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休哥一死,南京的契丹大军顿时乱作一团。
西南方的西夏国蠢蠢欲动,这几日竟在西线大肆调兵,大有即日来攻的趋势。隆绪日日与六部大臣商议军务,每日凌晨才能回来。望着他疲惫的身影,我的愧疚一点点浮了上来。
昨个半夜,禁军统领突然来报,说是穆易和铁镜公主一先一后出了城门,往南方骑马而去。我正喝着桂花酪,听到这一句喉头一呛,止不住咳嗽起来。隆绪瞥了我一眼,坐到我身边轻拍我的背,对那禁军统领只吩咐他们不要大惊小怪,稍后派人寻了他们回来便是。
可是今天一早,侍卫们只在城外的草甸子里找到了失魂落魄的铁镜公主,此时她早已昏迷过去,身上盖着穆易的外袍,可是却不见了他的人。
隆绪大发雷霆,不时听报穆易携皇帝令符出了边城,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澄光殿里的丫环太监跪了一屋子,就连皇后都惊动了,带着淑妃庄妃一并赶来。一进门皇后先给隆绪行了礼,然后才转身看着屋子里的丫环太监,平素里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严肃,“你们个个跟着陛下的时日都不短了,应该知道这东西丢了有多大的干系,这几日当值的人一个个禀报,切不可有半句虚假掩饰。”
说完后,在隆绪的示意下坐到了宫女早就摆好的绣凳上。
淑妃比前些日子瘦了,想是上次被隆绪训斥了这后心里一直不舒服,脸色淡淡的,进门一直盯着隆绪,眼里装满委屈和倔强。随着皇后站到隆绪身边,此间抬头怨毒地瞪了我一眼。
我因心里有事,也不把她这一眼放在心上。
庄妃行过礼之后站到了我身边,柔软的手握住我,“今个儿好些了吗?”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颜,“让庄姐姐担心了,今日好了很多。”
就听皇后继续说道:“皇上,这都是臣妾的过错,是臣妾没有管好,才叫这些东西不干不净地干了这些勾当。”
隆绪抬手止住了皇后的话,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鞑苏尔,继续。”
“是。”鞑苏尔清了清嗓子方才说道:“档上载着从初七开始,每日一岗。因小阮子腹痛,由小洪子代了一天的值,其他可还有别的异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头说无异。
他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又继续道:“那你们可曾听到大殿里有什么异动?”
我见那小丫环一直拿眼瞟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怕是她已经在怀疑我了。与其让她把我供出来,还不如我自己招了。
捏了捏汗湿的手掌,我跨出两步站到那些奴才中间,朝隆绪他们跪了下去。
隆绪一惊,离了座要将我扶起,眉头早已皱在了一起,“你这是做什么?”
我抓住他的胳膊,却不起身,眼睛里满是祈求地看着他。此时若是不说清楚,恐怕就连他有心想保我也保不住了。
皇后见状也站了起来,似乎有些不悦我当众违背皇上的意思,低声劝道:“妹妹先起来,有什么话等散了私底下跟皇上说吧。此时不可任性。”
隆绪扯着我的手臂微微用力,我被他提起来可身上还是跪着的姿势,眼神里满是坚定地看着他。
他脸色越发不好,似是从我身上察觉出了什么。神色里参杂了些许我看不明白的东西。
我心底有些痛,一使劲儿挣脱了他的手,和奴才一样跪在地上说道:“既然丢了东西,凝初和这些宫女太监们一样都脱不了干系。”
隆绪身体一僵,几乎是不敢置信地望着我,眼里闪过一丝不解和伤痛,我不忍心再看低下头去。
皇后也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淑妃此时站了出来,用绢帕拭了拭唇角,有些幸灾乐祸道:“说的对呢,保不齐有个不干净的······”
“闭嘴!”隆绪突然暴喝一声,甩了袖子重新坐回椅上,偏过头不去看我。
皇后尴尬站在一旁,想扶我起来,可是看到隆绪不善的脸色只得作罢。回身做到凳上说道:“这件事本宫会好好调查的,绝不会冤枉了哪一个,可是若是让我得了证据,本宫也决不轻饶。好了,皇上也乏了,都下去做自己的事去吧。”
“是。”众人磕了个头,起身恭敬地退了出去。
我本也想随着他们出去透透气,没想到皇后把我叫住了,“本宫还有些话和你说。”
我只得呆在原地,低头看着皇后的凤袍一角出现在我的视线中,一双温和的手拉着我坐到榻上,抬起头,她清澈的眉眼带着慈和,再不复方才的矜贵和威严,仿佛就是个祥和的姐姐,“凝初,皇上是一国之君,爷们儿做的事情我们不能干涉,只要好好尽心服侍他们,这才是我们的本分。我知道你天资聪慧,温良贤淑,深得皇上的心,可你也要为他想一想,这庙堂上面的事已经够让他烦心的了,我们就不能体谅他一下吗?”
我因她这番话而羞愧,悄悄抬眼看隆绪,见他还坐在椅子上,眉头攒蹙,面色有些不悦。当日我帮杨四郎的时候,早已料到这一天。不过是凭着他对我的宠爱,干了这本该杀头的事儿。
事到如今,不过是因为他的一个表情我就有些委屈,那他的委屈该找谁诉呢?
“皇后娘娘教训的是,凝初记下了。”我复低下头,轻声说道。
皇后似是对我的回答十分满意了,朝隆绪福了福身,“陛下切莫气坏了身子,臣妾们先下去了。”
隆绪瞥了我一眼,对皇后点了点头,面色淡淡的。
屋子里又只剩下我和他两个人,扎依刚才进来给他添了茶,被他派去唤人去了。我站在榻边,不知该怎么和他开口。
半晌,他轻叹了口气,起身向我走来。
我不敢抬头,低低看着脚上的鞋,等他先开口。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我抵着他的胸口,唇上湿热一片。
“为何要这么做?”他不许我退开,一手握住我的双腕,另一只手圈在我腰上,把我锁在他怀中,低着头,在我唇上低喃着,吻着,声音轻柔却紧绷,仿佛一触即发。
我使劲儿放松着自己僵直的身体,却因身体的紧张而越发敏感起来,他的吻点点落在我颊边、唇角、慢慢往耳朵的地方去了,湿热柔软,让我的腿不住地打颤。
他似是有心要惩罚我,原本轻柔的吻渐渐加了力道,吻痕处丝丝地痛了起来。我趁他刚移开唇,偏头把颈子扭向一边,有些狼狈地冲他道:“隆绪,你听我说,好不好?”
他停下动作,却不移开嘴,浅浅的气息喷到我的皮肤上,“你想说什么?”
我调试着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他微微移开身子,瞅着我的眼睛,声音异常平静,“我不知道。”
放开了我的身子,他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俊挺的背影在夕阳下只是一个模糊的剪影,“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
心里像突然被捅了一个好大好大的洞,百般思绪涌上眼眶,隆绪,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怔怔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自己:就让他对我失望了吧,这样我就不能伤害他了。
晚饭时隆绪没回来,我也只是凑合着吃了两口就让她们撤下去了,心里一直想去找隆绪,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时间在屋子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出了事之后,书房那边总是有人守着。
扎依一晚上也不见踪影,不然我还能问问她隆绪的去向。
已近子时,大概隆绪已经在别人那儿歇下了,今晚不会过来了。
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睡在别人那儿,剩我一人在这空荡荡的寝宫。
如麝似兰的香气从鎏金的香炉中飘出,屋子里三四个炭盆子熊熊燃着,暖烘烘的氛围下我却丝毫睡意也没有。
起身披上外衣,想去园子里看看前天偶然发现的红梅,才一推门,隆绪已是立在门口,手里提着一盏灯笼,身后竟无人跟着。
我咬唇看他,忍了一晚上的怨此时早已消失无踪,可却也不想先向他低头,一时间没了声音。
两人对着立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笑了,拖过我的手进了屋子,扔了灯笼,反手关上了门。
“还生气呢?”他刮刮我的鼻子,猿臂一揽将我圈入怀抱,“这是去哪儿呀?是不是没了我睡不着,打算去寻我呀。”
“谁要寻你了,指不定你在哪儿温香软玉呢,我不是打搅了你的好事?”作势要推他,却按到了他手上拿的折子,不禁纳闷起来。
大半夜的他不睡觉,那个折子做什么?
他低头一看,了然地笑道:“今儿下午兵部送来密报,我一直和密罗他们一块儿商量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