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川，大海的经理做得仍然很顺。

短短几个月，大海完成了从业务员到经理的转变，招聘、培训、开会、安排业务、策划广告、实施义诊活动，他都做得井井有条。

在这个地级市，大海也结识了一些同行的朋友，东北人赵新天就是其中的一个。

大海和赵新天的认识有些不打不相识的味道。赵新天在这个城市卖药已经有几年了，投入不大，销售也不大，安于现状。大海来到后，所有的招数都让赵新天好奇，很快，他就把大海看做是一个强劲的对手，他决心给大海制造一些麻烦。他让人买了大海的广告产品，然后到公司来退货，说没有效果。分公司的人看难以说服，答应给他们退货，没有想到赵新天又提出了赔偿的要求。大海从经理室走出来，什么也不说，定定地看着赵新天。而赵新天呢，也不说话，看着大海出神。

大海抛过一支烟，说你看怎么办好呢？真的要闹一闹？我看出来了，你也是个同行，要不要我也买你的产品找个地方说理去？

赵新天说既然经理说话了，那就算了。

大海转身进了经理室，没等坐下，赵新天跟进来，大海问他还有什么事，赵新天说他想请大海吃饭。大海心里想这个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不去不是大海的性格。他爽快地答应了赵新天，两个人来到附近一家饭店。

喝上酒，大海说你不仅仅是就想请我吃饭吧？

赵新天点点头，说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大海问怎么个交法，赵新天说都是外地人，做个哥们儿。

大海说就这么简单？

赵新天说就这么简单。

大海说总要有个说法吧？

赵新天说看出来了，你是个人物，是个做大事的人，这个行业里你将来必将翻手云覆手雨，能交你这个哥们儿，我真的很荣幸。

大海说你不是在下套吧？

赵新天说就是下套，下个好哥们儿的套。

两个人真的成了好朋友，闲下来的时候，就跑到一起喝茶，执法部门处罚大海公司，都是赵新天帮助勾兑了事。赵新天要求的回报很简单，希望听到大海对市场操作的见解。大海说你老哥才是前辈，赵新天的意思是革命不分早晚，大海完全可以做他的老师。

大海的分公司业绩非常突出，得到了总部的嘉奖，在省公司召开的营销会议上，眼镜徐总代表总部给大海颁奖，并号召各个分公司都向大海学习。回到分公司，大海请赵新天喝酒，掩饰不住脸上的得意和自豪。赵新天问他得了多少奖金，大海说五百元，赵新天说看把你高兴的，才五百，五千都不多。大海说我知足了，这是荣誉，多少钱买不来的。

赵新天说荣誉是什么？发你的荣誉证书，还不如一卷卫生纸，上厕所可以擦屁股。你又不是国营企业，荣誉可以评职称涨工资，私营企业打工的，荣誉有什么用？

大海说，什么话到你嘴里怎么就不是味儿呢？

赵新天说你想没有想过将来？

大海说还用想吗？为公司奋斗终身。

赵新天说你太天真了！公司会永远这样好下去吗？民营企业有几个能长久发展越做越大的？就是我们这个行业，前车之鉴还少吗？比如那个红极一时年销售几十个亿的公司，又怎么样？红了三年，现在呢？和垮台差不多。

大海无言以对。尽管感情上他对公司充满了感情，甚至满怀感激之情，他不得不承认赵新天说的很有道理。

赵新天说，我告诉你，产品的成本只有零售价的最多15%，你算算你们分公司的销售额，算算每个月的投入，利润是多少？而你又得到多少呢？

大海从来没有算过这方面的帐，但是大致一算，他自然知道整体的利润情况，相比之下，他得到的只是很少的一个比例。

赵新天说你再想想，需要哥们儿的地方说话。

大海犹豫了很长时间，一直拖到了年底。

看大海买了火车票，赵新天说你们公司真够可以的，这么远，坐火车！就放那几天假，都搭路上了。看看我，往返都是飞机。按照你给公司创造的效益，给你包个专机还差不多。

大海说我知道你喜欢打飞机，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赵新天说我就喜欢“打飞机”怎么了？老爷们儿谁不喜欢？

坐了两天两夜火车回到老家小镇过年，大海发现父亲脸上的皱纹越来越多，白头发非常明显。张志国许凤夫妻倒是非常高兴，两个儿子，一个读大学，一个当上了经理。小海说经理当得怎么样？只给我买个手机，给我发个红包啊！大海说年后到总部开会，才发奖金呢。小海很惊奇，说你们不是按月发提成吗？大海说员工当月发，我们经理是平时只发一部分，30%，其余的节后发。小海说那可不得了，要不要我找个麻袋跟去背啊？大海说再给你买个电脑，可以了吧。许凤说小海，别逗你哥哥了，还能少了你的钱花？

张志国的饭量明显不如从前，小海心细，问老妈是怎么回事，许凤叹口气说，你爸爸心里还有不痛快啊。

大年初六大海就坐上了去总部的火车。总部的年度大会规模很大，全国来了很多经理副经理，认识大海的都说准备吃大海的富户，大海说好啊，没有问题。会议在大海的期盼中开始了。首先是老板的开幕讲话。老板讲话反复强调了在过去的一年，公司经营遇到了很大困难，效益很差，根据公司有关规定，经理们应该年底结算的奖金一律打对折。

这令大海感到很不解，好不容易会议结束，他去问眼镜徐总，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总说老板讲话很清楚啊，我们就执行吧。

大海说公司总体效益好不好，我不清楚，可是四川省公司，尤其是我那个分公司，效益非常明显，不能这样一刀切吧。

徐总说你要有全局观念，这么大一个公司，总不能给你一个人制定政策，你说是不是？

大海说这不是逼良为娼吗！

徐总说小一点声，让人听到给你汇报。

大海说谁愿意汇报谁汇报，老子不干了！

徐总说你开什么玩笑！这个玩笑开不得！

大海说谁跟你开玩笑？我正式向你提出辞职，你赶紧准备经理人选，我这就回四川了，等你派人来交接。

徐总说你考虑考虑，别冲动。

大海把会议发的本子和笔扔给徐总，转身走了。

坐在火车上，大海给赵新天打电话，说自己不做经理了，要自己干。赵新天说怎么的，让我说着了？大海说你个乌鸦嘴！赵新天说乌鸦天鹅的都没有用，重要的是你终于认清形势了。赵新天问大海什么时候回四川，大海说他已经在路上了。赵新天说好，我们先喝几天酒，等他们开会后来交接。记住，心不能软，别让人家一劝，就回心转意了。大海说放心吧，你不了解我，还不了解老板啊，我估计他们已经开始批判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