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祀嘴角划起笑意,慕二看了,心下突地一跳,殷祀这根本算不得笑,真冷!
与平日捉弄她时狡诈漠然的他不同,此时的他让她很害怕,这让她觉着他像地狱间最残忍的修罗。
殷祀从怀中掏出一青花瓷小瓶,接着扔给了南门墨。
“以魂渡魂,以魄接魄,喝了本大人亲自为你调制的神药,将你的三魂六魄渡给花梓蝶,她生,你——从此不复存在。”
所谓不复存在,类于魂飞魄散,在这山河湖海、天地之间从此寂灭。
慕二看着南门墨手里的青花瓷小瓶,心下越发颤栗,那不是那晚殷祀调制的药吗?
他告诉她那是老鼠药,专毒她用的,却原来,有这用处。
见南门墨手里拿了药瓶,却只看着,没有动作,殷祀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他走近南门墨,在他面前蹲下身,道:“怎么不敢了?你不是很爱花梓蝶么?”
南门墨苦笑一声,将瓶盖打开,直接喝了下去。
花梓蝶哭着从床上挣扎而起,扑过去就要阻止他,却已是来不及。
她看着他的身体瞬间变得透明,魂与魄皆向她飞来,而她开始慢慢实体化。
她将他抱在自己怀里,哭得越来越大声:“我变成这样是我心甘情愿,我不愿与你再做纠缠,才自发将魂灵散去,你又何苦,为我杀人度精气,为我渡魂而结魄?”
南门墨苦笑着,不知如何回答她这问题。
回答他妻子的问题。
一切不过他爱她。
他握上她的手,苦笑道:“蝶儿,其实,其实我当年有回去救你,只是皇兄早已发现你我计划,他在半途就已毒害了我,我…呵呵,我可能比你死的还要早些。”
花梓蝶心中大恸,他当年争皇位失败,大权被夺,只余了个王爷的头衔,只能在府中养了姬妾,装作风流成性,以掩皇帝耳目,她就是这时被他接回了府中。
本是夫妻恩爱,度日逍遥,二人本还约定不日将姬妾散尽,游遍祖国万里河山……
可宫中密探来报,皇上欲意弑兄保皇位,她与他造了个他假死的局。
装作为他争风吃醋,装作枕边将他刺死,作了主张为他风光大葬,亲眼看着棺材将他送往安全之地。
她心下安然,他安全了。
可她亦是悲痛的,他就那样抛了她自己去逃命,一句愧疚之语都没有,独留她一介弱女子替他承担所有。
她被皇帝赐了五马分尸,那对一个弱小的女人来说是怎样一种残酷刑罚,当时的她有多怕多痛,多希望他能救救她。
可是她就那样无辜死去,甚至在他编写的《百年文录》中留了千载骂名。
她爱他的风采卓然,爱他的才华满身,他独自组门生,编写了流传后世的《百年文录》;他在民间政绩不斐;他诗风自有一派;他……终抛了她。
可他最后还是回来了不是吗?即使没有来得及,即使让她含恨千年,可这场情意终是没被辜负。
尽管,那些男人所为之争到头破血流的大夏国最后也淹没在了历史的沙漠中,成为一粒不被人知晓的尘埃。
南门墨的身体越发透明了,几近消失,他将手覆到花梓蝶脸上,笑问:“本王可还是你倾慕之人?”
花梓蝶泣不成声,频频点头。
南门墨依旧笑,那就够了,她还爱他。
眼角却又瞥向床上依旧昏迷的皇甫寻,道:“他又是何如?”
花梓蝶哽咽:“他,他,他只是蝶儿气你的谎,一个谎。”
慕二站在原地,她就知道,大黄成了人家的炮灰。
南门墨心下了然,终于安然闭了眼睛。
慕二抹了把泪,看向一旁的殷祀,他完全不为所动。
这男人还真是铁石心肠。
忽闻花梓蝶一声惊呼,南门墨的身体瞬间恢复。
慕二愣愣地看向殷祀,不明其中缘由。
“愣着做什么?将二人收了。”
慕二这才打开书包,正要将收魂瓶拿出,手机却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她接起,里面传来女声。
“请问是慕二小姐吗?”
“是。”慕二回答。
“是这样,您的好友王小陆先生已于凌晨抢救无效死亡,医院找了许多王先生的关系网,发现他是孤儿,只有您一位朋友,所以请您有空时来替王先生处理一下后事,打扰您了,再见。”
电话挂断,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明明是一则通告死亡信息的电话,通知的人声音却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
是啊,要什么温度呢,她们每日都在见证生生死死,小陆的死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小陆是她的朋友,那个一直坑死她不偿命的朋友,如今死了。
本为即将迈出擒鬼第一步的开心尽数消散,胸腔里只余了挥不去的悲闷,她不过十九年华,短短一生却仿若一直在失去。
幼时失去自小依赖的鬼母,长大失去对自己百般宠爱的师父,如今,朋友也死了。
“小二,发生了什么事?”
耳边传来殷祀紧张的询问声,可能此时她的状态吓到了他吧,无缘无故接了通电话,结果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哭起来。
“小二,说话。”
殷祀的声音稍厉,双手抓上她的肩膀,眸子里的焦急不减反盛。
慕二抬起双手将他附在自己肩上的手掰开,泪眼朦胧地望向那个为自己担忧的男人。
就是他,是他让小陆去杀严落,小陆才因此丧命,即使不是他亲自动的手,这事却是他开的头。
可是,他救了她,不止一次的在她出现危机的时候救了她。
恨他么?怎么能?
不恨么?那小陆呢?小陆的仇谁来报?
二人相望两无言间,她忽然瞥到南门墨的眼神陡然一变,染了刻毒,他嘴角露出阴冷诡谲的笑意,手里不知何时幻化出长剑,趁着殷祀不注意就向他刺来。
若在平时,殷祀怎可能注意不到这种小把戏,可如今他一颗心都悬在了慕二身上。
她望着他的眼神那么纠结,那么痛苦,似有着决裂,又有着不忍。
因为心里是她,故而周遭一切竟都忘了。
可慕二却是瞧见了,她眸子猛然一缩,就向前扑去,想都没想地为殷祀挡下了这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