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梅院。
“什么,你说皇上昨晚在那个贱人的潇湘阁里留宿了?”一身红衣的梅纤纤恨恨地摔了手里的漱口杯,满面狰狞。那个皇帝这边还口口声声地对自己说,是因为木晚身上的宝物,所以才会将那皇后的位置给了她。可是她又为什么转个身就去了潇湘阁,居然还在晚上的时候留宿在那里。这又应该从何解释?到底是她太相信皇上的话,还是她低估了木晚的诱惑力,以至于落得现在这样狼狈的模样。
一旁伺候的丫鬟不知道是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索性将头垂得更低些。反正总归是要受罚的,少说话或许还能轻些呢。
梅妃越想越气,问的话却又没能得到回应,怒意更甚。
“是哑巴了吗?来人,把这个不知轻重的小蹄子给我拉下去,她不是想做哑巴吗,就随了她的愿!”
或许是梅妃的惩罚过于狠毒,丫鬟被拉出门的时候居然忘记了哭喊。四周的丫鬟太监们也是吓得不清,怎么说呢。虽然梅纤纤喜欢惩罚下人这些事情他们也都知道,可是像今天这样的不过是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就被割了舌头的,却还是头一回。以至于他们都已经开始在想,要不要找个熟人赶紧将自己从这墨梅院给调出去,这样惊心动魄的日子,他们可是再也不想过了。
“哼,小小一个官员的女儿居然还敢和我斗?今日不是你的封后大典吗?我便要让各国人都知道景国你这个无才无德的皇后,看你这个凤位还能不能坐的安稳!”梅纤纤仔细地化着本就有些艳丽的妆容,更是毫不顾忌地将自己的衣衫换作了与凤袍相似的颜色和样式,打定主意要让木晚在众人面前出丑。今日不是你的封后之日吗,我便也穿成这样的衣服,让大家都看看,到底在你我之间,谁才更适合景国皇后这个位置!
潇湘阁内。
一面铜镜静静地映出木晚算不上绝色的面容,却在素槿的一双巧手下有了几分威严的感觉。果然是佛靠金装,人靠衣装啊。木晚有些难以置信地摸了摸自己从来都不施脂粉的脸庞,心里默默地感叹着。如果自己也有这般精巧的技艺,怕是再也不会嫌弃自己长得丑了吧?而且那梅纤纤也总是那么浓重的妆容,真的很想要知道,如果梅纤纤卸妆之后,还会不会撑得起那第一美女的名号。只是自己也有些过分了,明明是自己大喜的日子,却总是不时地提起梅纤纤,这又是怎么个回事?罢了罢了,还是想想一会儿如果要一同接受百官们的拜见,应该如何应对梅丞相的刁难才对,毕竟,木晚并不以为梅丞相会那么好心好意地放过这个羞辱她的大好机会。
一旁的素槿也终于流露出喜悦的模样:“以后便再不能叫主子,该叫皇后娘娘了。”
木晚一怔,原先惊讶的眸子里突然灰暗下来。对呀,居然成了皇后娘娘,那么自己要肩负的责任是不是更大了,那么如果自己以后还是想要离开,是不是要考虑的事情就更多了,那么,自己这样的选择,到底好还是不好呢?
这样的生活,真的是自己想要的么?
时间晃晃悠悠地居然到了。
木晚有些无措地接过素槿伸过来的手,看着一大拨的人抬着各种上臂进进出出,终于在院落里看到了用来乘坐的凤辇。
“皇上呢?”
木晚皱着眉头轻声问道,却看到王公公躲闪的目光。封后就又相当于大婚之日,怎么着也应该有皇上亲自过来迎接,这才算正式吧。只是王佞为什么会闪躲自己探寻的目光,而且让他过来迎接,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另有原因。木晚迫切地想要知道,因为内心不知道从哪里涌现的屈辱感正在折腾着她的内心,让她有了一种不愿意就这么荒唐地接受面前过于简陋的一切。可是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余地去拒绝了。
“皇后娘娘快上凤辇吧,耽误了时辰可是不好的。”
身为在宫里伺候过许多人的老人,该懂的规矩还是要懂的,什么话该讲什么话该躲,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沉默,自然了如指掌。他不是看不出木晚的不愿意,也不是看不出木晚的隐忍,只是他也看到了皇上的不得已而为之,他也看到了皇上皱起的眉头,所以在他这里,没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只有成或者不成。
木晚想了想,终于还是默默地坐上了凤辇,只是那心中滋味,只有她自己清楚。
怕是又碍于这个那个梅纤纤的劝阻,再一次地将自己的感觉给舍弃了吧。不,不该难过,他说过爱的,木晚你要相信他。不然的话,你自始至终的坚持和勇敢,怎么会值得呢?你要相信,一定要义无反顾地相信才可以的。
“起轿!”
王公公的声音嘹亮而急促,似乎是在赶时间,可木晚总觉得他是在躲什么人。至于他想要躲避的人,恐怕就是那个皇上不喜欢,却也碍于梅丞相的面子,得罪不起的梅纤纤了吧。
素槿担忧地望着木晚面无表情的模样,一边暗暗地替她难过,一边却又希望她能够心平气和地承受这些。毕竟,宫里的女人,上至妃子下到奴婢,哪一个没受过些许委屈,仅仅这些就忍不住难过,以后还不得成日以泪洗面了去?
路并不远,再加上王公公刻意吩咐的加快速度,居然还不待木晚整理好情绪,就到了大殿。
朝堂之上不许有女子,只除了封后那日。这是景国历来的规矩,只是木晚在素槿的搀扶下坐上后位之时,分明看到底下的人群中站着一个面色秀丽的女子,看那穿着,该不是景国人吧。居然会有外国的使臣前来祝贺,只是不知道这使臣是敌是友了。
木晚大方地笑着,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猜测,只等接下来的参拜过后就能回自己的潇湘阁休息去了。
却不料台下的人并不希望她好过。
“臣听说这木家女子不过以色侍人,一来无才二来无德,实在难以担当这皇后之位,请皇上三思。”
殿上文官领头的官员突然向前一步,句句直指木晚,应该就是梅纤纤的父亲,梅丞相了吧?居然敢当众指责皇上的眼光,面上看是大胆,实则并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吧?而且这还光明正大地将自己的女儿推了出来,这偏袒的意图也太明显了吧。果然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啊,只是这有时候,狂傲并非就是一件好事。
景衡自然气恼,虽然料得到这老谋深算的卖国贼会对此事有异议,却还是没曾想到他居然会在这朝堂之上提出,怕是借了这使者的胆量吧。只是这使者确实够分量,以至于自己明明是这景国的一国之君,却也没有办法在这个明显偏袒梅纤纤的梅丞相面前过多地说一些什么。只是这一次,恐怕真的是要苦了木晚了。
木晚低眉顺眼,知道此时该有的姿态和度量,至于那难处理的事情,还是交给身旁的男人好一些。她相信他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而且,即便没有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过是出了丑,不过是被人家骂了几句,又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少一块肉,又何必非要纠缠着要什么处理呢?她木晚不傻,该大度的时候她也不会死死地钻牛角尖,该偏颇的时候,更是不会允许自己毫无尊严地任凭别人欺侮。只是要看今天的场合了,需不需要,适不适合自己开口。
“哦,那梅丞相以为这皇后的最佳人选会是谁呢?”景衡敛了怒色,一脸春风般的笑意让人有些摸不住头脑。明明刚才还是一脸恼羞成怒的模样,怎么突然就变得和蔼可亲了,可是因为想到了好的应对方法,又或者是,其实他也并不想要封木晚为皇后,如今被梅丞相提到了心目中的合适人选,这才笑得如此欢畅?
可那梅丞相却不依不饶,也不知道是真的傻,还是因为有人撑腰而自信到了自负的状态,居然口出狂言且毫不遮掩。
“自然是我丞相之女梅纤纤。”
景衡依旧是笑,笑得更加欢畅。
台下的江安自打木晚进殿以来,就一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都投在这个让自己感兴趣的女子身上。果然没有让他失望。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勃然大怒的时候,她却出乎意料地低垂下眉眼,任凭他人将自己说得不堪。而这在江安看来,实在不该是外人口中的“鲁莽之人”该有的举动,有意思,有意思。看来自己的眼光果然是准确的,这个女子不是一般人,在这样的关头,能够将自己的荣辱置之度外,只低垂着眉眼笑得欢快的人,要么是知晓了会有人帮助自己,要么就是知道在这个不恰当的时候,即便是说些什么,也不过是火上浇油,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糟糕,所以索性不说话了,只静静地等着事情的接下来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