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只看了一眼冷若冰的眼神就开始闪躲，冷若冰好像能看透一切，却是她不能说的一切。
“我不是善人。”冷若冰道，“如果你的身份带来的后果会让我壅山派为难，那你就走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
“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听你解释，三天后我会再来，我想，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冷若冰走到门口，拉开一扇门，“我不是善良的人，我没办法，用我的善良赌上壅山所有人的性命。”
从见到玲珑的那一刻就知道她很邪门。
她眉目清秀，手掌细腻，绝不是寻常家做惯了粗活的女子，她不通人情世故，卖身糊口却偏偏跪倒了醉香楼那种地方，她甚至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或者亲人。
不管她是落魄的小姐还是在逃的罪犯，总之她身上所积压的，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楚，也并非冷若冰一点仅存的善心可以扛下来的。
唐念趴在椅子上起不来，承安和肖珐已经走了。
这时的唐念看到冷若冰走出来便问道：“你跟她说什么了？”
“你不需要知道，做弟子的守好本分就可以了。”冷若冰走到大门转身回来，道：“我就不过去了，跟你师傅说，若有事找我派人去冷府找冷若冰。”
“好。”唐念因才被打，余痛未消，也不敢冒犯她。
白晃晃的天光照的冷若冰的背影沧桑落寞。
唐念独子喃喃自语：“我并非睚眦必报，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了……”说着伸手碰了碰血肉模糊的屁股大叫道：“谁来把我扶回去！”
看着天色不早，冷若冰止步于市集，左拐就去艾草地练功，右拐就回冷府。
冷若冰转身眼神一扫进了一家棺材铺。
冷府小院，几棵大树挡住了照往小屋的光，阴森光景与整个冷府显得甚为格格不入。
银面手中拿着一支箭闭上眼睛抚摸，这箭……
“断念。”冷若冰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银面转身看她，嗓音沙哑，把手中的箭拿给她道：“这是刚才插在你柱子上的箭，它……”
“这是鹰翎箭，你知道的我都知道，不用介绍了。”
冷若冰伸手拿过在眼前细细看了一眼，上有“既已相忘，不如不见。”
银面问：“之前你们也通过话了？”
“之前他说故人回来了，要见一面，我问他是何人，他就说了这个，既然他已经没兴趣了我也就不用回了。”说完把那鹰翎箭扔到了角落里。
银面心疼的看着那箭。
“多好的箭啊，竟然用来传话，这人要么是有钱，要么是他偷来的！”银面这不知道是赞叹还是讽刺让冷若冰笑出了声。银面又道：“你刚才去哪儿了，我没找到你。”
“去了趟棺材铺，有事儿吗？”冷若冰扶了扶窗子，上面有两个被射穿的洞，看来晚上又要冷了。
银面皱了眉头，“棺材铺？谁死了？”
“给我自己准备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死，早准备总是没错儿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依赖银面给她带来的便利。
“帮我把窗子换一个吧。”冷若冰说。
银面回答：“好。”
“帮我查查这箭从什么地方来的。”
“好。”
“帮我问问洛云深是个什么人。”
“好……什么？”银面反应颇大，“你说……谁？”
冷若冰走过来目不斜视道：“我说当今元钺朝三王爷，洛云深。”
银面恢复常态若无其事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你打听他做什么？”
“你什么时候开始问这么多了。”冷若冰并不想告诉他她其实是想知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你拜托我事情，我总要问清楚。”银面努力做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冷若冰道：“冷如雪要出嫁，我只是想知道洛云深是不是传说中那样嗜血残暴，你只管告诉我就好。”
就像是这样的对话，银面思考了足足三天。
银面充分发挥了他的口才，把洛云深刻画成一个无所不能的天神人物，然后把一切传闻抹去，最终得来的是冷若冰的三个字：你骗我。
“我没骗你，我给你说的一点儿没错。”银面这么说，“只可惜，这样的人是要娶冷如雪的。”
“我不管他娶谁。”冷若冰看看天色，“我有事儿出去，你要想待着就在这里待着吧。”
没等银面反应，冷若冰走出了大门。
银面的表情她看不到，也从来没想过看到。
“你就从来都不好奇，我面具下这张脸的模样……”银面摘下那张面具，露出如玉的脸庞。
冷若冰按照日期到了绝色酒楼，却看到里面起了争执。
“让我走！”
“为什么要走！”
冷若冰定睛一看是玲珑和唐念在吵，玲珑背着一个包袱往外走。
在目光接触到冷若冰时玲珑甩开了唐念的手。“我不能连累你们，唐念，你究竟知不知道我是谁！”
“你只是一个孤女，要走能走到哪里去，让那个赶你走的人走好了！”唐念伸手一指门口，正好指到了冷若冰。
冷若冰进门淡淡说了句：“回去吵架，不嫌丢人。”
回到院子里，冷若冰找了条凳子坐下看他们吵架。
玲珑和唐念却同时都不说话了。
“刚才谁要我走的？”冷若冰看着唐念问道。
唐念小声说：“我没说是你……”这时才抬起头睁大眼睛道：“真的是你赶她走的？她没亲人，只能留在这里了！既然你已经把她救下来为什么要让她走。”
冷若冰没理他，只要他大声那就代表他生气了，跟失去理智的人说话从来不能讲道理。
转头看向玲珑，“你想好了么？”
玲珑低头道：“想好，我走。”
“很好，那你走吧。”冷若冰拍拍手站起来往中厅走去，唐念在后面喊了一句就向这边跑过来，冷若冰回身挡住了他的步子，“我劝你别妄想对我动用武力，她要走的理由她自己才清楚，跟你说了也不懂，我是为了壅山派好。”
唐念躲开她的剑锋拽着衣角道：“可是她没地方去，这还是冬天，她要是饿死或者冻死街头你也于心不忍吧。”
冷若冰转头看他，我若是忍下了她，他日招来祸事你们全壅山派的人怕是都要死于非命了，这祸我就更惹不起。
“跟你师傅商量一下吧。”冷若冰敛目收回绝情，就看到南临已然走了出来。
唐念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跑过去。“师傅，师傅，你跟掌门说说，玲珑真的……”
“别说了。”南临挥手止住他的话头，看冷若冰，“参见掌门，您看这事情该如何做。”
冷若冰道：“这方面我不如师叔有经验，还是师叔来决定吧。”
南临微笑着点点头走到了玲珑身边缓缓道：“姑娘，你能一直留在这里不踏出绝色楼一步吗？”
玲珑连忙点头：“能！”
“你能保证不主动招惹祸端吗？”
“能！”玲珑的眼神也渐渐散发出光芒。
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女子，冷若冰心叹。
南临还是笑着对冷若冰道：“掌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您身上肩负责任巨大，事事考虑周全，不想因小失大，未曾想过，她现在，可以是我们壅山派的人了。”
冷若冰思忖了一下南临的话，点头道：“师叔说的是，我明白了。”
唐念不懂，却也知道他们的意思是玲珑可以留下来了。
冷若冰对玲珑道：“记住，从今天开始，你不是以前的玲珑，你是我壅山派弟子玲珑，不可踏出绝色楼一步，且不可主动招惹祸患，更不能让你以前的仇家遇到你，一旦发生变故，我会毫不犹豫把你踢出我壅山派，但是……如果有人要欺负你，壅山派不是好惹的。”
冷若冰的表情绷着，衣摆随风飘荡，她不怒自威，只要站在那里就有一种不可靠近的威严和气场，玲珑心生敬畏的道了谢。
玲珑的笑像是春天绽放的花朵一般单纯而美丽。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是个好女子，虽不知承受了什么变故，却不该承受。
这个冬天，玲珑的笑很温暖，而冷若冰的心，什么时候才能化开。
那个在她心里刻下不可磨灭的痕迹的仇人，把他杀了，真的能好受吗？真的……不会再痛了？
唐念喜欢玲珑，她看出来了。
他们笑着，冷若冰踱步走出了院子。
绝色酒楼，她还没在这里喝过酒，作为壅山派的产业之一，她确实该支持一下自家品牌。
“一壶清酒。”冷若冰坐下来叫了小二。
不多时，小二上了一壶酒，却见另一只白嫩的手把一盘酱牛肉放在她的面前。
冷若冰抬头道：“我没叫……清昀！”
清昀一身白衣，笑着挨近冷若冰坐下，“掌门师姐，最近过的可好？”
冷若冰浅浅笑了下道：“还好，没出什么大乱子，你怎么下山来了？”
清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道：“我又不是第一次下山了，你初次遇我不也是下山的，我知道我们壅山派的据点在这儿，想先来住下，谁知道这么好运，一下就碰上掌门你了。”
“我看你不是幸运碰到我，是已经观察我一阵子了吧，那箭是你射的？”故人相见，清昀每个条件都符合，除了很有钱能买得起那些鹰翎箭。
清昀晕了，“什么箭，我不会射箭。不过你说对了一半，我确实观察你很久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是你教我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