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酒店时已经接近凌晨,吃饭的时候叶欣叫了两瓶干白,姐妹两个六年没见面了,如今再次聚到一起,而且叶欣又快要结婚了,都感慨颇深,坐在一旁的青宁拦也拦不住。
喝得晕的找不着北叶欣被青宁抱到了车上,而安然再三强调自己会打的回去,虽然她也喝了不少酒,但青宁看她神情自若的坚持,他也不好再做强求。
说实话,安然虽然天生有点小酒量,但是这么多年没碰过酒了,头脑自然会有点犯晕,坐上出租车的时候头部才有一股轻飘飘的感觉,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没事,坚持一会儿,到了酒店就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席莫离沉默地倚在车门旁,仍旧一身裁剪合身的灰色西装,外面套了一件灰色的大衣,整个人看起来深沉稳重,冷峻孤傲,他左手习惯性的插在裤袋里,右手红色的烟头明明灭灭,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可能因为是突然起身原因,安然从出租车里下来的时候,脚步略微有些踉跄,不过还好没有跌倒,司机师傅好心关心了两句,安然只是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连声说了几句谢谢。
“你喝酒了?”冷冽而略有些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安然回头,乌黑晶亮的双眸中闪现一丝诧异与嘲讽,“席先生还真是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找到我的住的地方了。”
席莫离好看的眉头微微一皱,因为她语气中毫不掩饰的嘲讽与冷漠,自我防护和刻意疏离的冷漠。
“林阿姨生病了,你该回去看看她。”
“该回去的时候我自然会回去。”安然稳了稳身体重心,头好晕,她现在最想回房间睡觉,没什么精力花费时间在这里与他做无营养的交流。
“我是受人之托过来接你的,”席莫离蹙眉看着她绯红的双颊,看来喝了不少,“毕竟酒店没有家里安全。”
“呵,家?”安然忽然抬头呵了一口白气,在寒冷的夜里悄然消散,她转身,清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身形高大挺拔的男人,“席先生真的觉得我现在一身酒臭味适合见付家人?”
席莫离目光冷沉迎着安然的目光,俊雅的脸庞在光影明晦间显得深沉难辨。
“好好休息,我明天早上再来接你。”说罢,转身要去开车。
“不用劳烦,我还认得付家庄园的路,”慵懒的嗓音带着不屑,“席先生如果很闲的话,不妨考虑养些花草宠物,既有事情做,又可以怡情解闷。”不等前方蓦然僵硬的男人转身,安然便慢悠悠第走进酒店。
回到房间,草草地冲了个澡,安然狠狠地将自己的身体摔入床中,该来的总回来的,无论明天要面对的是什么,今天先睡个好觉,养足精神。
本以为自己已经起的很早了,可是当她走出酒店旋转门,却发现席莫离双手插在裤带,挺拔的身体倚在路虎车门旁,脚边零星地散落三四支熄灭的烟头,似乎等待已久的样子。
安然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便绕过车身走到马路边等出租,席莫离抬头,一双黑眸幽深冷冽,俊美的侧脸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
正当安然伸手去拦迎面开过来的出租车时,忽然感觉身体的重心开始倾斜,整个人都被凌空抱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去抓身后的东西,却正对上席莫离那张高贵冷俊的容颜,“席莫离,你做什么!”
没给她挣扎的机会,席莫离便将安然塞进副驾驶,快速系上安全带,然后回到驾驶座,发动引擎离开。
看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景色,安然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席先生,你知道挟持绑架是什么罪吗?”
“如果将我告上法庭的人是你,我不会为自己辩驳的,无论什么罪行,我都愿意接受。”低沉冷慢的声音带着成熟男人特有的幽磁,席莫离目视前方,神色肃穆认真。
安然压住因他的话而微微一颤的心口,却又不由得冷哼一声,将脸转向车窗外,所有与付家有关的人,他们说的话,哪怕是半个字,她都不屑于往心里去。
一路沉默无言。
付家庄园,一如她六年前离开那般恢宏气派,青砖红顶,只不过多了几分岁月沉淀过的深沉稳重。
车子停稳后,席莫离下车绕道另一边为她开门,动作流畅却不失高贵优雅,犹如欧洲皇室贵族,绅士十足。
浓密的长睫微掀,安然略略抬眸,视线穿过前方奢华的金色雕花大铁门,掠过茂盛的花园和浮雕喷泉,停在那方青砖红顶上,这片庄园,曾承载着她十七岁满满而又难以言说的疼痛。
“不进去吗?”席莫离声音冷沉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关切,盯着她的目光复杂难辨,“总要去面对的。”
“席先生,”安然下车,伸手拢了拢有些挡住眼睛的长发,嗓音柔和却冰冷如寒风,“别用一副怜悯的眼光看着我,我们还没有那么熟。”
道路一如记忆里那么熟悉,熟悉?呵,安然冷笑,忍不住对自己脑海里突然浮现的词语自嘲了一番。
直接无视一脸惊讶打量着她的佣人,踏着厚厚的乳白色波斯地毯神情从容自若地右转走进客厅,白皙的手心中却微微渗出一层薄汗。
米白色欧式沙发里,一对中年夫妇坐在一起,正满脸笑容地向坐在对面的一个人询问着什么,安然看着远处那个容光焕发,美丽端庄,虽不复年轻貌美却风韵犹存的妇女,脚步忽然变得生滞僵硬,停在了原地,随后赶来的席莫离看着安然蓦然僵硬的背影,视线随着之转向一旁的客厅。
微微顿了一会儿之后,安然的嘴角勾出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微笑,接着大步向前,坐在沙发上的林雅娟抬眸,目光接触到安然时,眉色惊喜,晶亮的眼眸几乎闪到了安然的眼。
“安安,你回来了!”林雅娟满脸欣喜,连忙起身去握安然的双手,与她并肩坐在一起的付文康抬头看着安然,不自然的神色被悄然盖过。
安然双手插进大衣口袋,侧身躲过林雅娟迎面而来的热情亲切,三两步走到旁边的单身沙发坐下,几乎没有多看她一眼,精致美丽的脸上尽是冷淡疏离。
林雅娟神色尴尬地垂了垂自己伸到半空中的手臂,同样大方漂亮的眸底染尽无言苦涩,付文康连忙起身走到妻子身旁疼惜地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两下,坐在对面的宋一茜见此也慌忙上前托住林雅娟的手臂,将她扶到沙发旁坐下。
“顾安然,你怎么可以这样!林姨是你妈妈!”宋一茜看着一动不动坐在一旁,面无表情,不闻不问的安然,语气愤怒地指责道。
嘴角微翘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安然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轻柔却冷如寒冰,“看来病情没有别人说的那么严重,至少……还没有达到面黄肌瘦,病入膏肓的状态。”
“你……”安然的话显然触怒了坐在林雅娟身侧的付文康,他神色微变,却也只能无奈压住,林雅娟伸手苦笑着拍了拍他的手背。
“这么伶牙俐齿,刻薄无礼,看来也只适合把你一个人丢在国外!”宋一茜冷笑地看着她。
不远处,身材修长挺拔的席莫离沉默地看着客厅里的动作,俊脸冷寂无声。
安然并不理她,“如果专门找人把我绑进付家大宅是为了让我欣赏你们一家人表演深情戏码的话,不好意思,我忙的很,而且,也没兴趣。”说罢,直直起身,转身就要离开。
“安儿!”“站住!”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前者痛苦生涩,后者则傲慢愤怒,安然的步子略滞,眉色微微一挑,刚转过身子便迎面一巴掌打了过来,“啪”的巴掌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尤其响亮。
席莫离握紧身侧的拳头,终是没能忍住,疾步到前方将安然护于身后,俊脸淡漠阴沉,冷冽的眸光中带着戾气,低沉的声音冷如寒冰,“你做什么?”
“做什么?!”宋一茜满脸不屑地看着他,“林姨在时时刻刻都盼着她回来,你再看看她,为人子女,竟然说一些盼着父母死的话!”
安然唇角微勾,绕过挡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走到宋一茜面前,精致白皙的脸庞笑容三分柔和,乌黑的眸底却冰冷如夜,“怎么,觉得我说的不对?”宋一茜看着安然离自己越来越近,一双寒眸锋芒锐利紧紧盯着自己,心里竟有一丝退却,却依然昂首挺胸回视,像一只高傲的孔雀。
“你以为……你是什么?”安然神色依然柔和温和,冷然的语调中夹杂着嘲讽。
“我是你嫂子!”
“嫂子?”安然不由得“呵”了一声,“我是我们顾家的独子,前天明集团董事长顾浩明唯一的女儿,你又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嫂子?”
“你……”
“第二次了,不急,我会慢慢的,全部还给你的。”安然直直打断她接下来的话,微微靠近宋一茜的耳朵低语道,“你神经!”宋一茜被她冷不丁的话语惊得猛地往后退了一大步,满脸嫌弃而又惊吓的表情。
安然并不多看他们,转身离开,“安安!”林雅娟见她要走,连忙起身要追,却被坐在一旁的付文康生生拉住,“随她去,她现在心里对我们太过排斥了,还是过一段时间再说吧!”
刚出客厅,便看见付易阳穿着一双棉拖缓缓从二楼上走下,穿着一件宽松的灰白色套头衫,黑色的休闲裤,当安然抬头,他正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温和干净的双眸接触到她红肿的左颊时,有疼惜和薄怒一闪而过,随即神色关切地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疼吗?”高大修长的身躯站在她面前,声音柔和的犹如天边绵绵的白云,苍白的手指想去触碰她左半边有些红肿的脸庞,被安然侧脸闪过,清秀的眉目里漠然与冰冷渐渐浮现,“付先生,请自重。”
“安然……”付易阳喃喃低语,“你还在怪我吗?”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转身,一个削瘦纤细而又孤独坚强的背影,一如六年前诺大的机场里,她一个人拉着偌大的行李箱毅然离去,毫无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