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玉容在乾明寺享用素斋之时,太守府里可是闹翻了天。
元敬不在府上,元玉墨一时没了管束,在府中闹得是鸡飞狗跳,谁都管不住。
她用一根拐杖撑着,用单足在地上蹦来蹦去,说是好不容易下了一场雨,不想被闷在屋子里,然后就在一群丫鬟惊惶的视线下溜达,自娱自乐。
“小姐,您可要当心啊!”
“慢些走慢些走,要不奴婢扶着您?”
好几个丫鬟围在她的周围,生怕她跌倒,看着小姐蹦来蹦去的真是提心吊胆。
“你们别管我,我好着呢!”元玉墨撑着拐杖往前厅蹦去,在走廊里发出“咚咚”的响亮声音。
“小姐,走廊里还有雨珠没擦干净,要不您歇一歇,等干透了再过来玩儿?”
“我哪有这么娇气,你们别担心,我不会有事!”
元玉墨不厌其烦地跟这群丫鬟说着,脚下的动作加快了一些,拐杖在木廊上打了个滑,元玉墨一个仰倒,好在身后的丫鬟扶住,才没能酿成惨剧。
“我的小姐唉,您可当心些!”丫鬟们是愁得连饭也吃不下。
元玉墨脸上有些挂不住,咳了一声说:“刚才只是意外。”
“唉——”身后丫鬟长长叹息。
她们现在真是无比怀念温家小姐在的日子了,虽说这位小姐瞧上去温温柔柔的,但是她说出口的话,不管怎么样,自家这个活宝小姐还是愿意听的,也能镇得住她。
说起来还真是一物克一物,温小姐一来,自家小姐就服服帖帖了。
如今老爷不在府上,温小姐据说也去了乾明寺为温家大老爷求佛,眼见着是没人能管得住小姐了,如今她们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要不请另一位温小姐过来?”一个丫鬟小声说道。
“哪一个温小姐?”
“就是之前住在温府的时候,跟咱家小姐住一个院子的。”
“予若小姐,怕是管不住。”
几个丫鬟嘀嘀咕咕之间,元玉墨自己自个儿蹦跶着来到了前厅,前厅中央种着寒松,此时一片青翠,元玉墨像是对寒松起了一些情趣,将拐杖放到一边,自己蹲在寒松前揪着松针。
“总算是消停了。”
丫鬟们都松了一口气,该倒水的倒水,该洒扫的洒扫,剩下四五个留在小姐身边,免得她又一时兴起,不知闹出什么岔子。
元玉墨自己蹲在松树前,一坐就是两个时辰,她好像并不觉得无聊,也不感到冷清。
没有人跟她说话,她就自己对着寒松自言自语。
丫鬟们并未关注她在说些什么,依旧是做着自己的事,眼见着小姐不再闹腾,盯着她的四五个丫鬟也就变成了两个,坐在距离她不远的位置打瞌睡。
元玉墨捏着松针来回地捻动,直到手里都是松树的刺鼻味道,她在身上随便擦了擦手,望了一眼门口,然后低下头。
越过前厅的寒松,便是太守府的大门,今日太守府格外安静,除了平日里来来回回的那些人,就没有旁的人过来。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元玉墨依旧坐在寒松前,盯着寒松出神,忽然门口一声响动,她的眼睛一亮,背脊挺直望过去,等来的只是一阵风,冷冷吹过。
元玉墨打了个寒颤,她抱紧了双臂,觉出皮肤上的凉意。
“该回房间了。”她低声说。
元玉墨动了动肩膀,用手臂撑着自己站起来,双腿却有些发麻,手在走廊上滑了滑,左边胳膊在边缘磕了一下,她用右手揉了揉被磕到的地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再次撑着自己站了起来。
她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将靠在柱子上的拐杖拿起,点了点木廊,背对着门口往回走。
忽然间,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推开,一阵风从门口吹归来,风中有冰冷的湿气与血的气息。
元玉墨回头,看见爹爹披甲站在门口,脸上是干涸的血,她脸上的笑容缓缓凝固,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爹爹——”元玉墨撑住自己,往前走了两步,然后被快步赶过来的元敬一把搀住。
“墨儿,又不乖了,不是说好在房中乖乖等着爹爹回家的吗?”
“爹爹,您受了伤?这一回去磨冧山剿匪,可是不顺利,那些山匪没能抓到?”元玉墨眼中有些慌乱,她仔细端详着爹爹的脸,然后看着他的胳膊和腿,想要分辨出他被那群山匪伤到了哪里。
“不要怕,爹爹没事,这是别人的血。”元敬安慰她,扶着女儿坐到了前厅。
丫鬟们端来一盆水,元敬简单地擦拭了脸上的脏污血迹,然后洗了洗手。
“那群山匪十分狡猾,提前发现了我们的踪迹,然后设下了陷阱,我们损失惨重。”元敬低声说。
“其他的兄弟们呢?”元玉墨提起了心,“我们损失了多少兄弟,那群山匪现在伤亡如何?”
“山匪被我们打跑了,死了二十多个弟兄,其他的大半受了伤,这群山匪当真是凶悍!若是留着,只怕遗祸无穷!”元敬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恨色。
“山匪若是遁回山中,没过多久,恐怕又会恢复了。”元玉墨忧心忡忡。
“我还会再去剿匪,早晚要把这群祸害打掉。”元敬咬牙切齿。
“爹爹,可是您带了这么多弟兄过去,还是被这伙山匪逃掉,都说狡兔三窟,我看他们的藏身之地在山中还有许多。”
元敬的脸色有些凝重,女儿的话也是他心中隐忧。
今日的一番攻袭当真是九死一生,他差点儿就回不来了。
过程并没有他所表现出来的这样简单,他只是不想让女儿在府中担心罢了。实际上这伙山匪比他想象中更加狡诈凶悍,更加悍不畏死,他们原本就中了袭虎的埋伏,好不容易三股人马汇聚在一起,然后后方就遭到了山匪的包抄,戚永年的大腿被箭矢刺中,被他一路背了出来。
若不是自己这边有军阵,一群军士们奋力厮杀,只怕真要栽在这座山头。
等到他们艰难跋涉回了之前的地方,所有的马匹都被那群山匪被带走了,他们没了退路,元敬也杀红了眼,心里头再也不想着回去,挥舞着长剑率先冲了出去,其他的军士也似乎被他的勇猛感染,一路厮杀了回去。
在回去的时候,他们与袭虎带领的一队人马正好撞见,他一剑砍伤了袭虎的手臂,这个新任大当家的不像雨伯那般血气,一受伤便萌生了退意,被他们一路打回去,终于弃寨而逃。
银钩寨子的东西早已被这群山匪搬空,元敬没能发现宋家的茶叶,也不曾发现别的东西,一把火将这寨子烧了个干净。
趁兴而去,无获而归,说是将这群山匪赶跑了,可没有一个人笑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