彩斑斓活灵活现的鹦哥似乎在张嘴嘀唱,背面帅气飞扬的四个字,正是夫君的名字。
何芊芊准备将香囊拿去清洗,这样夫君晚上回来就可以干干净净送给他。
门铃不巧响起,莫非又是夫君回来?这几天夫君已经没有中午赶回来了,何芊芊纳闷,速速跑去玄关。转念一想夫君有钥匙,从不摁门铃。何芊芊收回手,双眸看向猫眼,门外站着的人是前天晚上来家里吃饭的张兄弟,奇怪了,他不是说昨天早晨回家乡吗?
“屋里有人吗?姚斐在不在,我有急事。”张东珏看起来非常急躁,站在原地不安的转来转去。
何芊芊没多想,立刻为他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便关心地问:“张兄弟有什么急事找夫君?你可以打他的手机。”
张东珏进屋,摇头叹息道:“我被人抢劫了,手机和钱都没了。”
何芊芊惊讶恼怒的瞪眼:“什么人如此没有王法,光天化日抢人东西!张兄弟昨日没回家?”
张东珏双眸深邃,带着轻轻的笑意望着何芊芊,淡淡答复:“没有,昨天在周围玩。今天准备回家的,结果被人抢了。我在这里只认识姚斐,只好来麻烦你们。”
“没事没事,张兄弟遇难,我们作为朋友理应相帮。张兄弟一定还没用膳吧?我去给你弄,不过我先打个电话给夫君,看他能不能赶回来一趟。”何芊芊说着小跑向座机,张东珏扬声制止:“不用这么着急,你先去弄饭好吗?我肚子很饿。我来打电话给他,你去忙吧。”
何芊芊闻言歉意的一笑,竟然让客人饿着肚子,实在不应该。
看着何芊芊匆匆跑去厨房,张东珏脸上的笑容消失。站起身晃悠悠跟进去,依在门框上懒洋洋地问:“你为什么喊姚斐夫君?”
何芊芊一边淘米一边回应:“他就是我的夫君,我当然喊他夫君。”
“是吗?大家不是都喊名字吗?或者老公。”
“恩?这儿的称呼方式?我不是很清楚,我们家乡人都这么喊……而且夫君也没要我改。”
“你家乡是哪里?”
“洛阳。”
“哦。你和姚斐什么时候认识的?”
“当然是成亲那天……不,成亲第二天。”何芊芊窘迫道。
张东珏困惑,惊讶反问:“成亲?你们已经结婚呢?”
“张兄弟不知道吗?我都喊他夫君了,自然是成亲了。张兄弟大概没来喝喜酒,我们就是上个月成亲的。”真是,这个人有点粗心,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要是没成亲她怎么会和夫君住在一起,好傻的人。
这话一出好长时间没听到张东珏再开口,何芊芊便认认真真在厨房忙活,米已经放进电饭煲,昨晚上切好的菜有不少在冰箱,可以直接拿出来洗洗下锅。火腿肠,鸡蛋,瘦肉,鸡鸭,一有尽有,有冰箱就是方便。这里方便实用的东西数之不尽,然而大汉的都城洛阳却没见一样,实在太可惜了。
何芊芊洗好菜,拧开了煤气,淡淡的煤气味渗入鼻子,随即扭开煤气灶的打火开关,放入油在锅子里烧,扑哧扑哧的声音在从厨房传开,油的香气缓缓弥漫。
觉得差不多时正要将洗好的茄子倒进去,脑袋却忽然一阵刺痛。头发被人用力拉住了!
“啊――”何芊芊尖叫一声,手里的塑料筛掉落在地板上,里面的茄子散了满地。
张东珏拽着何芊芊的头发,毫不怜悯地直接拖到客厅,脑袋被迫后仰的何芊芊一边叫一边流泪,扳着张东珏的手口齿不清怒斥:“奸人!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何如此对我!啊――放开我――你再不放开小心夫君啊――”话未说完,脑袋被狠狠一下砸在茶几上的边沿,上面的水果盘子噼里啪啦东倒西歪,何芊芊一时间痛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无声的流泪。面对高大的张东珏,她没有任何力气反抗。
太突然了,完全没有防备。为什么夫君的兄弟要如此对待自己?是哪里做错惹他生气?可即便是生气也不会如此。
张东珏猛然拉起何芊芊的脑袋,让她面对面与自己对视。何芊芊满面泪痕的脸惨白一片,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张东珏嗤笑,一手掐住了何芊芊细嫩的脖子:“你很讨厌。消失了最好。”
这个人,要杀她!
他的眼里全是杀气。不明白,为什么要杀她!
“比苏青青还讨厌!”张东珏咬牙切齿,更加用力掐何芊芊的脖子。
何芊芊呼吸苦难,眼泪却莫名止住了。瞪大漂亮的眸子,狠狠注视张东珏的眼睛,咬着嘴唇,艰难道:“你不得好死――”为什么要讨厌,理由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能要死了,但是她即使死了,也不会原谅这个人,做鬼也要拖他下地狱!如此草芥人命的恶徒,都应该下地狱!
张东珏哈哈大笑,双眸赤红:“死有什么关系,小媛还不是死了,被你们逼死了。她死了,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不过我没她那么心软,我一定要让你们赔罪!去地狱给小媛赔罪,我要你,要苏青青,你们这些抢走小媛心爱宝物的贱女人,去地狱看着姚斐跟小媛结婚!换作你们去哭,你们去疯!”
竟是因为那个去世的女孩,何芊芊渐渐不清明的脑子顿时觉得无力,因为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而死……她好不甘心,她还有好长一辈子要过……不想这样和夫君阴阳两隔,她连孩子都没给夫君留下,为什么要去死――
“呵呵呵呵,先是你,然后是姚斐!最后是苏青青!我要让你们一个个全部下去陪她,让她开心,让她笑!你们抹杀了她的一切,你们谁都不知道,失去姚斐她根本什么都没有了,行尸走肉有多痛苦你们能了解吗?”
“那是……她活该……她伤害了夫君……”要坚持住,不可以这么轻易死掉。这个人还要杀夫君,还要杀苏青青。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他再害人,夫君绝对不能死。撑住,撑住,一定要想办法告诉夫君,一定要让夫君活着。
“住嘴!你们这些虚伪小人,就喜欢把伤害背叛挂在嘴巴!如果姚斐当年真的爱她,即使她背叛了他,难道在她认错以后不能原谅吗?他没有原谅,他冷血的将她拒之门外,潇洒的去追求别的女人,哈哈哈!受伤的不是只有他,小媛比他更痛苦你懂吗?你什么都不懂,我看着你天真烂漫就有气,你凭什么得到姚斐的宠爱,抢走了原本属于小媛的一切,你知不知道几年前姚斐也是像这样,租了一个小屋,和小媛住在一起,一日三餐亲手做饭给她吃,一起去学校,一起看电影,将小媛当成宝贝公主,你不过是个后来者,你得到了一切,小媛却因为你自杀了!”张东珏咆哮,抓着何芊芊的脑袋砰一声撞上坚硬的墙壁。何芊芊呜呼一声,奄奄一息,只是右手依旧无意识的向上抬,慢慢靠近了张东珏的后背,最后到达张东珏的脖子,手骤然一用力,捏着绣花针深深的刺进张东珏的脖子,这一下快准恨,绣花针完全没入了张东珏的肉内。
没有防备的张东珏惨叫一声捂着脖子后退,失去支撑的何芊芊如断线的缝针软软瘫倒在地上,后脑勺鲜血横流,透过黑色的头发,染红了洁白的地板砖。衣兜里才绣好的香囊随之掉了出来,红色的绸子,五彩斑斓的鹦哥,夫君的名……一点点从她涣散的双眸里失去了踪影,陷入一片黑暗。
被刺中的张东珏浑身难受,摸索了好一阵掏不出那绣花针,张东珏气劫,恨不得当场杀死何芊芊。回头却见何芊芊已经浑身是血如死了一般躺在地上纹丝不动,张东珏咬牙切齿。跑去厨房关掉锅火,将煤气开得更大。关掉所有门窗,翻遍所有现金,卡,最后悄无声息离开了屋子,如同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如果何芊芊回过头去想,一定会奇怪大热天的张东珏为什么带着手套,尽管那手套不起眼,可的确是手套。
黑人萨克今天星期大好,漂流了几个月,今天终于和一家证券公司签了合同,他即将从无业游民变成高收入一族,以后再也不用啃泡面了!
从出租车下来,萨克兴高采烈走向公寓,一路都忍不住咧着白牙对所有人笑。电梯到了所在的楼层,萨克哼着歌儿朝房门口前进,路过隔壁的姚斐家,他敏感的鼻子不禁一皱,好浓的味。
萨克正纳闷,姚斐另一个隔壁的女学生探出头,捂着鼻子对萨克道:“萨克,你闻到煤气味没有?”
萨克点头:“看来不是错觉。”
“不是!我刚才出来丢垃圾就闻到了,还以为是弄错了。天!好浓!不会是煤气泄露吧?”女孩受不了的呜呼,伸出长臂准备摁姚斐的门铃。
萨克一激灵,急急将她制止,冷汗涔涔道:“别摁门铃别打电话!天,这绝对有问题,姚在上班,只有钱钱在家里!你叫救护车,我去喊管理员来开门!”
萨克急急忙忙去喊管理员,女孩也慌忙打电话叫救护车。
不一会管理员带着几个人匆匆上来开门,一进去,扑鼻的煤气味更是刺人。
“打开门窗通风,关掉煤气!”管理员看起来很有经验的吩咐他人行动,看着地上的鲜血眉头皱成一团,看来这不是意外啊!没做多想管理员立刻抱着何芊芊走出屋子进入萨克的卧室,跟在身边的萨克手忙脚乱给姚斐拨电话。管理员已经熟练的解开何芊芊的衣领及裤腰让她更容易呼吸,同时给她盖好被子保暖,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做了最简便的包扎止血。
救护车没多久赶到,抬着何芊芊速速去了最近的大医院。
姚斐慌慌张张赶到医院时,何芊芊还在抢救中。透过玻璃,能看到在高压氧仓里的何芊芊正虚弱的呼吸。头上绑着洁白的纱布,那颜色和医生的衣服一般刺眼。
姚斐双手趴着玻璃一动不动,呼吸似乎如何芊芊一般虚弱,出的多,进的少。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竟然发生这种突然的事件。早晨还吃过她一心一意准备的香粥,临别时还在她嘴角留下了轻吻。
走出家门耳朵里还回荡着她悦耳的声音:“我做好晚饭等夫君回来。”
今天中午在公司用餐时拿出她早晨准备的美味糕点与同事分享,谈笑间同事还说着羡慕的话。他的脸上无法自持的扬起幸福的笑意,心中泛着嘀咕,傻丫头会不会又看书绣花忘了时间给自己准备午饭?有股想回家看看,想打电话叮嘱她的冲动,可是一个星期前他就打消了这种欲望,何芊芊的身份是二十一世纪的成年人,不能总把她当成小孩子看。何况只要她待在家里,到如今他也没什么好担心。
却不料,事实变化的离谱。
走廊里充斥着压抑紧绷的气氛,几个送何芊芊来医院的人都神情严峻的望着抢救室紧闭的大门。萨克犹豫良久,最终手足无措靠近姚斐,整理了一下紧张的心情才镇定道:“有歹徒潜入你的家里将钱钱打晕,并且拧开了煤气……不过你别担心,她一定会好起来。我们已经报警了,凶手会抓到。”萨克说到最后咧开白牙鼓励的对他笑,笑着笑着,在沉静的气氛下,无以为继。
姚斐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耳朵在这一刻失聪,只有嗡嗡得声音在回荡,吵闹的没完没了。身体的感觉已经跟着虚弱的何芊芊顿减,周围的一切都不在感知范围内,唯独双眸视线灼热,似要穿透玻璃,看到何芊芊的心跳。
萨克无奈静声,朝旁边几个人使眼色,于是谁也没打算再靠近姚斐。
何芊芊还没脱离危险,警察便赶到了医院。一一询问几个人的情况,最后随管理员去了事发现场。
剩下姚斐和萨克二人守在医院直到何芊芊醒来。
“病人一氧化碳中毒,虽然抢救及时,但是脑神经受创,最好持续一个月高氧治疗,不然以后可能会出现记忆力减退,痴呆,瘫痪的症状。而且病人被重物击撞,失血过多,有轻微脑震荡,现在已经没有危险,建议留院观察。”
“现在可以进去看病人,不要让她情绪太激动。”
医院一放行,萨克便率先冲进了病房,维持一个动作僵硬良久的姚斐终于有所反应,缓缓动了手脚,有些踉跄地走进病房。
病床上的何芊芊还带着氧罩,苍白的脸让姚斐的心一阵阵抽痛。那么乖巧天真的人,为什么要遇到这种事情,差点连小命都丢了。早知道,早知道就一直陪在她身边。
“芊芊……”姚斐将脑袋埋进何芊芊的颈窝,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温度,熟悉的呼吸,才发现眼前的一切回到真实,他的芊芊回来了,不知不觉里,何芊芊似乎已经成为了生活里重要的一部分,哪一天突然失去,心里一定很空落。
虚弱的何芊芊闻声缓缓张开眼睛,艰难的望向姚斐,嘴唇轻轻叫唤他的名字,姚斐欣喜,双手抚摸她的脸,温柔道:“芊芊别说话,身体要紧。你放心,现在已经没事了。”
何芊芊似乎听到又似乎没听到,双眸闭上又张开,嘴巴依旧在努力的张张合合,好像有什么事情正迫不及待地想说出来,告诉姚斐。
姚斐心领神会,心疼的对她微笑,低沉的嗓子轻声在她耳边说:“不要担心其他好不好,现在你最重要。凶手有警察去抓,一定不会放过他。不管是谁,一定要找出来伏法!”
何芊芊急躁的摇头,脸色都急红了,旁边的仪器又在那滴滴的叫,姚斐吓一跳,立刻慌慌张张喊医生过来检查。
待医生检查完毕,何芊芊恢复了平静,然而一双眼睛依旧滴溜溜的望着姚斐,强烈的倾诉欲望实在无法让人忽视。
“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大概是关于凶手的事。“连萨克都感觉到了。
姚斐叹气看向医生,医生耸肩:“最好抓紧时间。”说罢,取下了何芊芊的氧罩。
何芊芊急促呼吸,艰难道:“夫……君……是张……张要杀我……他还要杀你……”
何芊芊说完重重呼一口气,姚斐震惊的瞪大眼睛,张,那个张,他只会联想到一个人,除了张东珏没有别人。
“张东珏……”姚斐不可置信的呢喃,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让他大动杀心,真的是为了阮媛?即便爱慕阮媛至深,做到如此地步,姚斐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或许……他已经疯了。姚斐面色阴沉,既然凶手是张东珏,那他姚斐就是祸害之源。若不是因为他的牵连,何芊芊也不会变成这样。
姚斐愤怒的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张东珏!”若不是看在阮媛去世,姚斐是绝对不会和张东珏接触,然而事情已经变成这样,谁也没有想到,谁也不愿意如此。
杀人就是犯法,犯法就该得到应有的惩戒。
何芊芊又努力的补充道:“夫君……他说还要杀……苏……青青……”
姚斐吐血,深深呼吸后才让自己冷静。交代萨克去跟警察录口供,便安下心的陪在何芊芊身边照顾。
何芊芊重新戴上氧罩,一会儿熟睡一会儿清醒。不管什么时候张开眼睛姚斐都在床边,那时候何芊芊便转动着眼睛眨巴个不停,姚斐则无奈的跟她说话,说着说着直到她睡着。
连续五天都是如此,姚斐向公司请假便寸步不离守在病房。
一个星期的时间何芊芊恢复的很好,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偶尔去楼下散步,每天还能吃姚斐亲手准备的清粥面条等等。
因为国际界限,张东珏到现在还没抓到,行凶后的张东珏接着便回去了中国,现在他已经是国内的通缉犯。但是据警方调查,牵扯出张东珏的过去。他不但这次行凶,还曾经涉及过毒品。阮媛自杀并不是完全因为姚斐,而是她一直活得不顺不开心,和一个外国佬恋爱怀孕,打掉孩子以后得知从此无法再怀孕,阮媛自此以后便得了抑郁症多次犯傻自杀都被张东珏制止。张东珏或许真的爱阮媛,嘴巴里说着可以为她做一切,正因为他的纵容,才让阮媛走上了绝路。为了不让阮媛痛苦,张东珏无奈找来大麻解清阮媛的痛苦,维持了一年,终究是人财两空。
姚斐想起日记本上被撕去的页数,那才是阮媛最痛苦的记忆吧……
何芊芊住院的第十天,便迎来了四年一度的奥运会,首次在中国首都举行的奥运,姚斐作为一个中国人无疑很期待这一天,原本的打算是八月八日和何芊芊去广场看大屏幕,现在却只能在医院里将就一下。
这天姚斐首先打电话给今天结婚的苏青青道喜,从苏青青嘴里得知她的婚礼就是张东珏的葬场。警察早早便守候着张东珏的到来。
姚斐叹息,只能与何芊芊一起祈祷事情顺利。
算着时间,姚斐拉上何芊芊一起在医院大厅观看了等候多时的奥运会开幕式。整个气势磅礴,完美表达了中国五千年历史文化的精彩演绎看得两人合不上眼。姚斐是激动兴奋,何芊芊觉得好看之余,更多的是困惑。
一直看到运动员入场,何芊芊才眨巴着眼睛嘀咕:“夫君,这个中国和我们大汉好像……孔圣人,丝绸之路,不是我们大汉的文化吗?而且他们连字都是汉字……”
正看得起劲的姚斐闻言一顿,半天没有出声回答。
“他们也是因为敬仰大汉,所以才学习大汉的文化?”何芊芊实在很好奇,之前看到中国的小说就觉得奇怪了,现在更奇怪。
姚斐语塞,嘟嘟囔囔解释:“其实中国就是大汉……”千年后的大汉……他要怎么解释大汉已经是历史,她心里的大汉已经不存在了,她来自千年以前……
何芊芊困惑,“乱说,我从未听人称大汉是中国。而且他们说二零零八年,好奇怪,难道中国比大汉还要悠久?”
“……芊芊,别想这些,小心头晕。好了,剩下的不好看,你该休息了。”姚斐起身要带她回房。
这时,前面一个黄种少年转过脸,噗嗤对着何芊芊笑话:“你傻啊,什么大汉就是中国,中国就是大汉,大汉当然属于我们中国,不过大汉千年前就灭亡了,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二十一世纪,这些你都不懂啊?好好学学历史再出来吧!公元220年大汉就灭亡了,然后出现三国鼎立,曹操,孙权,刘备夺天下……名著《三国演义》看过没?就是那三个人,哎……现在的人啊……”少年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通,一副老气横秋痛心疾首的哀怨状。
姚斐屏住呼吸,不知该如何响应。
等了好久,何芊芊突然抓紧他的手,小声说:“这孩子年纪轻轻可惜是个傻子……好可怜……”
“……”姚斐喷了。
少年怒了,拍案而起:“靠!到底谁傻子到底谁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