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是非欲起

《新编三国演义第七集》之三

在赵云将军心目当中，论中华的好儿郎，武松当数第一个。在新编三国演义里，武松与潘金莲是天生的一对。天上的奎木狼星和侍香玉女，为了私下的爱意，下凡到人间来约会。长大成人之后，便是性情刚烈的好汉武二郎和多情薄义的潘金莲。虽然结为夫妇，但武松却从不碰她一下，同一张床上，用粉笔划线为界，各睡各边，秋毫不犯。

公孙瓒死后，赵云流浪江湖，到了阳谷县武松府上，与武松结拜为兄弟，就住在武松家中。不久，武松为护送外出写生的同学们而去了东海之滨的崂山。

在家里，潘金莲实在守不住寂寞，因见赵云英俊不凡，便多少对他传情，媚来迷去，百般骚扰，赵云置之不理。潘金莲索性在赵云房间里洗一个裸体浴，赵云回房来一眼看见，勃然大怒，欲举刀劈之，又念武松情份，又气不过这番戏辱，一气之下，乃插刀在门上，愤然离去。去街上买一台照相机，买一盒胶卷，打听着崂山的去路，一面拍照片，一面来寻武松。

不久之后来到海滨，这里的风景很入画。转过几片松林，听见有嬉笑之声，走近一看，原来是潘金莲与西门庆正在此处画速写。赵云忍不住问：“姊姊，你怎么也来了这儿？”

二人吃了一惊。还是西门庆乖猾，迎上前来叙话，取两只杯子，与赵云对饮。那西门庆是个耍骗的酒徒，别人醉了他也不醉。倏忽，他见赵云半醉了，就指着潘金莲的背影问他：“你看，金莲的腰身美不美？”赵云大怒，喝道：“屁话！”吓得西门庆不敢再说。却又悄悄来问潘金莲：“你愿意跟我走，还是跟赵云走？”潘金莲答：“我愿意跟赵将军。”于是西门庆转身回去，抄那刀从背后猛砍赵云，赵云敏捷，一脚踢飞了那口刀，就身边摸起大枪来，往着逃跑的西门庆刺了一枪，“噗”的一声，刺在西门庆的后腰上。西门庆大叫一声趴在地上，捂着伤口爬出了松林。

赵云因为醉了，看不见地上的西门庆，所以拖了枪就走。潘金莲大声叫喊：“将军带我一起走！”此时海上涨潮，松林呼呼的风响，赵云疑恐有敌兵杀来，便抓起金莲的手腕，一同上路。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潘金莲一面跟着赵云走，一面唱情歌来撩他，“你知道吗，爱你并不容易，还需要更多勇气……这一生遇到你，是上辈子我欠你的……”可是无论唱得多动情，赵云一概不听，加紧了步伐沿海滩往前赶路。看前面岛子上有些人影，便对她说：“看，武松在那儿，还有张青、孙二娘！”潘金莲举目远眺，却看不清，只好加快了脚步跟着小跑。怎奈那小脚太弱，把一只鞋子跑掉了。赵云停步，等她弯腰去捡。看她穿鞋时，那小脚倒怪可爱，忍不住笑了起来，金莲羞赧不已。

临近岛子时，忽然听有人说话，随即转出来班长卜懂，副班长尚书宝，体育队长蓝克，大才子竹太宇。他们见赵云引一女子前来，不免左右窃窃私语。又有两名女将迎上来，一个是米珠珠，一个是莫丽，她们高兴地把金莲接了过去。赵云问武松在哪里，回答说：“武行者前一仗战方腊，被砍去了胳臂，隐居去了。”赵云听了烦恼不已，独自一个去海岛礁石上歇脚。

一边歇脚，一边寻思：这潘金莲，本是水浒中的人物，怎么与卜懂一班男女认识？想是中间有牵连，都混熟了。而武松已经是出家之人，称了行者，撇下妻子在家，让潘金莲好受清苦，又惹了西门庆那一类歹人找上门来，实在看不过眼！一路之上，我见她也是一个有心有情的好女人，为何不娶她回家？

呜呼！这赵云本来是个英雄，一心一意打天下，可是英雄一世糊涂一时，只因太平时代没有用武之地而流落民间，偶然产生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念头，思想上开了小差，便惹出一场是非大祸来。你须知道那潘金莲不止有一个，这世间的女子都有害人的心肠……

[35]争渡，争渡

争渡，争渡——射箭，射箭，惊起一滩鸥鹭——四面树敌一片！射箭，射箭，成吉思汗……

沿着石墙往下，挽住爬山虎往下，纵身一跳，跳过碎玻璃碴，找到了一丛好竹。我帮诸葛孔明……不帮！帮他个蠢猪干什么？孔明聪明，倒是很聪明，却愚蠢，不助力英雄而善服于刘哭虫。我只帮一帮方流日，看他被女孩子们用皮筋打弹丸打得真可怜。

尝记溪亭日暮，酖醉不知归路，争渡，争渡……射箭，射箭，怎么三国演义里极少有妇女之间的追逐？极少有爱情的故事？没有嬉戏的资料？让我编写新三国，没有参考，写起来也怪难的。

割下竹枝以为弓，抽丝袜子拧成绳，拉一拉，撑一撑，看看吕布射黄忠。争渡，争渡，我要爬上去。

谁也没有像我这么多用空了的圆珠笔芯，拣出几根来，挎在腰间。抽出一根来，搭弓上箭，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三米之内，百发百中……一根圆珠笔芯“嗖”地射了出去，“咚”地一声扎在莫丽的腮上，莫丽手里拿着钢笔，“砰”地一声，钢笔砸了过来，砸在我的脚边。

莫丽疼得直掉眼泪，射中的地方红了，破了，气得说不出话来。

一双双满是怨气的眼睛看着我，“安瑟要道歉！”谴责声！

啊？贝安瑟会道歉？从来没听说过，好大一个难题。

“让我……换个人打吧，打脸皮厚的，不怕疼的，行吗？”

“谁脸皮厚？你真是……”替莫丽说话的女同学是单雅，她停口了，她不知哪个贬义词可用于贝安瑟。“好了，他这也算道歉了，你还疼吗？”

莫丽捂着腮不说话，低着头找她砸出去的钢笔。我把钢笔捡起来递给她，她不声不响地接了过去。

方流日遭了殃，姑娘们群起而攻，皮筋打弹丸，弹如雨下，打得他抱头鼠窜……

争渡，争渡——射箭，射箭……我把弓和箭都收起来吧。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36]神秘的一封信

匆忙中争取秩序，彷徨中寻找镇静。一场暴雨刚刚停下，我一阵猛跑出了校门，一直跑到巨鹿公园。衣服被树丛的水珠碰得半湿。头发被吹得翻起来。在山坡的平石上有一张八角的小石桌，由树丛环绕。坐在这儿，空气清幽，还能远望蓝蓝的大海。

停下了粗喘和心脏的猛跳，我就问自己，安瑟呀安瑟，你准备怎么办？

“你以前能够泰然自若，现在你还能够泰然自若？”

名叫阿雪朋的姑娘真好。“真是好吗？你真感到是好吗？”

的确，她是一位洁美出众的姑娘，又充满了朝气和自信，学业精良，积极向上，是位高尚优秀的佼佼女孩，百里挑一。然而，让她陪在我身边，开始浪漫的热恋岁月……一想到这个，我就感到恐怖可怕。我怎样？一个永远都不甘寂寞和常规，随时都准备创造奇迹的怪物，可以叫做怪物。

“你准备怎么办呢？你没有主张了吗？”

想到所有的人都把我和雪朋围在中间，笑啊，跳啊，拍着手掌指着我们两个笑啊，跳啊，就像看猴儿一样……哎呀！我怎么办？想到我们之间将“我爱你”、“我爱你”地说起来了……多么可怕！

是一封神秘的来信，把我变得这样心神不定。这信是雪朋写给我的，尽管她伪装得很神秘，用铅笔芯一笔一划写的工工整整，看不出手迹，也不署名字，但是我毫不怀疑地肯定是她所作。

我一连读了好几遍，可是因为激动，竟然没记住写了些什么。在八角石桌这儿，我再掏出那封信来，仔细一点看懂它：

伸出你的双手来，闭上眼睛，深深吸上一口气，用全身的力量将手伸直。把你所有的思虑全部忘记，让精神归于清静，从头上到脚下，整个身体都放松，轻松，舒展。然后，把双手摆在眼前，睁开眼睛。

这个时候，你将从自己的一双手里，看见了自己的一生。因为用骨髓、血液、神经、细胞加上劳动而组成的一双开创人生的手，揭示着每个人自己的一生。在你的手上，用血液充满的一条条纹线，能够告诉你生命、爱情、事业、财富、幸福、灾难、智慧……的真相，从而使你摆脱迷茫和困惑，把握住自己，然后奋力拼搏，去开辟美好的人生。

你的目光清净，你的神情至远。你的口里漫言不羁，你的眉宇傲然自尊，你的忧愁令人心碎，你的沉默令人神往，你能够壮志凌云，心胸开阔，同时又恋着依稀的细节。然而，人生之旅多歧路，你寻不见知心人。

知心人在水一方，在望着你，为你而微微动动，和自容。

这就是神秘来信的内容，没署名，也没地址，虽然贴了邮票，却没有邮戳，分明是直接插在收信栏里的。信封上写了工工整整四个字：贝安瑟收。

是雪朋所做无疑！尽管下了这个结论之后，我又把一圈人草草地数落了一遍，但是最终还是确定了，是雪朋无疑，百分之百！她因为无法当面谈说，所以给我递来这样一信，无须署名，是因为我会一看便知，用了工工整整的铅笔字，是为了保留一点自我，设计一种神秘，不正是这样吗？

她装扮成一个算命先生，教我相手和相面，企图开导和奉劝我，末尾，又实在忍不住流露了一点对我的倾慕，这些，除了发自爱情之外，还会是什么？

“天苍苍，山茫茫，风吹草低见海洋，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海表里公园路。望学府，意踌躇，我的心里全没了谱”……匆忙中争取秩序，彷徨中寻找镇静，我就伸出双手来，闭上眼睛，深深吸上一口气，全身放松，然后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双手。它能告诉我什么？是的，有一些纹线，充满了血液的纹线，生命线，智慧线，爱情线，幸运辅助线……我却看不出什么，我不懂这门学问。贝安瑟啊，你该怎么办？

我感到身不由己了，被人控制了，一只无形的魔爪，不！是一双纤纤细手，轻轻地把我捉住了，按倒了，我没有能耐逃出她的手心，我感到将要被征服，将要被俘虏，而征服和俘虏我的，是一个令我爱慕已极的少女。安瑟呀……

再看见雪朋的时候，是在走廊的拐弯处，我们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擦肩而过，她微微一笑。怎么回事呢？又看见她的时候，我正在跟别人说话，她似听非听，怎么回事呢？

如果是矜持、期待，我就会心乱如嘛，如火如荼。如果是冷笑、鄙夷、我就更是心乱如嘛，更如火如荼。她做了这么一封信给了我，之后就缄默起来不动声色了。这一手很难办！为难得我手忙脚乱了。

英阁是雪朋的知心知己，她时不时在我旁边讥言讽语：“堂堂男子汉，怎么不如姑娘家，就没有个主心骨！”她既然知情，那不是奚落我，是奚落谁呢？咳！我知道该怎么办！

我肯定是有办法的！我的大脑，肯定可以帮我出主意，指导我可以这样去做，再那样去做，并且，用不着别人帮忙，也不叫别人知道……

我自以为是，自力更生，却怎么知道，不知不觉中，我失去了智力，造作了怪事中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