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小公子要给哥哥看伤,小草急忙让开,对茫然的睁着眼睛看着顾童童的哥哥说道:“哥哥,这位公子是个大好人,是他给我买的馒头。他还答应会救你的。”
床上那个虚弱的人一听,竟然一把就抓住了妹妹的手,急急地开口:“你答应了他什么?啊,说啊!”
小草似乎有点被自己的哥哥吓到,磕磕巴巴的说道:“没,没什么,我,我求他救救哥哥,我,我……”
“她自愿卖身为奴,只为求你一个活命的机会。”韩烈淡淡的声音响起。
床上的人竟然一跃而起,紧紧抓着小草,满脸敌意的看着顾童童,“我不要你看,我妹妹不会给人做奴婢的,你们走吧,快走!”
小草急得大叫:“哥哥!”
“你闭嘴!”哥哥也怒了,“我死了也不能让你去给人做奴婢,你忘了爹爹的教诲了吗?”
顾童童看着这个前一刻几乎奄奄一息的人,此刻爆发出的气息竟然如此凛然不可侵犯。她回头有点埋怨的看了韩烈一眼。韩烈摸摸鼻子,觉得有点冤枉,关我什么事啊,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顾童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善良”,“你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妹妹为奴为婢的,我只是想帮帮她。再说,我是大夫,也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你是大夫?”小草有点惊喜,本来只是想求这位公子能来看看,看他们可怜的份上能求点银两,却没想到求来了一个大夫。
韩烈却有点好笑,这个顾童童,从头到尾只治过自己这一个病人,却不忘时时标榜自己是大夫。尽管他知道顾童童的医术不错,却对她这么个小人儿一本正经的说出自己是个大夫的那种自信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
顾童童看到韩烈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了,当下也不客气的开口:“看什么看,还不过来帮忙?”
韩烈对顾童童呛人的语气也不以为意,走过来立在顾童童身边,问道:“要做什么?”
顾童童正打算指挥他掀开被子检查伤口,床上的伤者开口了,“等一下。”
顾童童看向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他慎重的看着顾童童,“你真是大夫?”
“是,如假包换。”
“先说好,我们没钱付诊费,我妹妹也不会卖身为奴。”
“我知道啊。”
“但我会报答你的救命之恩的。”
“啊?”顾童童有点蒙,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韩烈双手抱胸,饶有兴趣的看着床上的病人。
“我叫吴大树,今年十五岁,会点拳脚功夫,以后我可以给你做护卫抵诊金。”床上的少年坚定的说着,一双熠熠闪光的眼睛直直的看着顾童童。
“我也可以做丫鬟的,我十二岁了。我会做很多活的,真的。”没等顾童童说话,小草就急忙开口。
顾童童有点傻眼,愣愣的开口:“我们只是路过啊,再说,我也不需要护卫和丫鬟啊。”说完,她还茫然的看了韩烈一眼。这是个什么状况?
“不,我不能平白受你的恩惠,不然我宁可不让你治。”少年坚持着。他看出眼前的这个小大夫是个心地善良且涉世不深的人,如果能跟着他离开这里,也许自己和妹妹都会有一条活路。
“哥哥!”小草有点着急了。
这什么情况啊?帮人怎么倒像有点被赖上了呢?顾童童觉得古人的思维真心有点跟不上啊。
“你就答应他吧。”顾童童还在纠结着,韩烈淡淡的开口了。
他还有点别的思量。顾童童毕竟是个女儿身,以后回到京城,有个丫鬟照料也不错。至于这个吴大树,他看他眼神明澈坚定,不像奸猾狡诈之辈,且固执知恩图报,应该会是个忠心之人。如果顾童童想在京城开医馆,身边也应该有个可以四处打点走动的人。
心里转着这些念头,韩烈淡淡凉凉的声音又想起:“不过你们得签个契约。”
“什么契约?”吴大树紧紧追问。虽说他会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但也没想过卖身为奴的。
“契约的事不急,先让小大夫给你看看伤吧。你是要报答她,又不是我,有什么要求你们自己谈。”韩烈把这件事推给了顾童童。他想要顾童童尽早的适应这个社会,尽快的融入和以往不同的生活。
吴大树看着这个冷静淡漠的少年和一脸懵懂的小大夫,想了一会,说道:“好。麻烦大夫了。”
“等等啊!”顾童童大叫,一脸的不赞同,“我是应小草姑娘的要求来看看她哥哥的,怎么现在变成了……变成了收护卫了呢?我还没答应呢。”
韩烈凑近顾童童耳边低声说道:“童童,你不会见死不救的,是吧?可你不答应他不让你治啊。”一抹笃定的笑勾在嘴角。
床上的吴大树适时的“虚弱”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顾童童看了看那个躺着不动的病人,心想还是救人要紧。于是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其他的以后再说。”说着就要动手掀开吴大树身上的薄被。
韩烈伸手一挡,“我先看看。”他可没忘了顾童童是个女孩子,也没忘了当初她是如何彪悍的给自己脱衣擦身的。韩烈认为,在顾童童的小脑袋里,就没有男女大防的观念。
顾童童站在韩烈身后,看不见薄被下的情景,却听见韩烈小小的吸了一口气。
“什么情况?”
韩烈掀了被子,让开位置让顾童童上前,“你自己看吧。”
顾童童一看,也不禁小小的“啊”了一声。
只见吴大树两条腿自膝盖以下,胡乱的包扎着一圈圈的布,已经被血浸成了黑紫色,边缘还有脓血不停的渗出来,一双脚青紫肿胀,都能看见薄薄的皮肤下微微跳动的血管。
小草看着眼泪就下来了,哽咽着说道:“哥哥的腿三天前被人打伤了,一直在流血。”
吴大树抬起手抹去了妹妹脸上的泪水,温和的说:“小草不哭,哥哥不痛,真的。”
小草扭过头,不去看他,使劲睁着眼睛不让眼眶的泪水滴落。
顾童童没空欣赏他们的兄妹情深,上前一边解开那一圈圈的血布,一边说的:“你是真的不痛吗?痛的话还有救,不痛的话我就要好好思量一下了。这么炎热的天,伤本身就好的慢,还包的这么紧,你是不是不想要这双腿了?”
只见一双小腿上,纵横交错的遍布伤痕,有的地方深可见骨。顾童童都觉得腿上隐隐的疼,真不知道这个虚弱的哥哥是怎么那样镇定的说出不疼的话的。
顾童童用手指捻起一点血凑到鼻尖闻了闻,奇怪的看着吴大树,“你得罪了什么人?他们用什么打你的啊?”
“是鞭伤。”说话的是韩烈。
吴大树点了点头,问道:“可能医治?”
“能是能,我只是奇怪这血液里怎么会有毒。”顾童童一边说一边观察吴大树的神情。见他并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可见他是知道自己中毒的事的。
顾童童四周环顾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可用的,就一边指挥小草去烧水,一边招呼韩烈过来帮忙。
“把你的匕首借我用用。”一只白嫩小巧的手伸向韩烈,顾童童也没看他,而是弯腰仔细的观察着吴大树的脚。
韩烈从靴边摸出匕首递给顾童童,“我要做什么?”
“按住他。”顾童童边说边低头思索着师父的手札上记载的一些治疗方法。她一看到吴大树的情形,脑海里自然而然就出现了治疗方案,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师父的记载,她没有任何的实践经验。当初救治韩烈不算,依她的估算,韩烈不可能好那么快的。她知道按照师父的记载去做应该是对的,但心里还是难免忐忑。
顾童童抬头叮嘱吴大树:“我要用刀割开你的脚趾放血,可能会有点疼,稍微忍忍啊。”
“公子放心,我省的。”吴大树见顾童童一眼就看出他中毒了,心里已经十分信任这个小大夫了。
顾童童看了韩烈一眼,韩烈冲她点点头,两手紧紧的抓住了吴大树的双臂。顾童童用匕首在吴大树的十个脚趾指甲根处都划开了一个十字形的小口,立刻有黑血冒了出来,还有淡淡的腥臭味。
韩烈能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在顾童童每一刀划下的时候都止不住的一阵颤抖,吴大树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冒出来,脸色也更加苍白。
顾童童两手在吴大树的脚踝两侧不停按压,直到脚趾处的血色开始变红才住手。
“这个毒叫三幸,取三生有幸之意,不会致命,但会令人伤口难以愈合,伤处的感觉加剧。”顾童童抬头说了一句,手下又开始处理吴大树的腿伤。“谁这么恶毒啊,不但打伤你,还想让你痛死啊。真是没人性。”
韩烈一听吴大树中的是三幸,眼光闪了闪,偏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吴大树满头大汗,扯起嘴角勉强露了个笑容,声音黯哑的说着:“没什么,是我不小心得罪了人。”明显的不想多说。
顾童童也不勉强,只是看见这么恶毒的整人方法,不禁心下愤怒,自己嘀咕几句罢了。她知道,在这样一个没有民主没有人权的时代里,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腿伤没什么,开始的处理还算及时,也没有发炎感染的迹象。只要祛除了体内的毒素,伤口会慢慢愈合的。我再给你留点药,让小草给你用热水清洗一遍,然后敷上,不要再用布包扎了。过几天就会没事了。”顾童童用床边的一块干净的白布细细的擦拭了吴大树伤腿的淤血,处理了几处较深的伤口,然后细心的嘱咐道。
“你有严重的营养不良,要想伤口快点好,需要吃点好的。”顾童童看向韩烈:“我们给他们留点钱吧。”
韩烈沉吟了一会,说道:“不如,咱们再留一天,明天看看他的伤势如何再走?我们去镇里逛逛,反正你也不急着到京城去。”
他对吴大树中的三幸很有兴趣。三幸,他很熟悉,是太子暗龙卫中专用来审犯人的,因为配制不易,一般只有暗龙卫各司首领才会有。他奇怪的是如此珍贵的毒药怎么会出现在临川镇,出现在吴大树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身上。这个人,这个镇,有什么秘密吗?
顾童童却还耿耿于怀吴大树的护卫一说,她实在不想要什么护卫丫鬟的,她只想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身边有小白陪着就好了。知道他的伤势问题不大了,就想赶紧离开。
吴大树看见顾童童脸上犹豫的神色,心知她是不想留下,不想收自己做护卫。而听到他们是要到京城去,更加坚定了跟着他们的决心。说不定借着这个机会上京,他们兄妹二人还可以找到机会替爹爹报仇雪恨。
虽然有点奇怪那个神情冷傲的公子为什么忽然之间会对自己的伤势如此关心,但眼前的小大夫才是他想跟随的人,他也看出这个小大夫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遂急急地开口:“公子,请您再留一天吧,我不知道我的腿能不能再站起来,我不想以后都瘫在床上。”说着,脸上不免带了一种哀戚的神色。
韩烈站在一旁,眼神沉郁的看着吴大树,虽然不明白他心中所想,但也能看出他想跟着他们的决心,更对他敏锐的观察力和灵活的机变能力感到赞赏。但他很不高兴,不高兴他对顾童童的算计。
端着一盆热水走进的小草听了一半的话,以为自己哥哥的腿坏了,吓得一盆水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上前一步就跪在了顾童童的面前:“求求您,公子,求求您救救我哥哥吧。”
顾童童吓了一大跳,吴大树也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妹妹会有这么大反应。
顾童童呆呆的说:“你哥哥没事了啊,他中了毒,但没什么生命危险了,好好休养几天就好了。”
正说着,小白嘴里衔着一张纸条窜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