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 旧日良人
作者:柴郡猫 时间:2020-08-08 13:57 字数:3126 字

第六章 旧日良人

庆典进行得十分顺利,皇后身着礼服同皇帝携手出席晚宴,登高台赏烟花。谁也未曾注意皇后满头珠钗里有一颗浑水摸鱼的东珠。更没人知道浣衣局多了一个面色凄然失魂落魄的的宫婢,浣衣局做错了事被打发来的婢子太多太多,于是她便也同那些人一起被人遗忘了。在景泰宫的名字已经没了,她被取了新的名字,叫珍珠。

第二天一大早,由于何贞出宫有事要办,乔宛叫非瑜同她去送为皇帝准备的生辰贺礼,据说是皇后娘家送进宫来的的书藉孤本,朝元帝酷爱收集书法作品,珍奇拓本。礼物也还算适宜。

两人进内殿先拜见了皇后,皇后拿出一件用锦盒郑重装好的物事交给乔宛,想来就是那书籍孤本了。皇后面露忧色,“这些天忙于庆典之事,这书送进宫来却忘了要晒晒,听说是用脆茧纸做的书页,会不会生了霉气...”乔宛许是为了让皇后安心,便随手翻开盒子道,“怎么会,娘娘您看...咦?”乔宛手伸进盒子,拿出的不是书却是一件衣服。“娘娘,这...”

皇后看到了乔宛手中拿的衣服,一张面孔霎时雪白。“怎么会这样?”

非瑜顺着皇后的目光看过去,乔宛手中拿的衣服是一件褐色蛟云纹宁绸长袍,蛟云纹属于王侯仪制所饰。换句话说,这是一件王爷或者公侯才能穿的衣服。衣领袖口已稍见磨损,看来是件旧衣。

“这是陛下在淮王府时穿的常服。”皇后的脸色逐渐恢复过来,化为凄厉的神色。“有人放了这件衣服来设计我,好狠的心思!”

原来如此。非瑜眯了眯眼睛。当今朝元帝并非嫡子继位,只是侧妃庶子。当初只封了淮王之位。其兄昭懿太子登基后先是兵祸四起,后修水利又出堤坝垮塌之事死伤无数,百姓怨声载道。不久后昭懿帝忽猝死于深宫,几位皇子竟也“神奇”的先后意外或暴毙而死。朝元帝在民间素有贤名,一呼百应,顺民意承兄位登基。皇位纷争向来残忍血腥。多得是见不得人的手段,否则朝元帝又怎么能如此“顺利”的被拱上御座?何况,好像朝元帝为淮王时似乎是并不受宠的...

无疑的是,如果这件衣服被送到皇帝跟前,效果并不亚于重磅炸弹。他当然不会当皇后在念旧。他会想起他庶子岁月的种种屈辱血泪,不受重用,或者争夺皇位时的丧心病狂不择手段。皇后作为引起他愤怒痛苦的罪魁祸首,自然不能轻易放过。好手段,果然好手段。

非瑜深吸一口气,伏在地上。“还请娘娘不要慌,可否听奴婢一言。”

皇后慢慢转于镇定,抚抚心口。“但说无妨。”

“奴婢大胆进言,娘娘宫中可还有封淮王正妃时所穿的衣物?”

“正妃衣物?”皇后喃喃几句,眼睛一亮。“本宫明白了,乔宛,把本宫箱底那件粉色镂蝶的褙子拿来。”

不多时,乔宛取出一套粉色衣装,非瑜将两件衣服一股脑塞进锦盒盖好,“娘娘觉得此计可行否?”皇后点头,目光似有赞许之意。“去吧,办成了本宫自有嘉奖。”非瑜轻轻翘起嘴角,衣服照送,只是不能单送一个人的...连皇后淮王妃时的衣服一并送去,皇帝看见多半会念及当年结发伉俪之情,当年的少年佳人,风花雪月...倒也不失为好主意。

二人穿过宫门而去,不知是不是出现了幻听。非瑜似乎听到空气里轻轻的一声,似乎是男子从鼻中呼出“哼”的一声,环顾四周并未有人出现。那几乎轻不可闻的一声渐渐化在空气里杳无踪迹。她摇摇头,大概是听错了...

第七章 夜半无人私语时

果然,在乔宛将锦盒经由守门的内侍递进去后,里边并无什么动静。晚膳后朝元帝却派人送来了一对宝石镶嵌的鸳鸯成双钗,算是对皇后旧日良人之思的安慰。非瑜送了一口气,看来她揣摩的还算对。皇帝多疑但还算念旧情,只要不触动他的逆鳞,还是万事好商量。

晚膳后宫女们收拾了皇后用膳的碗筷餐具便纷纷退下。非瑜正轮到守夜之职。不大一会便直打瞌睡,正昏昏欲睡时,何贞从内殿出来,面色古怪的说“娘娘有话同你说,你且去,我替你守一会儿。”非瑜应了便迷迷糊糊往内殿走,不经思考掀开软帘行了礼“娘娘,奴婢来了。”

可能非瑜的话太过突兀,非瑜看靠在软榻上的身影震了一下,一张纸片不受控制的从手中滑出,摇摇摆摆,正落到她跟前。非瑜粗粗窥了纸上几行字,不由身躯一震,随即低下头去不敢再出声。

皇后言语中似带有些怒气“你进来的急,险些吓到本宫。”非瑜把头压的更低,“奴婢知错,请娘娘饶过奴婢。”

过了一会,皇后又开口道:“罢了。惊吓本宫还是小错,你偷看本宫母家送来的的密笺,又该当何罪?”

什么密笺,此时宣了她进来又那么正好就甩到她跟前,还明明白白告予她这密笺是出自皇后母家。怕是早就算好的来试探她。

非瑜摒声静气,“若是奴婢能说出个一二,娘娘可否轻饶了奴婢的罪过?”

皇后并不言语,殿内一片静寂。许久之后她才道“那本宫就听听,你能说出什么来。”

非瑜抬头“娘娘可是为薛弘毅醉酒贻误军机一事烦恼?”软榻上身影晃动一下,“你倒聪明得很,居然从纸上寥寥数句就猜出了整件事来龙去脉。不错,薛弘毅是本宫幼弟。我父贵为丞相,幼弟偏偏酷爱习武。府中费尽心思送他进军中,他也算中干。几年便升了参将。没想到这次在前线受奸人所陷害被灌醉酒贻误军机,致北寮边关七城失守。贻误军机,那可是杀头的罪过。军中几个副将世家子弟联名上书参他罪名,眼看是要逃不过了...”

非瑜在心中轻叹一声,贻误军机确实是大罪过,那可怜的薛弘毅即使为丞相嫡子皇后幼兄恐怕也难逃责罚,而且若是丞相想一力保下他,只怕会有纵容幼子包庇之嫌,不免落人口实。救则危,不救则要使薛府失掉唯一的一根独苗。此事麻烦得很。

几番思索,非瑜开口道“有一个法子,只是薛参将要受些苦头。”得到皇后示意后她接着说“若想保住薛参将性命又不落人口实,可使丞相大人狠狠心。在朝堂公审上,行一出大义灭亲,再痛陈自己过失,纵容幼子之罪。请求治自己的罪过。陛下见丞相如此大义凛然,必不好再夺薛参将性命。如此可堵悠悠众口,民间也会流传丞相大人公正无私大义灭亲的美谈。岂不妙哉?”

不等皇后出言,非瑜又悠悠道:“至于是何种的大义灭亲,要留住薛参将性命又足以其他人无话可说。想必娘娘和丞相自有决断。”

皇后沉默良久,终于开口道“你这自损的法子想的极好。明日弘毅一案由陛下亲自公审,吾父会怒不可遏于朝堂之上拔侍卫剑刺向亲子,伤口深及三寸只偏心室一分...弘毅若能保住一命,本宫当好好谢你才是。”又道:“南珠一案和旧衣之事已能看出你才智过人,是个可用的。今日之事你若装蠢避而不答,只怕本宫不能留你。”

非瑜胸有成竹,“那现在娘娘可能信我了?”

“哼,本宫如今只问你,你是哪宫遣来的细作。要如此处心积虑取得本宫的信任!”

“娘娘明鉴,非瑜对娘娘并无二心。若是细作,便叫非瑜受九族尽灭的报应,自己也入业火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够了,你既发如此重的誓。本宫姑且信了你。若是给本宫抓到什么把柄,必让你尸骨无存!”

“谢娘娘信任,娘娘圣明。”

软榻那边又陷入了沉默,接着皇后又像是陷入某种梦魇又像喃喃自语般不停呓语“这些年来的苦苦支撑,偏偏他们欺人太甚!冲我来也就罢了,要对我那老父幼弟刀兵相向。安世雷,简直畜生不如的小人!”

“丞相,皇后,参将...一门虚伪荣华,暗里活的胆战心惊。朝元...专宠那贱人,听了她狐媚连我十三岁的涟嘉都不放过,拱手送给那帮南越狼。我这顶后冠送给那贱人带又如何!只要能放过我,放过涟嘉,放过薛家...”声音颤抖竟像是呜咽,忽而又转为暴戾“安家!我薛家与你势不两立!纵使我死,也要送你们先赴黄泉路!”

非瑜低头只是不言。安世雷,战功赫赫的安将军,朝中一品大员,扶持朝元帝登基的从龙功臣。他的好女儿,可不就是住在锦绣宫的那位贵主,俪夫人!她只知安家在朝中根基极深,却不承想已将薛家逼至强弩之末,看似富贵满门的薛家,竟已沦为刀下鱼俎任人宰割...

夜色迷离,晚风中有鬼魅般的身影穿行一掠而过,随即隐入黑暗。没有半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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