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缓慢地蜿蜒在上海曲折的路上,时而穿过灯红酒绿的喧闹区,酒吧,不归的浪子;时而又穿过灯火阑珊的居民区,安静,昏黄的路灯。车上的人并不多,因此两个人都有座位,丁灵琳一直看着外面的景色,没说什么话,这个样子让坐在她身后的叶景辉很诧异。不过,叶景辉并没有多说什么,只觉得一弯怜悯从心底荡漾出来,刹那间浸透了全身。
公共汽车又穿过一条幽黑的巷子,猛然眼前豁然开朗,灯火通明,映照在繁复而高大的建筑上,分外的眩目而迷醉。十里洋场,上海外滩。车子停了,丁灵琳和叶景辉跟着稀疏的乘客,最后离开了空荡的车厢。外滩此时游客已经很少了,叶景辉紧紧跟着丁灵琳,自然的走在她的外侧,约摸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了轮渡的地方――十六铺。叶景辉紧走几步,到了售票处,把钱递了进去,说要两张票。里面扔出来两个塑料牌子和几枚硬币,这样的情景,给叶景辉一种很古旧的感觉:平常在什么地方都是划卡,现代人已经适应了快速的生活,快速的没有时间停下来感觉一些琐碎的小事。
丁灵琳站在原地,看到叶景辉走了回来,给了他一个迷人的微笑。然后两人走向码头,检票的地方有一个大大的盆子,叶景辉就将牌子扔了进去,听到一声哑然的响动,然后一切又安静了。码头上并没有多少人,丁灵琳直接走到码头的尽头,两只手握着紧锁大门的栏杆上,眼睛望向远方。叶景辉站在她身后很近的地方,他甚至可以闻到丁灵琳头发上淡淡的清香。叶景辉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色很美:幽深的江水,昏黄的灯光,破旧的码头,古朴的铁门,她,他。
突然一阵沉重的汽笛声传来,一艘船从黑暗中突然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船慢慢的靠近码头。终于,船身抵住了码头的轮胎上,蓬的一声沉响。出口的铁门打开了,发出哗啦的钝音。人们快速地离船,仿佛在着急地赶着什么似的,立刻,船就空了。出口的铁门又发出同样的钝音,紧紧关闭起来。在丁灵琳和叶景辉面前的铁门,也轰然地打开。两个人也仿佛有什么着急的事情。立刻登上了船,走到了船头的位置。
回时的人远远没有来时的人多,坐船的也不象是游客,只是一些做体力劳动的人,有着粗糙的手和黝黑的面容,他们家在黄浦江的对岸,只不过是赶回去而已。因此,都站在船的中央。并没有人也走到船头看风景。也许江上的夜景他们早已熟悉。
汽笛声又起,船慢慢地启动,先是倒退,然后开始转弯。巨大的船身在水面温柔的旋转,船身微微一斜,丁灵琳看到水面翻起了波浪,却没有丝毫的声响,江水沉静的翻滚,映照着两岸的灯光,忽明忽暗。而叶景辉,却被远方的景色吸引,东方明珠下面是白色的射灯,而上面却照不到,宛如一支剑,倒插到深邃的天际;香格里拉饭店却全身金黄,在黑暗的背景下更加绚烂;外滩此时变得极为渺小,却分外明亮,宛如一个个稀奇的灯饰在远方闪亮。而最吸引叶景辉的,却是她眼前的丁灵琳,他侧着看她,在微暗的船上,他却能看到她修长的睫毛,在风中忽闪忽闪地飘动,叶景辉的心中,荡漾起千般的柔情。
船调整好方向,笔直地向对岸驶去。江风很大,丁灵琳的双肩微微颤抖了一下。叶景辉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也许这种勇气早已经存在,只不过没有契机罢了――他走上一步,将丁灵琳环绕在他的怀中,双手扣在丁灵琳的小腹上。
丁灵琳微微地挣了一挣,没有挣开,也就不再动了,她的重心后移,稳稳地靠在了叶景辉的怀中,然后,微微地叹了一口气,叶景辉在她耳边轻轻地问:“为什么叹气?” 丁灵琳吐气如兰:“我已经幸福的无话可说。”
叶景辉幸福地笑,其实他也不知道在此时此刻该说些什么。丁灵琳突然问道:“你喜欢我么?你真的喜欢我?”
“是啊,”叶景辉回答。“我真的喜欢你。”
丁灵琳仰面向天,靠在叶景辉的肩膀上,又问:“你能喜欢我多久?”
这个问题有些突兀,叶景辉本来想立刻回答“永远”。可是在这样的氛围下,他又不忍心随便说话来应付丁灵琳,于是,他仔细地想了想,然后才认真地回答:“以我现在对你的了解,我可以喜欢你十年,我会在以后相处的日子里寻找更加喜欢你的理由。”
丁灵琳微笑着看着叶景辉认真的神色,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庞,怜惜地说:“需要十年那么长么,傻瓜。”
“十年很长么?”
“那十年中我变了呢?”
“你的变化还不大么,”叶景辉笑出了声,“我每次见你你都会变化,我喜欢你多姿的生活态度。”
“那,如果我出国呢……”
“天哪,”叶景辉故意地呻吟出来,“这么小概率的事件不会落在我头上吧,DV看多了,我就不相信了。”
丁灵琳格格笑出了声:“别不相信哦,概率小也可能发生。”
叶景辉温柔地掩住了丁灵琳的口:“不要这么乌鸦嘴哦,相信我,小概率事件不可能发生。”然后,他的唇慢慢靠近了她的耳珠,在她耳边悄悄地说,“你到哪里,我就去哪里,相信我。”
丁灵琳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在叶景辉的怀中转身过来,面对着他,微微地闭上了眼睛……
而此刻,船已经快到了对岸,开始打横,掀起了沉静的波浪,在岸边灯光的映照下,绚烂而壮美……
当天气热了,暴雨来了,女孩身上的布料越来越少,澡堂的生意越来越冷清的时候,夏天就来了。有人说,夏天是郁闷的季节,也许是因为夏天又潮又热,使得脑部缺氧的缘故吧。这些天,叶景辉就感觉到特别郁闷,他的郁闷来的毫无原因。在别人的眼里,叶景辉无疑是成功的:一份不错而且固定的兼职,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几个月公司的锤炼,他已经对软件架构和一些具体实现的细节很熟悉了,当有人问起的时候也可以滔滔不绝地讲,而且头头是道。这样的人自然也被人们称为牛人,比起那些整天作理论发paper的大牛来讲,这一类的牛人反而令人敬佩,因为在绝大多数人的眼里,这一类的牛人以后是进大公司拿大钱的主儿,而作理论的大家虽然尊敬却从不效仿,能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的原因么,众所周知。
但叶景辉总觉得有些什么事情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上来。虽然他每天都匆匆忙忙往返于公司和学校,有的时候仔细计划,给丁灵琳一个惊喜。不过,丁灵琳给他的惊喜会更多――那个小丫头,真不知道哪能想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不过惊喜过后,叶景辉总是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更加落寞的境地,整个人仿佛悬在了半空,不能进,不能退,没有一个着力点,甚至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丁灵琳总是柔声安慰他那是夏天的缘故,等到秋凉,一切都回归正常;抑或是他太累了,需要休息一阵子了。叶景辉点点头,他强迫自己相信这个解释,可心底明明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是。所以叶景辉的笑容越来越淡,淡得象一湖清水,可以看的到湖底无奈的叹息。
丁灵琳开始带着叶景辉参加各样的活动,虽然以前她很少这样。丁灵琳曾对叶景辉说,即使结婚了,两个人也应该有不同的圈子,否则总腻在一起,有一天会彼此厌烦;而现在丁灵琳却说:我要你进入我的圈子,因为我希望你知道你拥有我是多么幸福。
叶景辉参加的第一个活动是一个老乡的聚会。虽然丁灵琳的家乡和那个地方相差十万八千里。叶景辉奇怪的问:“我们又不是他们的老乡,为什么要去聚会?”
丁灵琳的脸一板:“几百年前大家都是老乡嘛,去去有什么关系的?”
参加聚会的人不少,足足坐了两桌,刚开始一个会长模样的人依次介绍每个人,也许是熟了,大家嘻嘻哈哈的也不注意听,到了丁灵琳这边,会长介绍:“这两位是我们的荣誉老乡丁灵琳和她的家属。”
丁灵琳站起来,摇头笑着说:“不对不对,应该这么说,这是荣誉老乡叶景辉和他的家属。” 周围的人立刻哄笑起来。坐在丁灵琳旁边一个个子高高,皮肤很白的男生笑着说:“铃铛,你什么时候有的家属啊,我记着你当年可是独身主义啊,害的我几个月无法入眠。”
丁灵琳眨了眨眼睛:“那是怕了你了,所以我才那么说的。”
那个人很夸张的作了一个晕倒的姿势,然后微笑地朝叶景辉伸出手:“我叫白玉京,double E的小硕。”
叶景辉伸手和他相握:“叶景辉,CS的小硕。”
“哦?不错,你跟谁的?”
“孙天机。”
“那……”白玉京的目光灼灼,“形式化方面你怎么样?”
叶景辉苦笑了一下:“除了形式化方面的,我别的都不会。”这说的倒不错,叶景辉苦读孙天机给他的那本天书很久唯一的收获,就是对计算机理论那方面的东西有了很深刻的理解,虽然他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用,整套理论都成熟了。
“哦,那你能不能帮我做点事情,帮个忙?” 白玉京又问。
“没问题。”叶景辉一口答应,丁灵琳的朋友自然也是他的朋友。
“你想干什么?”丁灵琳把叶景辉藏在她的身后,故意说,“难道要从肉体上消灭我的gg?我要和你拼了。”作势要打。
白玉京连忙招架,口里说道:“不敢,不敢。” 然后很奇怪的问叶景辉:“你怎么能受得了她?”
叶景辉笑而不答,丁灵琳却钻到叶景辉怀里,作了一个亲昵的动作:“我自然对我的gg好好哦。”
白玉京只好作了一个呕吐的动作,叶景辉对丁灵琳说:“不要这样么。”
“没事没事,”丁灵琳在叶景辉怀里笑着说,“他习惯了。”
白玉京没有说是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叶景辉也没有问,也许仅仅是白玉京的客套话吧,他这么想。等一顿吃喝玩乐之后,他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没想到几天后,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白玉京打来的,白玉京开门见山的问:“我们实验室的一个工程需要一些形式化的描述,你能不能帮忙?我已经和两个老板说好了,他们很欢迎你的到来。”
“好的。”叶景辉答应。
“那明天下午4点你来我们实验室好么?”
“没问题。”
第二天下午4点,叶景辉准时来到了白玉京的实验室,实验室里满是忙碌的身影,有人从仪器上查着数据,另一些人在旁边的一个大的机器上鼓捣着什么,还有人在纪录,有人在计算。紧张,但却有序,整个实验室非常安静。
叶景辉立刻喜欢上了这个实验室,在他的印象里,做研究就是这个样子的。白玉京从忙碌中抬头看到了他,立刻走了过来,让他先坐下,对他说:“不好意思,晚十分钟开会,你先等一会儿吧。”
十分钟后,白玉京拍了一下手,所有人都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抬头看着他。“现在去会议室开会。”白玉京的话语简单而干练,完全不象他聚会时候的嬉皮笑脸。
所有的人鱼贯而出,白玉京走在最后,叫了叶景辉,两个人最后走到了隔壁的会议室。
实验室所有的学生都很静地坐在那里,眼睛看着坐在最里面的老师身上,那个老师很年轻,也许比坐在他旁边的几个博士生还年轻。白玉京拉叶景辉坐在旁边,悄悄对他说:“那个就是我们小老板。”
“人都到齐了么?我们开会。”小老板环视了一下,开始提问,“一组,你们的进度如何?”
“按照计划,进展顺利。”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学生汇报道,“我们目前遇到的主要问题是……”他侃侃而谈,叶景辉自然听得不太懂,隔行如隔山。
小老板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后,说,“你们可以走了。”一组同学依次离开以后,他又问“二组呢?”
整个会议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这种场面令叶景辉很激动,脑中尘封已久的某些东西又浮现了出来,他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当初,刚入学校的那种雄心和憧憬,久违了的感觉。
会议室慢慢空了下去,最后只剩下白玉京和叶景辉两个人了。小老板看了看他们,居然露出一点笑容,对他们说:“来,坐过来。” 两人就坐在小老板的旁边。
小老板看了叶景辉一眼,开口说:“我听白玉京说到你,你熟悉形式化方法。”
“还……行吧。”叶景辉迟疑地说道。
“行就是行,不要这么吞吞吐吐。”小老板有些不悦。
“没问题的。”叶景辉挺了一下胸,不知怎样,他突然有了一种表现的欲望。
“嗯,我相信你。”小老板收敛了笑容,“现在有一个973项目要启动,由于人手不够,所以前期的工作就你们两个人了,一定要相互配合。说实话,这个项目我根本不懂的,就靠你们的钻研结果了。”
973?叶景辉犹如被电击一般,愣住了。白玉京只是让他帮忙而已,他万没有料到居然要他来启动一个项目,还是一个听起来蛮有挑战性的项目。
“怎么样?”小老板对叶景辉说,“你对我们这边的还不熟悉,尽快熟悉起来,我相信你。”
叶景辉点了点头,在那一刹那,他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么。是一种对未知东西探知的渴望,和一种试图证明自己能力的欲望。而这种感觉,已经压抑了很久:“没问题,我一定尽快熟悉。”
小老板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和白玉京说:“你把相关资料尽快给他,同时你去和公司联系要购买的设备。这个项目我就不怎么过问了,你们精诚合作,把它弄好。”
两人告辞回到了实验室,白玉京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老板没有弄清楚我的意思,我让你帮帮忙,他却给你安排了这么大一块,我会慢慢和他说的。”
“不要紧,我很喜欢这样的工作,而且我们实验室没什么事情,我过来吧。”叶景辉很快的回答。
“真的么?”白玉京露出了笑容,“那非常好,我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真的,不过……”叶景辉略一迟疑,他想起来自己还在外面打着工,“我可能不能立即投入,还需要一段时间,你先给我资料吧。”
“不着急,不着急,这个项目需要把设备购买回来以后才可以进行,大概需要暑假的时候。你那时候……”
“没问题。”叶景辉满口答应,“那个时候我就有空了。现在…… 帮我拿资料吧。”
白玉京取出几本复印好的书,还有一叠资料交给了叶景辉。说:“慢慢看,不着急。”
“我知道。”
叶景辉提出辞职的时候,韩贞有一些惋惜,他对叶景辉说:“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觉得你做得很出色,如果觉得工资上有问题你尽管提出来。”
叶景辉很平静地对他说:“不是工资上的问题,也不是公司的问题。是我自己突然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你放心,我会待到这个学期末,结束我手上所有的项目,同时培养新的接班人。”
韩贞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留不住你了,好好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吧。”
“谢谢,也许以前我不懂得追求,只是被动地接受,我想我以后再不是这样的了。”
所以,在第二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叶景辉又回到了学校,恢复了以前无所事事的样子,新上院,图书馆,工程馆,草坪……一如他最初孤独时候的模样。不过现在的他已经和过去完完全全的不同了,虽然有时候还窝在宿舍里打几把游戏,看一看影片。那只不过是调剂生活的需要,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思考着项目的难点。
丁灵琳时不时过来陪陪他,有时候去看影城的公益场,有时候带他参加一些party。但更多的时候仅仅坐在他旁边,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而微笑。有一次叶景辉问:“为什么你看我总是微笑呢?”
“我开心啊,”丁灵琳枕着自己的右手,伸左手按了按叶景辉的眉心,“我从刚认识你的时候,总觉得你有什么不快乐的事情,虽然你是一个经常微笑的人,但总有不开心的事情在你的心头,所以你的眉心总是微微皱着,皱得人心痛。可是现在,我看不到了……”
叶景辉轻轻握住在他眉心的手,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他没说什么话,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这样的生活是艰苦而富有乐趣的,有时候几个星期一筹莫展,恨不能放弃做别的事情;有时候却一日千里,豪情壮志的感觉更是不能用言语来表达。在这样的紧张的日子里,时间过得飞快,在叶景辉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成为一名研二的学生。接着,他遇到了师弟陈默,他从他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样子,青涩,喜欢幻想却不切实际。叶景辉想给陈默指一条路,但陈默好像并不看得起自己。叶景辉叹了一口气,自己刚入学的时候又何曾能听得进别人的言语呢?看来,这个世上不会有捷径,每个人都得跌跌撞撞,误入歧途好多次才能知道哪条道路适合自己。
整个工程进展的很顺利,十月底的时候,前期的一些准备都作完了。小老板对叶景辉非常满意,而叶景辉对这个项目也非常感兴趣,不过有一点另他苦恼的是,虽然他在作项目的时候可以没什么阻碍,但对整个项目的理论基础却一窍不通,所以作到最后的时候,他感觉到就犹如空中楼阁一样,有一些抓不紧的感觉,这种感觉令叶景辉很不安。
与此同时,白玉京相关于这个项目的一篇paper出来了,参加了一个国际会议,并得以刊发,虽然白玉京将叶景辉作为第二作者,但其实所有的内容都是白玉京写的,叶景辉只是提供了工程上的数据罢了,这点令叶景辉更不是滋味。
于是,叶景辉去找小老板,表明了他希望在理论上得以建树的愿望,小老板无不惋惜地说:“我不是不想让你作这方面的东西,你已经研二了,马上就要开题,来不及作一些基础的准备了,何况你模电、数电、信号这方面的课程都没学过,想补起来还需要很长的时间。”
“哦……”叶景辉的神色有些黯然。
见状,小老板安慰他:“其实你已经很不错了,研究生阶段本来就做不了什么研究的,两年半的时间,上课一年半,还有半年要去找工作。许多人都虚度了……”
“那怎么才能作研究呢?”叶景辉问。
“读博士啊,”小老板说,“不过,现在的年轻人,都坐不下来好好作学问……”
“那老师,”叶景辉立即说,“我跟您读博士可以么?”
小老板一下子站了起来:“我要你,不过你回去考虑考虑,这个事情不能简简单单作决定。”
叶景辉回去和人说的结果是:大家异口同声的说:“不读”,仿佛他们事先已经商量好的。赵无忌还夸张地要叶景辉去检查一下,是否神经有问题。
“为什么啊?”虽然叶景辉以前也没有读博士的打算,他万万没有想到博士这么不受欢迎。
“你想当老师么?” 赵无忌问,叶景辉摇摇头,他没这个想法。
“你想枯坐研究所?” 叶景辉也摇摇头。
“那恭喜你,你找不到工作了。”赵无忌很夸张地说。
“没那么严重吧。” 叶景辉问。
“有那么严重,何况,你认为你三年可以毕业么?”
“怎么?不行?”
“一般不行的,大部分的博士生都会延期。需要四五年,那时候你就三十岁了,你想想,你难道让丁灵琳等你么?”
“我……” 叶景辉才知道,如果决定读博士真的需要这么多的考虑。
“我不管你了,你去和丁灵琳还有你的父母商量吧,毕竟我们都是外人。”
当丁灵琳听完叶景辉的决定后,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好像是微笑,却又像很失望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只要你喜欢的事情,你都可以去做,我永远支持你。”
“可是,你的表情好奇怪,怎么了?是不是我的这个决定太不负责任?”叶景辉拉起了丁灵琳垂下的手。
丁灵琳终于露出往日灿烂的微笑:“没什么,男人么,应该以事业为重。”
叶景辉也笑了:“谢谢你哦,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可是他没有看出丁灵琳笑容的背后隐藏着什么。也许每个男人在最得意的时候总是会很粗心,叶景辉现在无疑就是的。叶景辉的父母那边自然很容易,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读好书呢,父母连连说没问题没问题,只要你喜欢读书,家里一定供你,别为了钱着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在级点的计算中,跨系手续的办理中,叶景辉获得了一个直博的名额,只待下个学期签字,就可以成为通大新学期的博士生了。叶景辉踌躇满志,准备新的生活,而他新的老板也为他制定了相应的新的培养计划。这一年又到了尽头。时间,总在忙碌中飞驰,而在郁闷中停滞。
圣诞节,总是一个难忘的日子,叶景辉想起了去年的今天,黑暗,音乐,破旧的塑料音箱放出的噪音……他转头看了看桌子上新买的漫步者音箱,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关上了门,匆匆离去――过去的日子一去再也不复返了,而今天,是他和丁灵琳一周年的相识纪念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