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见那玉棺的时候沈碧落心里百感交集,有些哆嗦的走到玉棺前,想要用手摸一摸,却又怕惊扰了母亲,但最终还是轻轻抚上了那玉棺,有些冰,那玉很滑,就像是母亲的肌肤,沈碧落在心里说:母亲,落儿来看你了。
公子徽只是在原地斜眼看着那玉棺,眼神里有轻蔑,有嗤笑,还有许多道不明的东西,半点目光都没有停留在沈碧落身上,也自然没能发现沈碧落的不自然。
当公子徽的目光转向沈碧落时,她已经心下一片清明,没有了刚才的激动,神色也很自然,公子徽看着玉棺旁那个红色的身影,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唤了她:“落儿,过来。”
沈碧落有些疑惑,没有动。
“看来你是不想要你的生辰礼物了。”
沈碧落这才向公子徽飞去,边飞还边想,我这不是为了礼物,是因为篮子还在他手里,不拿过来怎么上香呢,对,我做这副狗腿子的模样,才不是为了他的礼物。
这么想着的沈碧落完全没有料到,才刚落地,靠近公子徽三步之遥,公子徽便一把上前抱住了她,她的脸被埋在他的怀里,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公子徽将唇凑在她的耳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对不起。”沈碧落抬头想要看向他,视线却开始模糊了••••••“叮咚叮咚••••••”水滴沿着光滑的石壁一滴滴落下来,有的滴在地上,绽出无数细小的水珠,像是水滴开出的美丽花瓣,有的滴在池边沈碧落那白皙的脸上。
池中的莲开得很繁盛,只一点风起,香味便漫溢于这石墓,沈碧落便是闻着这满室的荷香醒来的。
本来公子徽在抱住她的那一刻,将一枚涂满蒙汗药的细小的针插入她的体内,那蒙汗药应该能让沈碧落至少昏睡四个时辰,可现在不知为什么沈碧落却提前醒了过来。
“小徽徽~”沈碧落睁开眼,喊了两声,喊完便又住了口,不就是他将自己弄晕了的么,还喊他干嘛。于是便艰难的起身,可能是那蒙汗药的药效还没有退,沈碧落起的有些颤颤巍巍,但当她看见水中央开着的玉棺时,心中暗道不妙。
她想要飞身到那水中央,可刚踩上荷叶便提不起力气,直直踩入水中,池水沾了她一脸,红色的衣衫被池水打湿,飘在水面,在一池荷叶中显得格外耀眼。沈碧落也不管身上的不适,一步一步的向玉棺移去,艰难的爬上岸,看到空无一物的玉棺时沈碧落先是一愣,后退了两步,却听见有什么东西掉入水中的声音,低下头看见几节白骨时,沈碧落有些傻了,娘亲!
“扑通~”她转身便跳入池中。
水里漆黑一片,我找不到那些白骨,我找不到啊!我找不到你,娘亲,对不起,对不起,是落儿不好,落儿不该带他来的,是落儿不好,娘亲你在哪里?落儿找不到你了。
沈碧落在水里艰难的寻找着,她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流泪,只是在这池水中也看不出流泪,在水里憋着气,只是觉得眼睛有些胀,鼻子也有些酸,但她却不敢哭,哭的话还得上岸换气,她得尽快找到易阑珊。
直到沈碧落发现有一群鱼围在水底,游过去才看见有一堆白骨在鱼群中央,那些鱼似乎对白色的尸骨极为感兴趣,或许那是食人的鱼。
初来时,还没有发现这池中有那么多的鱼,如今发现了,却叫沈碧落心里撕心裂肺的疼,那些鱼围着的是她的母亲,它们在啃食她的骨头,那是她的母亲,她母亲的身骨!
走开,沈碧落用力的挥着手,想要将鱼群赶跑,却被鱼群咬伤,鲜红的血液带着鲜腥飘向远处,见更多的鱼赶来,沈碧落顾不上自己,赶紧脱下外衣将那些白骨包起来,在她做这件事时,那些鱼将她围住,虽然她用内力将它们推开,但还是被咬了许多口,她没觉着疼,穿过鱼群,游向玉棺。
上了岸,沈碧落才发现自己身上多处都被咬伤,有些疼,可都比不上心里的疼,想来这食人的鱼是建墓的人为了保护墓里的人养的,可如今却适得其反,真是讽刺啊。
沈碧落将玉棺旁的白骨也拾起放入衣服里,仔细将它们包好,懊恼之意漫溢眼底,软软的坐在地上,如今她满身都湿透了,为了生辰而特意梳的头发也乱了,索性放了下来,乌黑的头发落在肩上,衬得脸色愈发的白。
为什么?公子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就是你送我的生辰礼物么?为什么?为什么这样残忍,你也是为了那玉玺而来的么?可为什么要将我母亲的尸骨抛入这池中,受那百鱼侵蚀之苦,为什么如此伤我的心,你千方百计的接近我也是有目的的么?公子徽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公子徽我恨你,我恨你!
“明日你来,我将签给你。”
师父,不好!
沈碧落赶紧抱起易阑珊的尸骨,施展轻功,踏过一池荷花,急忙走出石墓,一步一步走得很快,在地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在路上,沈碧落想了许多,却始终不明白公子徽这样做的目的,就像她始终都看不透他那笑容里的深藏不露。微风拂过,她觉得有些冷,凉风似乎直直吹进了她的心里,凉的彻底。
“在下临安公子徽,敢问姑娘芳名?”
“小丫头,听说过三顾茅庐么?”
••••••远远的便看见竹屋燃起的大火,照的夜晚亮得很,沈碧落心里想,这下倒好,总算是全烧了,却不仅仅是那厨房了,她的家也烧完了,公子徽,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碧落在树林里远远看见竹屋外站着的公子徽,他还是身穿那件白衣,风姿卓越,风流蕴藉,五步之外还站着一个黑衣男子,看不清他的面容,只依稀知道他在向公子徽禀报着什么,看样子是他的手下。
自知武功不如公子徽的沈碧落没有贸然走出去,虽然她此刻很想问公子徽这到底是为什么,但她还是忍住了。透过那扇开着的窗,她看见天机老人倒在一片血泊里,那血染了一地,沈碧落使劲咬着下唇,眼里满是恨意,却还要忍住,不敢跑到公子徽面前去质问,她怕天机还没有死,自己若是出去被抓住了,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师父被大火烧死。
她将易阑珊的尸骨藏在草丛里,仔细藏好了,便翻身从窗户跳进屋内,这大火烧的竹屋噼里啪啦的响,倒也将她的动静掩盖了,屋外的两人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火已经有些大了,就算沈碧落如今一身湿衣,还是感觉得到这火的猖狂,她走到天机老人身旁,蹲下来探了探他的鼻息,死了!真的死了!沈碧落的脸颊流下来两行泪,眼睛里有些无神,但却看不出有多么悲伤,或许这才是真的难过,所有的痛都在心里,她还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试了几次,却感觉自己越来越没有力气,不知是那蒙汗药现下才发作,还是沈碧落在水中待得太久,又加上吹了凉风,染了急性的风寒,或许还因为那些食人鱼的缘故,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公子,屋里那个女人还活着。”黑衣男子的声音压得有些低、有些哑。
“不用管。”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但却如冬日里北国的大雪一样的冰凉,一样的苍白,漫天的下在了沈碧落的心里,不用管三个字那么短,却久久荡在她的脑海里。
你知道我在屋里了么?呵,不用管,公子徽,这算是给我一条活路么,你可知如今我站都站不起了,你给的活路我走不了。
沈碧落听见屋外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他每踏一步就像是在她心上狠狠踩了一脚,那般疼。随着那脚步声的渐行渐远,她的意识也渐渐消散,却始终感觉得到疼,那些身上的伤,还有那些心里的伤都一齐发作着。
“小徽徽,你说听见我的琴音便会来找我,带我出去玩儿,是真的么?以后都是么?只要我弹这七玄琴?”
“自然!”
“你真问我喜欢什么?”
“对!真的,无比极其的真,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
“哈哈,小徽徽,我也欢喜你,我还想同你困觉。”
••••••沈碧落被这浓烟呛得眼泪直流,心想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师父死了,娘亲的墓也被掘了,如今自己也快死了,只是因为她错看了一个人,那个人叫公子徽,公子徽。
沈碧落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却记得自己身上还带着他送自己的紫玉,她摸了半天才将那玉解下来,狠狠摔向远处,可她现在没有力气,那玉也没有摔得很远,只是她的目光随着那玉佩,看见不远处似乎倒着一个女子,她很怀疑自己是否看错了,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看见有个人倒在那里的。
自己这是要死了吧,段青衣,你可一定要来给我收尸啊,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正当沈碧落如此想着,一个青色的人影推门而入,有些朦胧,但沈碧落看见那片青色的衣角便安心了,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