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奇走到小光身边,伸手猛的一拍他瘦小的肩膀,叫道:“败家子。”
这三个字,是郝奇对小光最亲切的称呼,只不过这称呼稍稍有点夸张。小光花钱虽说犹如长江决堤,但他总是把钱花到最想花,花得最舒服的地方。
况且,小光的女朋友宋情可是一个善于管理财务的当代王熙凤,她总能将小光控制的服服帖帖的!
小光见郝奇来了,把右手食指往小嘴前一竖,示意小声。随后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般说道:“观音姐姐,快把钱先给我,就是救了我的命了。”
郝奇掏出口袋的钱,再次数了一遍,正好是十张一百元。
小光拿过钱,看都没看,就塞在自己的口袋里。
郝奇低声问道:“你要钱干什么?”
小光眨眨小眼睛,狡猾的说道:“还能干什么?又不嫖,打球。”
“一小时几百?”
小光半睁着一只眼说:“你看,现在正在打球的那个人叫花猫,我和他正在赌输赢,一局一百。”
郝奇用手弹了小光的光头一下,对他说:“败家子,你倒是不嫖,开赌了,宋情要是知道了,还不飞起一脚把你踢成太监,你赢了输了?”
郝奇说完一想,自己净说一些废话,他自然是输了,要不怎么向自己借钱?可是他身上不是还有卡呢吗?满可以出去取?
小光拿出自己的烟,恭恭敬敬的给郝奇,说道:“哥们,别抽你那三块钱一盒的,对身体不好。你回去别和情情说,你知道这个兔子总是咬我!我实在是受不了!”
郝奇大模大样的拿出一根,点燃,长长的吸了一口说:“你脑袋进水了?干什么还不走,等着输死吗?”
小光也点着一根,脸上竟然露出陶醉的表情,说道:“你知道打球的感觉吗?你虽然不知道,但你也应该知道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隔壁王二不曾偷的道理。”
郝奇笑道:”你说什么呢?你这不是拿钱往大海里扔吗?”
小光摇了摇头,说:“钱是什么东西,只是一些数字,一些纸片,太过虚无了,和高手过招是多少钱也买不来的。这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你自己品品这滋味,空气中都是甜的,就如同zuo爱一样,你明知道累,可是为什么还不停的做?
你试问你的一生中曾经有过这种经历吗?有过这种感觉吗?恐怕一次也没有过吧,无情的告诉你,你失败至极!人生最大的苦痛可能就是莫过于此。”
郝奇看看小光的光头和兴奋的脸,知道自己不能再劝他,劝也是没有任何的用处,自己深知他是一个性情中人,这种人为了自己的爱好和目标,可以不惜一切,只说道:”你还想打几局?”
小光说:“我们俩约好了一共二十三局,还有九局。”
郝奇心里一算,小光已经输了一千四,就说:“这么说你要我拿钱给你,并不是想把输出去的钱赢回来,而是你明知道自己会输,却一心只想打完剩下的九局,享受这个过程给你带来的快感。”
小光嬉笑着说道:“所谓人生得一知己足矣啊,你小子就是我肚子里面的蛔虫啊,算你小子了解我。”
郝奇对他也只能是无奈,便转身坐下来,把目光转向台球桌,和小光一起看花猫打球。
其实郝奇对台球这项运动并不是太感兴趣,他其实是对运动就不感兴趣。若不是自己身边诸如小光之类的人的喜欢,他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来到这种俱乐部。
小光看了一会,对郝奇说:“小子,知道怎么玩嘛?你若是不知道的话,可以先拜我为师,让我教你一些秘籍,然后你再通过严寒酷暑非人能忍受的不断修炼,终于知道怎么玩。”
郝奇朝他脸上喷一口烟,烟雾中夹杂一些吐沫,鄙视对他说道:“这种十六颗球的,美式落袋是人就知道怎么玩,开球,争花色,打光自己的球,把黑八打进,赢!”
郝奇虽然对打球不太感兴趣,但由于别人的关系,他在很小的时候便对美式落袋的规则深有了解。
小光吸了口烟,晃晃自己青色的如同葫芦的光头,对郝奇摇头说道:“肤浅,肤浅。一门技术的高超低矮,共分九品,分别为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以我看来,你在台球的技术上,现在属于第十品,也就是最低级的一品,名曰小品。就让我来给你说一点术语见识见识吧。
你看了吗,台球桌四周的木质结构的平面叫做台盘,台盘靠里边橡胶制作的边叫做台边。整盘球除了白色的母球外,有一至八号八颗全球,九至十五号七颗花球,又叫做十六彩球。”他一边说着,双手一边坐着起伏的动作,好像甚是得意!
郝奇看着他仿佛抚mo女人肉体一般的动作,无奈的说道:“光头兄弟,我知道这些,比你不知道早多少年,你现在打那一种球?”
“全。”
郝奇看了一眼碧绿的台面,只见台面上现在算上白色的母球总共有九颗球,全都全色的。小光一颗球还没有打进。
郝奇笑了笑,对他说道:“这局你打了几杆?”
小光默默地说:“没打。”
他说这句话,忽然好像变了一个人,圆圆的脸上呈现出从来没有过的严肃。好像他正在面对着,能改变自己一生的大问题。
碧绿色的桌面上,黑色的八号球就停在底袋口不远,白球与黑球的距离非常近,并且笔直的和黑球排成一条直线。这种球,就是郝奇这个级别的选手都能打进。
花猫在桌前转了转,弯下身体,摆好姿势,架起球杆瞄瞄球。但他并没有急于击打,而是又缓缓地站起来,拿起桌上的擦粉,想涂抹一些在杆头。却又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把擦粉随手放在了木质的台盘上,又弯下身体摆好姿势。
花猫摆好这个姿势,忽然转头冲小光挤出一个有些诡异的微笑,又看了看小光身边的郝奇。随后,在没有把头转过去的时候就一杆打出,杆头命中白球,发出一身微脆的响声,白球如同流星一般射出。
郝奇用牙齿紧紧咬住嘴中的那根烟,心想:”完了,一百块又没了,我借给别人的钱已经飞走了,借给我钱的人他还没有来到!”他心里一乱,想出这句话。
谁知花猫击打白球的力量过于大了,愤怒的白球竟将黑色的八号球撞飞出桌面,黑球在空中笔直的飞了一段,逼得旁边围观的一个人赶忙躲开,唯恐自己挨打。
黑球落在地面上“当当”响了几声,又滚了一小段,被躲开它的那个围观的人弯腰抓住。
郝奇面露喜色,对小光说:“黑八飞出去了,这局是不是他输了?”
小光淡淡的说:“是的。”
围观的人见花猫竟然把黑八打出台面,都不约而同一阵惋惜。
郝奇对小光说:“你赢了!怎么没有一点表情!”
小光摇摇头,褐色的瞳孔里面透出来了无限失落,脸上的表情仿佛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说道:“郝奇你错了,我没有赢!”
郝奇看着他严肃的面孔,当然想不通。
小光接着说道:“事实并不向你想得那样,这并不是他失误了,而是他故意使出这招让我,你若是实在不明白,只看看白球在哪里?”
郝奇连忙看看桌面上并没有白球。他确信刚才看见白球并没有同黑八一起飞出台面,便又仔细的寻找,发现白球已经在刚才黑八面向的那个底袋里面。
这就是说花猫用白球将黑八击飞后,白球直线的走进了原本黑八该进入的袋中,他看着这些,紧紧的皱起眉毛问小光:“根据规则,黑八出台,白球进袋,花猫必败无疑。你怎么说,他故意让你?”
小光若有所思的答道:“用白球将黑球打飞,而白球进入原本黑球应该进入的袋里,这种打法在球手的江湖里有一个花名,叫做“黑白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