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黄昏时候,有一富商坐着马车来到了宋府门前。
随行的小厮在门前给宋家递上拜帖,乃是开封闾家之人,名唤祺瑞,此人身形精壮,为人圆滑,还带了七八名家奴,一同进了宋府的大门。
宋月殊扬着热情的笑将闾祺瑞恭迎进府,对他的态度十分热络。
消息传到唐家之时,引起了唐老爷子极高的注意,猜测着是否是外地的茶商。
附近茶商他都认识,没有像小厮进来描述的这般长相,让他心中疑窦丛生。
宋月殊却是不疑有他,客客气气地请丫鬟给闾祺瑞端茶倒水,放下身段和这商户说话:“多谢闾老哥出手搭救!没想到闾老哥能够从开封将货运过来,真是解了宋某的燃眉之急啊!”
“何必客气。”这闾祺瑞举手投足之间豪纵之气显露无疑,“左不过是生意,运来鄢陵与运往京城都是差不离,鄢陵还近一些。”
“闾兄真真豪气,令人钦佩!”
言谈之间,宋月殊亦是不住地打量着这个中年男人,此人约莫三十岁左右,国字脸,身长体宽,猿臂舒展,挺拔坚毅,说起来还真不像是个商户,反倒更像是个行侠仗义的游侠。
特别是闾祺瑞右眼上的伤疤,看上去极为唬人,睁眼之时眼瞳呈现一种淡淡的褐色,外头蒙着一层白翳,眼皮翕动之时还真有些唬人。
“闾兄,敢问您手中这批茶货什么时候可以运过来?”宋月殊有些迫不及待。
“现在正放在临时租下的一个院落里,如果宋公子现在就想看货,不如随我去瞧一瞧?”
听了闾祺瑞这话,宋月殊自然是当即应下,便要跟着去看货。
原本是喜不自胜跟着过去看货,熟料等那一批茶货打开,他亲眼看到货物的时候,额角青筋暴了出来,一张脸涨得是又青又紫,很是难看。
“这便是你们闾家的茶货?”宋月殊气得浑身打着摆子,上下牙齿打颤。
“正是。”闾祺瑞背着手,跟在宋月殊身后,也不看他什么脸色,反正知道他脸色很难看就是了,“宋公子不满意?”
宋月殊用手抓了一把茶叶,仔细看了看舒张的叶片,又仔细闻了闻气味,这赫然便是前些日子从自己茶铺卖出去的茶叶,有些品种是他从皇商处运来的,有些是两样茶叶混杂在一起,还有的一些零零散散约莫也是他从其他茶商那处买来或者赊欠来的,他绝不可能弄混。
如今这院子里放着的茶货足有十四大箱,从陆家皇商处买来的好的茶叶也有,收来的大量劣等茶叶也有。
宋月殊这时像是被人当空敲了一棍子,除了头疼就是头昏。
他怎么会不明白自己被人当猴耍了一回,可事到如今,买不买还由得了他吗?他都快被那五姓被逼死了!
“若是宋公子不满意,也可以不买,索性唐家或者沈家也是收的,卖给他们也是一样。”闾祺瑞慢条斯理地说,却不啻给宋月殊敲响了警钟。
“我满意,怎么会不满意?”宋月殊强笑着,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这批茶货都是从他自己铺子里出的,他哪能不满意?
“哦,若是宋公子现在想要的话,我也可以直接售给你,正好我这些家奴跟着,可以直接拖到公子府上去。”
“敢问闾兄,这批茶货价钱几何?”宋月殊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闾祺瑞抬眼,那受伤的右眼眨了眨,目光空空地对准宋月殊,他慢悠悠报出了一个价。
宋月殊一下子炸了锅,大声喊道:“你怎么不去抢!这分明是从我铺子里出去的茶货,你转手就要以六倍价格卖给我!”
“宋公子说差了,这茶货虽说原本是宋公子买的,但是,也是我用银两买回府上的,既然我花了钱了,那便是我的,如今我要以怎样的价格售出,宋公子管得着吗?”
“你若是卖给唐家柳家,也是用这样售价卖?”宋月殊气急,此人分明就是在趁火打劫,故意坑他。
“我用怎样的价格卖给唐家柳家,这是我的事,也与宋公子无关了罢。”闾祺瑞冷冷笑了一声。
“你分明是摸准了我如今缺货,所以特意坑害于我!”
“那么宋公子是买还是不买呢?”闾祺瑞拿准了他的心思,也不怎么着急,依旧是一副拿腔拿调的模样。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就不怕我宋家日后崛起,为你们闾家招来大祸吗?”宋月殊恨得咬牙切齿。
“那便等您让宋家崛起的那一日再说吧!”闾祺瑞依旧是一脸稳操胜券的笑。
笑话!
他又不是闾祺瑞,谁知道开封有没有什么姓闾的人家?
等到他干完这一票,便在温小姐的帮助下到庄子里享福去了,还等着这宋家去找?
宋月殊将闾祺瑞怒骂了一顿,看闾祺瑞神色,这一番骂却是不痛不痒。
等宋月殊冷静下来,就算再屈辱,也还是得乖乖掏出银子将这批货重新买了回来。
他买回从皇商购来的茶叶用了六倍的价钱,买那些劣等茶叶用了五倍的价钱,一路上忍气吞声,等到回了宋府,禁不住呕出一口血,将府中的老老少少吓得够呛。
“我没事,”宋月殊用袖子擦了血,吩咐道,“去,将茶叶赔给那些个索命鬼们,然后将他们派来的人统统赶出去!”
宋月殊简直受够了这些人,此时一拿到茶货,头一件想的便是快些还了那五姓的茶货,让他们派来的讨命鬼麻溜地滚。
将赊欠五姓茶商的茶叶还完,宋月殊的舜经茶铺靠着从闾祺瑞手中高价买回来的茶叶勉强苟延残喘。
宋月殊完全想不到此事与他人有关,他怀疑这事便是那五姓主谋,想要挤垮新的竞争对手,于是对这五姓茶商怀恨在心。
另一边,他也派了府中的人去开封探查闾家底细,他这一番劳累注定是无功而返,因为开封根本就没有姓闾的人家。
他被彻彻底底耍了一遍。
温玉容这茶叶一来一回,以五六倍的价钱又回转到了自己手中,可谓是盆满钵满。
中间一切都是扈城接手,因为他是游马巷子出来的人,等到宋月殊事后追查起来,也不会有自己人的痕迹。
温玉容将原本剩下的二百五十两纹银并之后的二百两一道交给了扈城,然后派人送他们两个到鄢陵城外的某个小庄子里躲一躲,暂且避一避风头,此事便算是就此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