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明还是一样的清闲,时而会去早朝,不过太多的时候都是留在府中。宫中传闻海泪听说了一些,众臣重提立太子之事,三足鼎立的状况,支持舒月明、拓跋浚和拓跋伏罗的人各执一词。
有臣子提出舒月明母妃是凡间女子,依法不能立为太子。拓跋浚虽是太子长子,但立嫡立长拓跋浚自是不能越级立为太子。
天子震怒挥袖离去,众臣怯怯离去也不敢再议。
自立太子风波过去之后,舒月明便是早出晚归,他不说海泪也自是不问。厨娘每日都换着花样,都是海泪爱吃的,每日都是吃饱喝足的,加之新年时光,吃的都是大鱼大肉的,身体都有些变样了。
许久没有舞剑,不过是一会儿的时光,便累的满头汗珠。不行不行,要这样下去,等生下了孩子,那自己还能见人吗?以后不能吃这么多了。虽然每次都会这么说,可一闻到食物的味道,就忍不住会吃很多。
海泪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孩儿啊!你胃口这么好,以后娘亲定当带你吃尽天下美食。
许久没同舒月明一起进食了,海泪吃了一碗又一碗,将厨娘做的菜基本都吃完了。
海泪以为舒月明会惊讶,哪知舒月明却是吩咐厨娘再备一份,之后伸手摸了摸海泪的脸颊。本是削尖的脸颊,自怀有身孕之后,脸上肉肉的不再像以前那么瘦了。
海泪撅着嘴巴:“我是不是特难看?以后不吃这么多了。”
“那可不行,饿着我孩儿可怎么办啊?”
海泪将头一偏,佯装生气:“原来是怕饿了你孩儿啊!那我更不吃了。”
正好厨娘将备好的食物端了上来,舒月明将饭碗递给海泪。海泪还是偏着头,舒月明笑笑:“真不吃了,也不怕饿了你自己。”
海泪本还想再假装一阵子的,哪知道肚子却咕咕的叫个不停。只好接过饭碗,舒月明还是满面笑容,那笑容真的可以将冰雪都融化。
“别看我,不是我吃,是你孩儿要吃。”
舒月明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我孩儿还想吃什么?”
海泪做了个鬼脸,将自己想吃的一口气全说了出来。以为舒月明怎么都会有些惊讶的,哪知他却是一副自知的模样,一切吩咐了下去,还额外加了一些海泪叫不上来的菜式。
那些新加的菜式,海泪很喜欢吃,问过了厨娘才知道,那是民间特有的补膳,具有安胎睡眠的功能。一般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这些偏方,但药材珍贵,就算知道了偏方,也不一定能找到药材,自是弄不出什么药膳来。
孩儿,娘亲有世界上最好的丈夫,孩儿你有世界上最好的爹爹。
舒月明又是早出晚归的,每日醒来舒月明已经离去。将能问的都问了个遍,大家说的都是不知道,海泪实在是闷得慌,央求了殷叔好半日,方才出了东平王府。条件是殷泰必须寸步不离的跟着,海泪无奈,能出去总比不能出去要好的多。
殷泰真是没话可说,一路跟着居然一句话都不说,这个闷葫芦,表姐怎么就喜欢他呢?
想想时日,离他二人定下的婚期也差不多了。那就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回洛阳了?
“殷泰?”
“王妃,请讲?”
海泪眯着眼睛,笑得有些邪恶,“是你去洛阳完婚,还是表姐来京城啊?”
“回王妃,王爷说他自会做主,详情属下还不知道。”
海泪撅着嘴巴甚是无奈,真是无趣之极了。这个闷葫芦,问一句答一句的,表姐日后和他生活在一起是,那的无趣成什么样了?
“你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王爷想法最多。”殷泰一板一眼的说着,“王爷这几日正向陛下请旨,王爷说还是回洛阳的机会大一些。”
回洛阳的机会大一些,海泪心里一乐,舒月明这样做只怕是想自己能回洛阳分娩。两人又沿着市集走了半响,走的也有些乏了,正要吩咐殷泰回去,却看到一个身影,真的好熟悉。海泪立即的跟了上去,眼见那个人就要不见了,本能的提气使用起了轻功,不过是一晃眼的功夫,便没了身影。
四处的张望着,左右都是商家门户,几乎都一样,海泪一时也想不到那人会在哪里躲藏。
殷泰有些不相信的表情,见到海泪无恙方才松了口气,这个王妃就没有按常理出现过。
海泪有些自言自语,“殷泰,你看到她了吗?”
海泪刚才的怪异,殷泰看在眼里,只是这个王妃不按常理,倒也没放在心上,现在海泪这么一问,也有些着急自己刚才大意了。
以前在应柳儿那里听说过海泪,对海泪的性格有些了解,倒真的很欣赏这个表妹。刚才又看到海泪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使用轻功还能那般快速,更是有些敬佩之意了。
只是这要是出什么差错的话,王爷不直接杀了自己才怪。先前只是注意海泪身边有无危险,倒真的没注意有什么认识的人,于是答道:“王妃看到谁了?属下一时疏忽。”
“是她,真的是她,我不会看错的,是……”海泪将那个名字生生的咽了下去,没有说出来,说出来了只会徒增舒月明的烦恼。
海泪有心事,走路都有些慢慢吞吞的,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回到王府,海泪这才说道:“殷泰。”
“属下在。”
海泪板着脸厉声说道:“今日之事,就不必让王爷知道了。”
“这……”殷泰表现出一幅为难的样子,海泪也自是知道,他对舒月明忠心耿耿的,所有事情都不可能瞒着舒月明的。
“本王妃说不能让王爷知道就不能让王爷知道。”一语既出,海泪自己都吓了一跳,在王府里还从来没端过王妃的架子呢!
既然端了架子就端到底了,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更不会将负担增在舒月明的头上。
殷泰也有些吓到,还没见过王妃这个样子呢!这个王妃真的就没按过常理。很不情愿,想想王妃也是为了王爷好,“是,属下知道了。”
海泪又对殷泰嘱咐了一番,方才回了寝宫,只是还在一心想着那个身影,真的是吗?
如果问舒月明,他一定会知道些什么的,他忙着殷泰成婚的事情,这点小的事情,也不愿加重他的负担。像往常一般也没等他回来,早早的便睡下了。
平日里,海泪醒来,舒月明早就上早朝去了。现在,舒月明却还慵懒的躺在一侧,将自己拥在怀中,吻了吻自己的额头,问着:“醒了?”
舒月明,这就是自己所希望的幸福,每日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看到你,还有我们的孩儿。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便是这般了吧!
“你不用上早朝吗?”
舒月明摇了摇头附耳在海泪的小腹上,听了半天才说着:“这几日有些忙,冷落我的妻子了?”随后接着说道:“宝宝,一定想父王了吧?”
海泪笑笑,重靠回舒月明怀里,想要问问殷泰的事情,但又不知道如何问。
舒月明似是看穿了海泪的心思,说着:“不日我们就可以回洛阳了。”
“什么?”
回洛阳?海泪有些惊讶却是掩饰不住心底的兴奋。又可以回洛阳,以前不在乎在哪里,只要有舒月明就行了,自怀有身孕之后,却是很不愿呆在京城,总感觉这里危机四伏,人人都想谋害自己。
有了身孕,自己行动不便,有柔然的事情为先例,两人皆有些后怕。那时的自己还可以任意妄为,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的自己是他的妻子,腹中还有他的孩子。
“我收符儿为义子之时,曾经承诺过,让符儿继承我的王位。我那时并没想过可以如愿的娶你为妻,然后有我们自己的孩子。所以我们的孩子可能没有封号了,你会不会生气?”
海泪摇了摇头,自己在乎的是舒月明,不是东平王,自己的孩子,也自是不愿与皇家有任何的瓜葛。
“对了,陛下不是不让我们出京吗?怎么会?”
自己怀孕之事,虽是瞒着天子的,可天子又怎么可能不会知道。知道舒月明会有自己的孩子,天子笑的合不拢嘴,当着众嫔妃皇子之面,赐了名号。
承继,拓跋承继。
承继,倒过来便是继承。海泪自是担忧了数日,不过,那之后天子对舒月明的态度还是一般,众臣上书立舒月明为太子,天子还怒气离去。
海泪倒也不再那么担忧,可能天子只是一时兴起而已。
舒月明笑笑,“太子之位一天空悬,明争暗斗就会一直下去,你和孩子每天都会处在危险之中。那种超不保夕、每天忧虑的日子,我怎舍得我的妻子和孩子过。我自动请旨去封地,向父皇推荐立浚儿为皇太孙,便是向众臣宣布我退出太子之争。我不是没有信心当个好皇帝,可我相信浚儿会比我更有作为。”
原来这段时日他在忙的就是这件事情了,舒月明满足的表情,终于可以离开京城了。
终于,可以离开这个牢笼了。
终于,可以过自己所追求的生活了。
算日子,自己应该能回洛阳分娩。那样,爹爹娘亲、哥哥嫂嫂们也就不用来京城一趟了。
心里开心,感觉日子都过得很快。海泪已经慢慢开始整理行囊了,自己东西本就不多,也不会女红,服饰倒也没有多少,只是舒月明的,倒是什么都想带。整理了满满两箱子。
满屋子的药味充斥着鼻子,胃里翻腾着,虽然早就过了妊娠的时间,还是差点呕吐了出来,所有的情景和太子晃过逝之前一模一样。
知道九皇子夭折的消息,海泪情不自禁的流下了泪水。一点预兆都没有,那么好好的一个孩子就没有了,对凌婵虽然有些恨意,此刻却是开始有些同情她了。
九皇子是她在这个宫里唯一的依靠,如今九皇子夭折了,她能依靠谁?她还能依靠谁?
凌婵半靠在软榻上,一脸病容,早已经憔悴的不成人形。这样的情形,太子晃过逝之时,曾经见过,才第一眼海泪便肯定了,凌婵就要不久于逝了。
依礼作揖说道:“臣媳拜见雅妃娘娘。”
凌婵无力的晃了晃手,“东平王妃请起。来人,给东平王妃看座”四周的婢女瞄了一眼,“你们都下去吧!本宫想和东平王妃说说话。”
婢女们依礼退了下去,凌婵才说道:“别站着了,坐吧!”
海泪依言坐在婢女搬上来的凳子上,却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说什么。
凌婵面带微笑,目光落在海泪的小腹上,说着:“几个月了,我都看不出来了。”
海泪也笑笑,嫂嫂们都说孩子不显身是福,“回娘娘,已经六个月了。”
凌婵起身将右手向前伸来,海泪身体下意识的向后退倾了一点。凌婵尴尬的手僵立在半空中,海泪有些内疚,笑了笑,伸手抓住了凌婵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凌婵笑了笑说着:“那很快就要出生了,就要当母亲了。”
“嗯嗯!”海泪点了点头,孩子现在是两个人唯一的话题,也是两人能够聊的话题。
凌婵一副慈母的模样,目光却是有些呆滞,似是在回忆着什么,半响才说道:“都六个月了,还不显身。你不知道,我怀九皇子时,还不足四个月就这么大了……”
提到九皇子,凌婵没在继续说下去。九皇子夭折不过数日,凌婵自己也病倒了,这一病恐怕就好不了了。
“娘娘还年轻,陛下对娘娘宠爱有佳,娘娘还会再有孩子的。”
虽然很不愿,但还是不得不说出这种违心的话来,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要好。
凌婵笑笑,眼泪都流了下来,“你是要做娘亲的人,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时日不多了,怕是看不到你孩子出生。海泪,一入宫门深似海,好多事情,婵姐姐身不由己。如今要走了,你原谅婵姐姐好不好?”
“你别说这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海泪无力回答那些,不是没见过,只是真的还是难过了。虽然两人有过不少的间隙,可这一切她真的是身不由己,若换做自己,恐怕不能比她做的更好了。
凌婵还是不变的微笑,伸手从褥被中拿出一块玉佩,放在海泪手中。海泪不明凌婵要做什么,只好接下玉佩,看着有些熟悉,上面刻着一个诀字,却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海泪,有东平王护着你,虽是在这攻心斗角的地方。你和宝宝一定也会平安无事的。婵姐姐有事求你……”
凌婵口中说着,人已经跪在海泪面前,海泪有些着急的站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凌婵却是不肯起来,还跪在地上接着说道:“婵姐姐求你……”
凌婵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便有争吵的声音传了进来,婢女喊着:“王爷,您…您…您不能进去。”
前一时还听到婢女的声音,立即的海泪已经听到门被踢开的声音,舒月明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口中着急的喊着:“海泪?”
海泪心里内疚,今早圣旨到达王府要自己进宫之时,舒月明已经上早朝了。殷泰做不了主,而自己也不能抗旨,也不管那么多才会随宣旨的内监进宫来。他应该是刚回府便知道自己进宫了,才会这般着急。
冲着他笑了笑,又看了看凌婵,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舒月明对眼前的景象显然是愣了一愣,天子妃子跪王妃,这些婢女知道了又不知道会起什么风波了。立即开口说道:“王妃,雅妃娘娘身体不适,你怎么可以让她下床呢?”
语气没有刚才的担忧了,海泪顺意的将凌婵扶回床上,内监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舒月明一定是在天子那里闹过了,看了看舒月明,说道:“娘娘,你好生休息,海泪明日再来看你。”
凌婵摇了摇头,将海泪拿玉佩的手捏的紧紧的。好像还有千言万语想要说,可最终只是说了句,“海泪,帮帮婵姐姐,你一定要帮帮婵姐姐,婵姐姐求求你,求求你。”
天子和太医已经进入屋中,海泪不便在说话。只有跟着舒月明一起退了出去,一路上都想起离开时,凌婵那双充满乞求的眼睛。
她没说清楚,海泪自是不懂,她在求自己什么?到底是什么?右手将玉佩捏的紧紧的。到底是什么?现在想要问,已经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