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的午后,温玉容坐在掉了一个车轮的马车上一脸茫然,她只是正常女子的身高,裙摆垂落在距离地面大约一尺的地方,穿着精致镂花花鸟绣鞋的双足轻轻摇晃。
以马车的高度,一个人坐在车前若想要双足沾地,起码要身量九尺,温玉容没见过这么高的人。
再说一个人长到这种高度,是不是人还很难说。
要问她为什么想到这种问题,只能是太闲了。
不止她一个人很闲,纹绣、饮寒同样也闲,曾石儿双眼放空坐在地上,后背靠着另一个没掉的车轮,心中十分后悔。
“早知道该听你们的,把车轮卸下来之后真的装不上去啊!”
“起码终于把所有的枝叶都弄出来了。”温玉容用曾石儿先前说服她们的话来安慰他。
“我觉得你好像在嘲讽我。”曾石儿沮丧得不行。
“错觉。”温玉容说,“反正枝叶绞紧车轮里咱们走不了,车轮掉了同样也走不了,都是一样。”
“我们要在这儿等多久啊?要不我走回去叫人来吧!”曾石儿百无聊赖地晃着脚丫子。
“你走回去只怕要到晚上了,城门多半都关了。”温玉容毫不留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说话的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已经好久没喝水,她觉得自己嗓子快哑了。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饮寒精神还好,侧耳听着什么。
“蟋蟀叫的声音?”温玉容问。
“曾石儿踢石子的声音?”纹绣说。
“牛吃草的声音?”曾石儿有气无力地说。
“好像有马车过来的声音。”
饮寒说完这句话,所有人都提起了精神,朝道路两边看过去,真的看到了几辆马车过来。
温玉容赶忙戴好帷帽,曾石儿拍拍屁股跳起来,一蹦三步走地跑过去,两只手挥动起来。
“多亏了有车经过。”
几个人坐着马车后头,道路两旁的景色依次往后退,都是止不住地感叹与唏嘘。
“还以为我今天要露宿在外了呢!”曾石儿摇头晃脑,双颊红红的,脸上露出庆幸和满足的笑容。
“你的马车呢?”温玉容知道这马车是车行老板娘的,马匹虽然跟在后头不紧不慢地跑着,但是这小子带出一辆马车,带回来的却只有两匹马,想必会挨一顿骂吧?
果然,听了温玉容的话,曾石儿变得沮丧起来。
“回去跟叔叔婶婶说一声,让师傅带着人来修一修吧,反正是掉了个轮子不能跑的马车,也不会有人拖走。”
“嗯,我去跟老板娘说一声,只是个意外而已,应该也不会怎么骂你。”
“谢谢您!”曾石儿又开心起来,两条腿搁在外头晃荡。
温玉容看着一路的景色,不禁想到今日城中的大事,也不知道进行得顺不顺利?
如果按照温玉容原本的想法,大概怎么都不能算作顺利,如果按照磨冧山那群土匪头子的想法,今天这一趟真是他娘的顺利到家了!
他们原本在磨冧山上准备伏击,天儿又热,山上的蚊子在腿上咬一口整个人都得蔫下来,他们耐不住性子,想着是直接往下冲呢还是直接往下冲,正纠结间,前头的两辆马车陷进去凹地中间了,于是自第四辆马车开始,前面的三辆马车和后面的一群马车断开了一段距离。
后面的马车都被第四辆马车和第五辆马车堵住,拥挤得不行。
山上的山匪被热风吹得烦躁,山路当中的侍卫们衣服里头还穿着密不透风的软铠,外头又穿着一身严严实实的衣裳,那才真叫一个闷热,一路上不曾停歇地赶路,坐在马车中的贵人们倒还好,有吃有喝丁点儿不愁,可他们只有一日两顿,早上天不亮的时候吃一顿,晚上太阳落的时候吃一顿,真是又饿又累,还不敢有丝毫松懈。
此时马车停下来,有几个善于修理车轮的过去看,其他的人都趁着这个工夫下马喝水,嚼几口干巴巴的干粮。
山上的蚊子又毒又大,咬上几口就会痒得不行,好些人一边拿着水壶一边挠痒,满腹的牢骚。
埋伏在山上的这群山匪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冲了下来,他们本就熟悉此地地形,占着天然的地利,又是冲四面八方俯冲下来,一个个举着大刀想着马车里的金银财宝红了眼,见人便砍。
山道之中的军士本就是身经百战,在那些个山匪冲下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将手中的水囊干粮丢到一边,能够上马的上马,不能上马的拔刀迎战,两伙人厮杀到一起,一刀便见了血。
雨伯和袭虎跟人对上的时候已知不妙,这群人都是身手了得的好手,可已然见了血,除了将金银带出来,哪能退缩,他们更加悍勇,大吼着让手里的兄弟们向前冲。
“冲啊!杀光他们!抢金银!抢财宝!车里的娘们儿和漂亮哥儿们都给我统统抢回去!!!”
“冲啊——抢啊——”
那群山匪有的已经杀到了马车前,听见马车之中的尖叫声,女人们瑟缩成一团,在侍卫的保护下跳车,一群雪肤花貌的妃子们挤在一起,鬓发之间的步摇与金簪在拥挤中滑落,被人踩在脚下也不在乎。
这群出身高贵的后妃们还算镇定,在侍卫的护送下一一离开,并未出现什么慌乱之中跌倒的景象。
可见着这群皇妃的山匪们却是看呆了眼,生平未曾见过这般好看的女子,真比美人图里那些个天妃娘娘还要漂亮,一时之间都有些挪不动腿。
“这是哪里来的仙子们?”
一个年岁小些的山匪痴痴地望着,一句话说完,头颅就被砍了下来。
“给我杀光这群匪徒!不准他们靠近马车分毫!”为首的将军手持长剑大喝一声,一剑刺中一个山匪的心口。
“冲啊——将美人儿都给我抢过来!”雨伯眼中愈发贪婪,双眼通红已然是杀红了眼。
圣天子赵政安坐在马车之中,手持赤霄长剑,剑锋点地,双眸紧闭,身具不可逼视之威严。
此剑剑身平直端正,剑鞘黑底红纹,琢饰兽面、云纹与浮雕的蟠螭纹,乃是赵氏天子常年佩戴的利器,当年开国皇帝赵元恕便是手握此剑振臂一挥,一举攻破了皇都城门,建立了赵氏的皇朝。
如今这把剑握在赵政的手中,依旧是一把可以斩杀敌首的利器。
国之重器不可轻易示人,赵政也从不轻易拔出这柄宝剑,可剑在手中,便有了一股万夫莫当的英武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