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下雨！”梅珍趴在石栏上，朝河里大喊道。
“啊..咕噜噜...”
梅下雨拼命地挥舞着双手，奈何一张口，河水就疯狂地往嘴里灌，连鼻腔也未能幸免。
梅珍吓得手一松，顾不上掉落于地的枣和梨，慌慌张张地跑向河岸处，并快速脱下鞋履，准备往河里跳。
“你干嘛？”刘衍急忙拽住她。
“去救我阿弟呀！虽然他会游水，可是河水这么深，又那么凉，不赶紧把他捞上来，会得风寒的。”梅珍着急道。
“等着！”
刘衍将她拽到一旁，扔掉手中的草鱼，脱下鞋履与外衣后，一个猛扎，跃入河水。
“轩之哥哥！”
梅珍顾不上穿鞋，急忙奔到岸边，焦急地望向刘衍消失的方向。
河水比想象中更加刺骨，刘衍虽善水，但在冰冷的河水里，四肢就像被绑上了石头，挥动乏力。
他往下沉了沉，睁大双眼，寻找着梅下雨的踪迹。
“咕噜咕噜...”
游了一会儿，在前方不远处，刘衍看到了正在浮浮沉沉的梅下雨。
“糟了，那孩子快溺水了！”
刘衍心下一惊，急忙用力蹬腿，朝梅下雨快速游去。
在离梅下雨还有两尺远时，刘衍长臂一伸，将其拽住。
梅下雨扭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失焦，已然有了昏迷之势。
“孩子，坚持住！”
刘衍以眼神示意，鼓励着他。
抱稳梅下雨后，刘衍将他托起，送出了水面。
“咳咳咳...”
一露出水面，梅下雨便咳嗽不止。
“梅下雨！轩之哥哥！”
最为担忧和焦急的，还是在岸边等待又束手无策的梅珍，这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可于她来讲，却恍若度年。
待看到冒出头的梅下雨后，梅珍才稍觉心安。
拖着梅下雨，刘衍缓缓游向岸边。
“轩之哥哥！”
梅珍急忙迎了上去，与刘衍一道，将梅下雨搀扶到一块浅草地上躺下。
随后，刘衍跪于梅下雨身旁，将他的头微微后仰，把右手掌平放至他的左胸下端，左手置于右手背上，开始有规律地按压，将梅下雨口鼻中的积水排出。
“噗..咳咳咳...”
积水被排出部分后，梅下雨开始不停咳嗽，并自主地将口中的积水吐出，神志也慢慢恢复。
“梅下雨！”
梅珍用衣袖擦拭着他的脸颊，神情担忧。
“阿..阿姊，冷！”
“阿珍，你带路，赶紧带他回家换衣服！”
“好！”
穿上鞋履后，梅珍率先朝石桥走去，刚走两步，又急忙回头，将刘衍脱下的外衣给他披上，再拎着他的鞋履，才匆匆忙忙朝家中赶。
梅珍飞快地甩着步子，恨不得两步并作三步走，连那只大黄狗将草鱼叼走了也视若不见，更顾不得掉落在地的枣和梨。
刘衍则抱着梅下雨，跟随梅珍，疾驰而行。
“这是他的寝卧，我去烧水。”
推开梅下雨的房门后，梅珍转身朝东厨走去。
刘衍将梅下雨放于床榻上，急忙脱去他的湿衣，将他裹于布衾（古代穷人盖的被子）内，并摘下他的纶巾，散开他的头发，拿出手帕，擦拭他脸上和头上的水渍。
“水烧好了，姜汤也煮上了，轩之哥哥，你全身也湿透了，去沐浴一番吧。”
“无妨...阿秋！”
刘衍刚摆手想拒绝，就打了个喷嚏，顿感冷意。
“放心，我不会偷看的！嘻嘻！”
窃笑两声后，梅珍就转身去出去了。
刘衍也笑了，将梅下雨裹好后，便走出了寝卧。
“湢浴（古时对浴室的称呼）在哪儿？”刘衍看向周围，问道。
“没..我们家没有湢浴，只有..只有杅（浴盆），在东厨，请轩之哥哥莫要嫌弃。”梅珍有些局促地说道。
“无妨，带我去东厨吧。”刘衍笑了笑。
刘衍跟随梅珍，来到了东厨，发现梅珍已将盛满热水的杅放置于灶台之上。
“热水在瓦罐里，轩之哥哥慢洗。”
梅珍红着脸退出了东厨，并将房门合上。
刘衍退下里衣后，用放置于杅旁的粗布擦了擦头发，再打湿热水，在身上快速擦拭，将身体擦暖。
不过，未能泡澡，还是让他颇感不适。
“轩之哥哥，这是我爹爹的里衣，未曾穿过，是蒲县长才给他缝制的，爹爹舍不得穿，一直搁在那儿，你先将就穿上吧，以免着凉。”
过了会，梅珍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既然是梅师傅的新衣裳，我穿不太合适吧。”刘衍说道，摸了摸脱下的里衣，发现仍旧湿透。
“没关系，反正爹爹也没穿，我..我推开门了。”梅珍诺诺道。
“好！”
“吱呀”一声，东厨的门被推开一个缝隙，梅珍的小手伸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套米白色的粗麻里衣。
“谢谢，阿珍，待我回去后，便让裁缝给梅师傅新制一套里衣。”
刘衍接过里衣，迅速换上。
“不用不用！轩之哥哥也是为了救梅下雨才会弄湿衣衫。”
刘衍笑了笑，套上外衣后，走了出来。
梅珍急忙踮起脚，伸出手背，在其额上轻轻一探。
“有点烫，你等等，我去给你端姜汤。”
在东厨倒腾一阵后，梅珍端了碗姜汤出来，浓烈的姜味让刘衍有些不适，他微微皱眉，摆手道：“给小雨喝吧，我不用。”
“还多着呢，赶紧趁热喝，把寒气祛除。”梅珍将碗递给他。
“唔...不要！”
刘衍摇了摇头，并朝后面退了两小步。
“轩之哥哥，再不喝就冷了，我一会还要去给梅下雨擦拭身子呢！”梅珍着急道。
“男女有别，还是让我来吧。”
语毕，刘衍一溜烟儿地钻进东厨，将杅倒满热水后，拿着粗布走进了梅下雨的寝卧。
“轩之哥哥，先喝姜汤！”梅珍急忙跟了上去。
“砰！”
还未靠近，便被刘衍关在门外。
“轩之哥哥！”
梅珍跺了跺脚，无奈地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
“阿姊很烦人吧。”
刘衍进屋后，发现梅下雨已经醒了，正扭头望着他，面色依旧惨白。
“不，阿珍很好。”
刘衍笑了笑，将梅下雨扶来坐起，掀开布衾后，用打湿的粗布替他擦拭身体。
“王..王爷，小民自个儿来。”梅下雨紧张地说道，并推阻着刘衍。
“你有力气自己擦？”刘衍挑眉。
“我...”
梅下雨感觉浑身乏力，若不是靠于刘衍身上，恐怕连坐都难以坐起。
“还是..你在害臊？”刘衍微微扬唇。
“哪有？咱两都是爷们儿，怕啥！”
梅下雨急忙挺直后背，布衾跟着下滑，露出了上半身。
“不冷吗？”刘衍再次挑眉。
“嘶...冷！”
梅下雨环住身体，急忙缩回了布衾里。
刘衍笑了笑，掀开布衾一角，替梅下雨擦拭身体。
“王爷..您真好！谢谢您救我！”梅下雨红着脸说道。
“怎么会被狗撵？”刘衍好奇道。
“我..我练习射箭的时候，没有拿稳，箭没射出去，倒是把弓给射出去了，嘿嘿！”梅下雨讪笑着挠了挠头。
“然后砸到那只大黄狗了？”刘衍笑道。
“人家也不是故意的，谁叫它跑来凑热闹，站在那里看我拉弓。”梅下雨嘟了嘟嘴，表情和梅珍有七分神似。
“以后也想做猎户，像梅师傅那般？”
“嗯，这样就可以给阿姊打野猪肉吃了。”
“没想过做别的？”
“没有...不是子承父业吗？”梅下雨有些不解地望着刘衍。
刘衍笑了笑，转问其他，“为何叫梅下雨？”
“因为娘亲生我之时，没有下雨啊！”
“咳！如此简单？”刘衍颇有些不信，这名儿也起得太随随意了吧！
“是呀，没下雨的话，爹爹便可以出去狩猎了，娘亲和阿姊便又有肉吃了。”
“那为何你阿姊叫梅珍？”刘衍又问。
“因为珍贵呀！爹爹说，生女最珍贵。”
“原来如此...梅师傅果真不是寻常之辈。”
珍贵，确实配得上这名儿。
“臭小子，又在胡说！”
梅珍趴在门上，听着屋里的动静，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擦试好了，还感觉冷吗？”放下粗布，刘衍问道。
“好多了，谢谢王爷。”
梅下雨坐直，行了个拜礼。
“我去给你端姜汤。”
刘衍起身，拿起杅和粗布，准备出去。
“不要！我不要喝姜汤！”梅下雨急忙摇头。
“想得风寒吗？”
“不想。”
“那就把姜汤喝了。”
语毕，开门离去。
“你不也没喝吗？”梅下雨朝刘衍的背影大喊道。
刘衍将杅和粗布放回东厨后，对假意生气的梅珍说道：“我帮你把姜汤端给小雨喝。”
“哼！你都没喝。”梅珍嘟嘴说道。
刘衍摸了摸鼻子，急忙转移话题，“啊！买的菜忘在桥上了。”
“哎呀！刚刚回来的时候，我看到那只大黄狗把草鱼给叼走了。”
梅珍拎着裙子，急忙冲了出去。
刘衍笑了笑，端着姜汤来到梅下雨的榻前，“来，喝了。”
“不要！”梅下雨还是摇头。
“想吃鱼吗？”
“想！”梅下雨猛点头。
“可惜被那只大黄狗给叼走了。”
“啊？”
“这是五百枚五铢钱，拿去买鱼吧。”
刘衍从衣袖里摸出一个钱袋，塞到梅下雨的手里。
“这...”梅下雨拿着钱袋，有些不知所措。
“来，喝姜汤，等病好了就去买鱼。”
刘衍将碗送到梅下雨的嘴边，梅下雨顺势接过，皱着眉头大口灌入。
看着一滴不剩的空碗，刘衍颇为满意。
“我先走了，替我给你阿姊说一声。”
揉了揉梅下雨的头，刘衍笑着离去。
“你不等阿姊回来吗？”梅下雨问道。
“不了！”我可不想喝姜汤。
刘衍挥了挥手，急步离开梅家，并绕着石桥，从另外条路，回到了宅邸。
“阿秋！河水真凉啊！”
一回到宅邸，刘衍便让阿福给湢浴里的池子灌满热水。
“呼...”
泡在热水池里，刘衍才稍感舒适。
“阿秋！阿秋！”
不过，热水也未能将刘衍体内的寒气祛除，他最终还是染上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