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陵城外烟尘滚滚,一匹轻骑疾驰而来,马背上的军士翻身下马,几乎有些站不住。
“怎么?有什么消息传来?”元敬上前将这军士扶起,飞快问道。
“陛下……”军士嘴唇上已经干枯脱皮,他咽了一口唾沫,终于能够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来,“陛下遇刺……在磨冧山,请太守大人派兵支援,少国公大人已在路上。”
“陛下遇刺?”
元敬只觉得一瞬间跌入冰窟里,寒意彻骨。
下一刻他打了个激灵,下颔紧绷像是咬着一块钢铁,整张脸显出无情的杀气来,他吹了声唿哨,一匹矫健黑马呼啸而来,大声打了个响鼻。
元敬翻身上马,扬声大喝:“城中军士随我出城!”
“太守大人,我愿同去!”温蕴延请命。
“我也愿!”
“在下愿随大人同去!”
世家子弟习文读书之余皆练骑射,没有一个不通武艺,此时俱都纷纷出阵。
元敬的视线扫过这群年轻子弟,连连点头,眼中露出赞叹的光。
“那便随我同行!”
三百骑兵扬起阵阵尘土自鄢陵城往磨冧山方向而去,骑兵踏过的地方鸟雀惊啼,在空中盘旋鸣叫,久久不敢落回枝头。
在元敬带着兵马赶去磨冧山的同时,少国公段衡距离天子行辇不过五里的路程。
此时随军而来的左右翼前锋营统领崔星剑、周鸿畴挥剑怒吼,指挥手下将士将冲来的山匪挡在两丈开外,此时双方皆已是精疲力竭,但仅要维持两丈的距离依旧颇为艰难。
这群山匪仗着地理优势,在山林之中上蹿下跳,一旦见势不妙便躲回山中,其他人在旁骚扰冲杀,等到这群人有些疲惫的时候,在山林之中休息过的山匪便会挥刀而下,双方人数相差不大,两位前锋营统领能够在山匪接连不断的冲击下坚持到现在,全赖将士们的勇武与临时军阵的发挥,但人总是会感到疲乏,再这样下来,只怕会抵挡不住。
山匪能够有喘 息的机会,可他们却没有。
他们要抵挡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敌人,就必须时时刻刻保持高度的警惕,一丝一毫不能松懈,眼前这些敌人恐怕就是想要磨光他们的耐性,等到他们精神疲惫之机再进行最后的冲锋。
崔星剑和周鸿畴虽然明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却也只能如此应对,毕竟天子和两位皇子还在身后,他们首要当以天子的安危为重,投鼠忌器之下还真是被打得动弹不得。
若是只有他们二人带领着军士,此时他们早已挥刀率先冲了出去,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可将这群匪徒打得溃退。
“两位大人,下官可带小队人马从侧面袭伏而去,将此时在山中休憩的匪徒一网打尽!”
指挥使陆巍然眼见情况不妙,如今他们被动受敌,难免会顾此失彼,倒不如让他发起暗袭,说不定能够从中扭转局势。
周鸿畴百忙之中一瞥陆巍然,一张脸被晒得通红,收剑后退一步道:“快马绞袭要的就是一个‘快’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要在不被敌人发觉的情况下带人攻袭,你能带的人马至多不过十五人!”
“下官能够做到!”陆巍然眼神坚毅,右手按住佩剑,只待统领首肯带兵而去。
“我看眼下进攻的人数,再算上先前来袭的人数,此刻藏在山林中的匪徒约莫还有八十来人,你顶得住?”周鸿畴问。
“还望大人同意!”陆巍然再度说道。
“好!”
周鸿畴大手一挥,陆巍然神色微动,抱拳而退,而后翻身上马,带着十二名将士从侧后方迅速冲出去。
“兄弟们,给我宰了这些狗娘养的!”周鸿畴放声大吼,持剑再度冲出去,吸引了山匪的注意。
“多谢周大人。”陆巍然在心底暗道一声,再不顾身后,直往前冲去。
这个暗袭小队在前期进行得极为顺利,周鸿畴吸引了绝大多数山匪的注意,陆巍然带领着十二位将士一路杀过去,如离弓的箭矢,一旦脱弦,便什么也挡不住。
从上方林中看过去,便是一道黑色的丝线,在山道中离弦,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冲破身前的小点,以凛然不可挡之势力压袭来山匪,往山匪休憩地而去。
这列无人可挡的小队在将要逼近休憩地时终于被反应过来的山匪艰难挡住,一往无前的冲锋就此阻断,先是二十人围堵上来,紧接着绞杀而来的山匪越来越多。
“真是小瞧这群乌合之众了!”陆巍然的齿间满是腥气,他“呸”地一声,吐出一口浓血。
陆巍然一个翻身,一脚踢翻另一匹黄马上的敌人,却被另一边的敌人一刀劈来,闪避已是不急,陆巍然向后一仰,手肘卡住袭来的霸刀刀柄,刀刃在距离他的咽喉不过三寸的地方堪堪停住。
刀锋被他手肘的劲力带地挑向天空,刀柄攻势不收,在他左颊蹭了一下。
只这一下,便叫他脸上多了一道血痕,唾沫混着血从唇边渗出。
“可惜了。”
陆巍然长剑向前突刺,一剑刺入身前敌人的腹中,鲜血迸射出来,如喷泉一样洒向他的脸。
这汉子临死前依旧是一副攻势袭人的凶悍模样,可惜那道肘击没能落到陆巍然的脸上,整条身躯便垂倒在地。
倒是个使刀的好手,若是到陆巍然的手下,这等身手也会得到他的重用,却偏偏要去做一个半路剪径的匪徒。
怎么能不令人惋惜?
陆巍然抹了满脸的血,再度举起长剑砍向前方的敌人,此时围在他身前的已经有四十余人,可竟然只能勉强挡住这十三人,陆巍然依旧在缓缓向前迈进,身后的十二名将士也寸步不离挥出长剑。
陆巍然每走一步,脚下便会多出一具尸体,俨然有一种将星的神威,叫这群山匪吓破了胆。
越来越多的山匪围困过来,就在陆巍然举步维艰之时,天降神兵,段衡带着身后百骑踩过眼前的山匪,有些躲避不及的山匪便在铁蹄的践踏下化为肉泥。
“青磐,孤身闯敌穴,当真悍勇!”段衡拉紧缰绳,看着自己昔年的旧友,高声道。
“怎及得上少国公来得及时?”陆巍然见着段衡来此,腾地一声坐到地上,也不顾什么规矩礼仪,只想着让自己歇一会儿。
段衡指挥着手下将士将眼前山匪围剿殆尽,然后拍了拍陆巍然的雪骊:“走吧!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