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日消沉日子，洛云深重新上殿请安，因为未满十六岁，他要奉皇后为母后，乖乖的应下来，却不见得皇后有多喜欢他。

“十三了，该定个婚约。”皇后点着烛台对坐在下面的洛云深说。

洛云深道：“儿臣不想订婚。”

皇后斜睨了他一眼道：“本宫现在为你母后，为你婚事张罗也属分内之事，可别辜负了母后的心。”

洛云深不看她，只道：“父皇，儿臣想跟您单独谈谈。”

这时坐在一旁的皇上才笑着让皇后退下，走到洛云深跟前说：“怎么有心上人了？”

父皇对他一向好，这也是太子非要除他的原因。

洛云深抬头看须发有些发白的皇上。“父皇，儿臣出游确实遇上了心上人，不知她会不会来找我，再则，母妃刚逝，我这就要定下婚约有违孝义，还请父皇三年后再谈此事。”

皇上点了点头走出殿外，边道：“一切依你。”

不知为了什么，莲妃死后父皇对他更加宠爱，想来父皇也知道母妃的死是遭皇后毒手，宫廷争斗，这股肮脏的空气快要让他喘不过起来，要让他变成穿着喜服的丧尸，结果只有同归于尽，我自称王。

冷若冰，你真能出青山吗，为何迟迟不见你来找我呢，两个月，若是没有出青山那你身上的干粮早就吃完了吧。

三年，我等你三年，一定要回来。

腊月时分，壅山地处海拔极高，此时已经下起了小雪。

这几个月冷若冰没闲着，趁着南奚的反攻和清涯忙于应付她已经把派中大小事揽了七八成，现代的东西也不是没用，起码这壅山几千人她还管的过来。

冷若冰找了一个梯子爬上屋顶，踩着瓦片坐了下来，手里提着一壶酒。

上次这么喝，飞上来陪她的是冷亦寒，不知道这次会是谁，也许谁也不是，等明天天亮醒来她还是一个人睡在房顶上。

喝了半壶暖身子，飘下的小雪就已经没那么冷，如此之景，竟然不知道要想谁，可笑可悲可怜的她。

清涯的轻功的没声音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坐在她的身边。

“这两个月你做的不错。”清涯每次对她说话都得让她好好思考，这是夸奖还是威胁。

“谢谢。”冷若冰道。

清涯微微眯起眼睛道：“你趁着我和南奚的战争掌握了壅山局面，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同你这个掌门了。”

“我本来就是掌门，还是你亲自把我送到那个位子上的。”冷若冰学着他的语气说。

“我还真是低估你了。”清涯冷冷一笑，和落在掌心的雪花一个温度的笑容。

冷若冰开门见山问道：“你原本计划什么时候把掌门令夺回去？”

“等你到有能力掌管壅山的时候，我就打算夺回来，没想到以貌取人我输得这么彻底，现在的形势告诉我，如果贸然夺走你的位子一定惹人怀疑，南奚那里我还没有搞定，结果会腹背受敌。”清涯叹了一口气，他赢了多年来的对手南奚，却输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能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吗？”

“我？一个被我所在的社会抛弃的人，一个被我所在的家庭抛弃的人，一个被我所在的时空抛弃的人，我什么都不是，就像你们认为的那样，我只是一个外人。”对你们整个时空来讲，我就是外人。

“我听不懂你的话。”清涯说，“再具体一点。”

“我不是来抢你们的掌门之位的，我迟早要走，我只是需要壅山这个靠山来帮我完成一个任务，至于做不做掌门我无所谓，如果你想，掌门令我现在就可以交给你，壅山一切我都可以现在就交给你，只是我需要掌门这个虚名，我做的一切是让你离不开我，再简单一点，我同意做你的傀儡，你得给我相应的报酬，这么说懂吗？”

清涯微笑着点头，他似乎一直都在微笑，笑里藏刀，就像狐狸眯起眼睛来一样。

冷若冰很少一气说这么多话，仰头饮下了一口酒，最后总结了一句，“我记得你在大殿上说过，我不是普通的小孩子。”

宿醉的感觉很不好，早晨起来的时候头发晕，大概是清涯把她抱下来的，走出房门的时候清昀站在门口等她。

“掌门早上好。”清昀对她行礼，低着头。

冷若冰道：“找我有事吗？”

“没有。”清昀还是不敢抬头。

“没有就走吧，这院子可不是一般人能进来的，清涯要吵你的。”冷若冰转身假意回房，露出狡猾的笑。

“等等！”清昀叫了一声。

很好，意料之中。

“有事的话就快点说，我时间不多。”冷若冰并不是故意给他脸色看，而是她平时就是这个表情，一成不变的表情。

清昀终于抬起头问道：“为什么要骗我！”

冷若冰脱口而出：“我没骗你。”

“你手里有掌门令，你亲眼看着师傅逝世，你为什么要骗我？”清昀还是小孩子，似乎对这方面很执着。

冷若冰道：“你听好了，在当铺是你要抢我玉佩，在集市是你要亲自带我上山，在南奚面前，是你扯谎说我是来拜师的，究竟我有没有骗你！”

碍于冷若冰气场强大，清昀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冷若冰总是有这样的能力，把自己的错说成是别人的错，把自己骗人说成是人家自欺欺人，把意外归结于对于别人的仇恨，就是这样的人，生活在自己构造的世界里，抱紧自己所认为的仇恨。

清涯一向很温柔，不管是装出来的还是本性如此，对谁都一样，如同一潭死水，平静的温柔。

冷若冰以为在这种温柔的外表下，不会有什么性子，却在一个清晨把她从被窝里拎出来。

“从今日起，我教你练武。”清涯这么说。

冷若冰看了看他，昨天明明表明态度说她要掌门的位子，虽然并没威胁到他的统治却也很不给面子，今天他好心教她练武？

“你确定吗，大师兄？”冷若冰问。

清涯淡淡一笑：“我确定，只要你受得了苦。”

“我比谁都能吃苦。”

冷若冰悟性很高，也许是在现代她曾过去了二十二年人吃人的生活，不断的躲避追杀中训练出的超强素质，所有的心法一点就透，并且在日日夜夜的练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冷若冰发现所有人对她的目光发生了些许的改变。

壅山所有的弟子都知道自家掌门是个不能接近的大冰块，只对大师兄服软，可那些新进门的弟子见了她竟然有时候脸红。

白天帮助清涯处理壅山大小琐事，晚上到校场练功，每天只睡两个多时辰，这样的她，过了三个春秋，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冷若冰，长大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清涯告诉她，这三年里，你出落的越来越漂亮了。

以前的那二十二年很少接触人，似乎对漂亮这回事没概念，而如今在这女弟子极少的壅山，更加的没概念。

她说，再漂亮又能怎么样，照样挡不住刀剑子弹。

她没空解释什么是子弹。

这一千多天，她学会了各种技能，壅山所有的武功心法吸纳了一大半，可是只是物理效应，也就是说，她没真正学会武功。

“我还是不能冲破任督二脉，难道我永远学不会武功！”冷清的小院爆发出冷若冰发怒的吼声。

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这些年你学会的各种心法技能已经能够在大环境下保你不死了，何苦追求内功。”回头一看，是清涯来了。

“也就是说，我只要遇到内功高强的我是铁定跑不掉的。”冷若冰很少这么沮丧，却不得不这么说，这才是现实。

清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这三年你比谁都努力，而且这世界上内功高强的人并不多。”

“比谁都努力！可是我这么努力仍然不是第一，只要这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武功高强的人，我就不能安心的活着。”

清涯怔了一刻，不知道冷若冰眼神里爆发出的是什么，虽然早就知道她争强好胜，却没想过第一对她这么重要，重要到了性命之忧。

清涯只是看着她，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我会保护你。”

“什么？”冷若冰转身奇怪的看他。

“哦，没事。”清涯自知失言连忙闭嘴。“天色不早了，你早早休息吧，明日还要做早课。”

清涯要走之际被冷若冰叫住了步子。

“大师兄，明儿是初几了？”冷若冰问。

清涯算了算转身回道：“明儿该是七月二十，你有事吗？”

“我该下山了。”冷若冰轻轻道，她到了一杯茶跪在清涯面前：“大师兄，是时候把掌门令交还给你，我功臣身退了。”

清涯一时不知所措迟迟不去接那杯茶，看着冷若冰执着的神情，不说话。

冷若冰又喊了一声：“大师兄。”

清涯把她扶起来问道：“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

“因为冷家欠我一个交代。”冷若冰把在冷家发生的事情明明白白给清涯复述了一遍。“我必须赶在八月初一之前回去，有些事情该解决一下了。”

“事实上，他们没有多对不起你……”清涯极力在找措辞。“我是说，他们没对你造成什么伤害，没必要为了这个专门下山一趟，你在山上不是过的很好么，你自己也说了，你的武功还不好，在山上的话我可以保护你，你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