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我的住处。”
“那……我住这里的话,这里的主人会不会不高兴?我被发现了怎么办?”
卫旷很平静地看着她:“应该不会,这院子荒废很久了,家主不会来的。”
她点了点头,抬脚迈了进去,发现他并没有跟着自己进来。
他纹丝不动地站在门口:“这几日你最好不要出门,半个时辰后会有一个丫鬟过来,你缺什么就告诉她。”
“那个……谢谢你救了我,也帮我谢谢卫伯。”
“好。”
他转身便走,走了没几步就被她叫住:“阿兄,披风还给你。”
“先留在你那里,我不便久留于此。”他没有转过身,耳根有些微微泛红。
是了,初见时他递个玉佩都要放个帕子,想必是个圣贤书读了许多的,对男女之防十分看重,不要说递个东西,就是多看几眼都可能成就一段孽缘。
她忽然起了戏谑之心,又道:“阿兄,我还欠你一顿酒呢。”
他没搭话。
“阿兄,算这次我欠你两顿了。”
“长安有许多斗鸡走狗之徒,寻常便做些贩卖人口的勾当。所以不要总想着请别人喝酒,会招惹许多麻烦的。”
“可是我欠了阿兄两个人情了,必须要还的。”她认真道。
他推开院门:“举手之劳,不必还了。”
门被轻轻合上,卫旷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李幼及看着门渐渐合上,内心有些空落落的,不晓得曾瑜那小子知不知道她在卫府,也不晓得周大娘这几天会不会担心她。
她把屋门掩好,前前后后逛了一圈,但春寒料峭,实在是有些寒冷,她便在茶室生了炉火,烧了壶水,又从旁边的书架上挑拣了本《李娃传》,盘腿坐在茶几前,认认真真开始看书。
自从来了这里,身上便委实没有多少闲钱,街边贩卖书籍的也大多都是些正经科举用书,跟从前学校门口的教育书店一样令人头痛。
想要读这种传奇小说,只能去黑市购买,一两银子一本,恕她实在难以接受这种昂贵的价格。
半个时辰后,李幼及已然沉醉在书中的郑生在大雪纷飞之时倒在李娃的居所门前,被李娃救起的美好场景当中。
她因一阵敲门声而被迫抽离了这部感人肺腑的故事,起身去拉开了房门。
门前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胖丫头,端着一个硕大的盘子,瞧着不过八九岁的年纪,额心点了个颇喜庆的红点,看着十分讨人喜欢。
“你找谁呀?”
“我找李娘子的。”
“你……你是宋公子找的……丫鬟?”
“大约是吧。方才是洪嬷嬷叫我来这里的,我不认得路,所以来得迟了些。”
她伸手摸了摸小胖丫头的脸:“我叫李幼及,你唤我阿幼姐姐便好。”
小胖丫头粲然一笑:“阿幼姐姐,我叫荔果,洪嬷嬷说我长得像荔枝,而且荔枝又是圣人娘娘吃的,是富贵吉祥物儿。”
李幼及看着眼前如自己侄女一般大的小丫头,心里喜欢的紧,接过她的盘子放到茶几上,回头看她时,她已经进了茶室,还贴心的关了茶室的门。
她掀开那个盘子上盖的布,里面有一套衣裙,藕色上襦配了条天青色襦裙,衣裙上面似有暗纹,质地又极似烟雪,色调柔和饱满,下面还压了一块萱草色宝相花暗纹的披帛。她摸了摸衣料,凭着自己贫乏的见识,只略微判断出这玩意是丝绸做的。她拍了拍荔果的肩膀:“小果,你帮姐姐看看,这料子都是什么。”
荔果坐在茶几前看了看:“这是越州缭绫,看它的角度不同,色调也不同。”
李幼及抚摸了一下布料,不舍而谨慎地用方才盖盘子的布把这套衣裙包了起来:“我娘从小就告诉我,不要随便收人家贵重的礼物。”盘子里还有一个不小的盒子,她把盒子打开,是七八块唐菓子,造型为各色花样,小巧精致,下面压了纸条标注了口味,菓子旁边是……那块玉佩。
荔果见了玉佩,神情有些紧张,攥着肉乎乎的小拳头:“这……这是姐姐的玉佩么?”
“算是吧。”
“这玉佩……我……我只听嬷嬷说过,从未见过真的……”
李幼及往嘴里塞了块豆沙馅的菓子,香甜满口:“这玉佩难不成还有什么来历?”
荔果有些眼馋那菓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它:“我也不晓得,只是嬷嬷说过,见到这个玉佩就如同见到阿郎,不能有半分忤逆的。”
“那你见过你家阿郎么?”
“我……我才进府没几个月,不曾见过阿郎。”荔果垂下头。
这玉佩如此重要,想是卫伯不放心自己,才让宋广转交给自己的,一旦办完差事,自己一定要将这玉佩护的好好的,亲手的全须全尾的把这个东西交到宋广手中。
转眼看到荔果看到那菓子的神情已然是望眼欲穿,恰似自己当年上小学时扒在学校的铁栅栏前,等着街对面奶茶店的店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可怜样子。
奶茶……这么一想,倒很久没喝过奶茶了。
她递给荔果一块菓子:“小果,这屋子里……想是有茶叶的吧?可有红茶?可有牛乳?可有砂糖?”
荔果一手抓着菓子,一手挠了挠头:“红茶倒是有的,砂糖也是有的,这牛乳……牛乳我可以去小厨房给姐姐讨些来。”然后又有些犯难道,“不过,姐姐可否把玉佩借我用一用,从小厨房取些寻常果蔬还好,若要用牛乳……”
“好的,你拿去用。”李幼及大方道。
还没等李幼及叮嘱荔果走慢些,她便抓起桌子上的玉佩冲了出去,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就摇摇晃晃地抱了一瓦罐的牛乳回来了。
李幼及妥帖地把那玉佩放入怀中藏好:“你且安心坐着吃菓子,姐姐给你做个新鲜玩意儿。”
李幼及寻了两个大茶壶,泡了一壶酽茶,又热了一壶牛乳,找了两个海碗,兑了两碗牛乳茶,又各放了半勺砂糖,二人分坐茶几两侧,李幼及双手捧海碗举向斜上方:“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今日你我二人……”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抒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