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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莛儿洼的爱情故事
作者:suannisuanni 时间:2020-10-01 19:21 字数:4588 字

[37]莛儿洼的爱情故事

在我的大学时代,为自我感觉良好而陶醉,不知天高地厚,不顾虑地久天长,随心所欲……也并非这样,我也严格谨慎,细致入微,刻苦攻关和奋斗不息……又不是这样,我困惑麻木,忧郁不安,充满了恐怖……也不是这样,有时我也坠入俗套,不见长进……

我难以说清自己是怎样一个人。但是,当“爱情”这个心惊肉跳的字眼降临到我的头上时,我把所有本性都丧失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开始胡言乱语,开始白日做梦,开始食不下咽。性格更加怪癖多端,行为不但令别人面面相觑,就连我自己也感到费解。

终于,我想出了把阿雪朋拐骗出来的行动计划,天黑之后,我爬上了电线棚,用木棒把电闸敲下来,于是大楼一片昏黑。我噌噌噌跑进阿雪朋的教室里。同学们在黑暗之中忙着找蜡烛,乱糟糟地抱怨。雪朋一步一步地向门外挪。于是,我跟在她身后,出了教室。她向走廊窗子靠近,我便拦在她面前,轻轻地对她说:“我是贝安瑟,雪朋,你随我出来一趟,好吗?”

由于激动,我的嗓音在颤抖。从窗外照进来的微微的亮光,照在她的脸上。看不清怎样的表情,只看见眼睛眨了一下又一下。

过了大约一分钟,无比漫长的一分钟!她才做出回答,她说:“好吧。”

于是,我走在前面,她走在后面,从黑暗的走廊上经过。走廊上人影绰动,有人打亮了火机,微弱的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她没有说话,显得很平静,走得很从容。

我又是怎样呢?这样一种感受——遥远的古希腊,特洛亚王子帕里斯,在天神的帮助下,拐走了斯巴达王后海伦,把她从皇宫骗出来,带她跟着自己走,不就是这样吗?

带她出来干什么?不知道,我没有准备。却,从此开演了纷纭一幕——莛儿洼的爱情故事。

[38]写给英阁

第二天早上,英阁像往常一样,比上课铃响提前几分钟到达教室。心情还算不错,扬起手来,与打招呼的伙伴碰一碰。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时,已经走的脸发红了。要上课了,今天要往蛋壳镶嵌画上定铜丝。她先放下手提袋,再打开抽屉找工具,一封信进入眼帘,没有封口,皮上只写四个字:写给英阁。

她吓了一跳,四面瞅瞅,没有人注意她。她忐忑不安地抽出信来,是用草纸写成的,先看署名,是“贝安瑟”,更吃了一惊。忙向贝安瑟的位置看去,他不在,整个教室都没有。英阁没有立即看信,先让自己镇静下来,找好工具来到工艺室。工艺室里也没有贝安瑟,他今天没有来。于是,她伸开信仔细看,字迹很潦草,很急促:

英阁啊,这样的信你意想不到!充满了罪恶!

你是我的老同学,你从过去就熟悉我,我们相识最久,虽然彼此相距万里,但最能听懂我说话的人,想来只有你一个!

我和雪朋之间的事情,知晓的也只有你一个!

但是没用了,恶消息传来,人人都要目瞪口呆的。但是没用了,我不能听,我不去听,没有灵魂去听,我会目光呆滞,会精神失常,现在已觉得差不多了!英阁啊,你听我说说。

昨天晚上,是我关闭了电闸,整个大楼全黑了。*把雪朋骗了出来,带她走出了学府,没有人看见。这一步成功纯粹是上帝在作孽!我没有想好带她去哪儿,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路后,就坐在了黑暗的路边。我要向她挑明我爱她,也要她向我挑明她爱我,这是我带她出来的目的,想改变我们之间猜疑不定的爱情变为光明正大。谁知,她冷漠而又敌视,戒备森严,这个态度使我无法开口说话了。呆坐了很久之后,我懂了,她原来视我为一个卑鄙的小人,在夜晚骗她出来是怀有不良的图谋。我懂了,自始至终我的一厢情愿纯属惘然,从前最可信的判断纯属虚构,她根本就不认识我。一下子我感到无地自容,羞愧万分,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心绪急剧坠落,悲观涌上心头,我决定立刻断却这可耻之事,就撇下她在路边,一个人先走了。

满怀都是愤恨,恨什么说不清。当时我的思绪非常紊乱,只感到头涨、口渴!便向小卖部走去,要买杯饮料喝。这时,我看见雪朋从原路往回走着,红色的身影在黑暗中慢慢移动。饮料来了,我便不管她,大口喝了起来。就在这时,传来一声惨叫,可我还是在喝。

过了足有十秒钟,我才对那惨叫声有所反应。那惨叫声是雪朋的!她身上穿着鲜红色的绒衣,在晚上更加迷人,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行走,被潜伏着的色魔盯上了。他们开着一辆小汽车,悄悄靠近她身边,打开车门,伸出一只黑色的胳膊,拦腰把她揽了进去,那一下只用一秒钟,关上车门就开走了,在黑暗中远去了。小汽车没有车牌,即使惨叫声被人听见,也发现不了什么,作恶现场不留任何痕迹。

我扔下饮料瓶跑过来,已经什么也看不见了!黑暗的街上一个人也没有,什么也看不见了!我疑心自己想错了,便到处去找她,可是无论哪儿也找不到,到她房间里问了两次,她们说她没回来,我跑遍了学府的里里外外,都没有找到。不用找了,她不在了!看看每个人都还在快乐着,而我们的雪朋却已遭劫!

我体会不出是什么感觉,只知道心里发慌,两腿发软。一个人来到教室里坐下,想象雪朋已经惨不忍睹了,我就快疯了,她的尸体有一天被捡回来,那时所有的老师同学都去哀悼,我也在其中,想想那样,我就快疯了。英阁啊,你怎么知道我现在难受得变成什么样子了?忽然看见东方发白了,我已经在浑浑霍霍中度过了一夜!天就要亮了,雪朋失踪的消息马上就要传开了,更可怕的消息随后就来了,我再也不能在这儿了!我马上就带着全部的罪恶离开了!英阁,唯一我该做的,是对你说一说,让你知道,在历史上,在今天,在你身边,一个老同学,一个好朋友,他们经历了罪恶!

贝安瑟

这是一封多么怪异的信!这信在英阁面前展现了一幕惊险离奇的电影故事片段。看完的时候,她的脸色变了,忍不住唏嘘咤叹起来。

英阁站起来看一看,到各处找一找,贝安瑟的确没有来。接下来,她要思索这封信。是真的吗?她从来没有觉察到贝安瑟和雪朋这两个相隔十万八千里的人物之间会有关于爱情的瓜葛。是雪朋瞒着她吗?也瞒过了所有人?要不,就是贝安瑟又在胡闹了?看信的样子不会的。不管怎样,找雪朋去。

在服装专业的工房里,她看见了雪朋,正好端端地坐在那里。看上去,好象若有心事的样子。看见她好好的,英阁紧张的心情才松了一松。要是雪朋也不在了,就得拿着此信上报了,她想。

这个混蛋妞儿,背着我做了些什么!英阁先把信藏着,走过去拍拍雪朋,然后走到外面僻静处。雪朋不以为然地跟了出来。看看不会有人听见,英阁用眼睛瞪着雪朋说:

“哼!你干的好事!”

雪朋愣住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呀?”

“别装了,说说吧!你和贝安瑟是怎么回事?”

雪朋的脸无法控制地通红了,非常心慌,但还是坚持说:“他?他跟我有什么关系?”

“行了,大小姐!真看不出来哟!”英阁有一百二十个不乐意。她看见旁边的乒乓球室门开着,没有人,就把雪朋拽了进去。“不知道你瞒着我的事还有多少呢!我还装模做样把你看成知己呢!”

“你说什么呀,我的姑奶奶?”

“哼!你看呀!”英阁不屑再说,把信递给雪朋。

雪朋是咬着牙、流着汗、跺着脚把信看完的。看完之后,羞惭地把脸转过去,用双手捂起来,发出:“呜呜”、“哼哼”的哭非哭笑非笑的声音。

英阁拽过她的手,口气变得温和了:“雪朋,究竟是怎么回事?对我说啊。”

即使是亲密无间的知心朋友,雪朋也无法抹下这不留情面的羞惭,她万料不到贝安瑟会捅出这么要命的一刀!她撒谎了。她说和贝安瑟之间从没有什么事情,只是在昨晚被他叫了出去,可是他什么话也没说,坐了半天就一个人走了。她只觉得很奇怪,如果这里面有爱情之类的东西,那一定是贝安瑟一个人在无事生非。

然后两个人嗫嚅了好久,英阁揉着雪朋的肩膀问:“现在,贝安瑟哪去啦?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呀?”

……现在,也就是英阁说这些话的时候,贝安瑟正在向一片布满森林的山坡上走去,手里提着一本书,是《三国演义》。

[39]莛儿洼

从这一天黎明开始,我就离开了学府。茫无目标地行走,只求躲离所有的人,离得越远越好。从山路钻入莽林,沿崎岖的小径翻过山头,不时被杂草、横木所拦住。孰不知,山林已被城市围拢,转来转去又到了学校的附近。为了避开教学大楼那个尖顶,我向石岭高处攀去。跨过一页最高的岩石,举目眺望……哎呀呀!拔天的大树如层层的屏障挡在前面,构成一山的森林,上上下下甚是壮观!

绕过森林下面的弯曲小道,再走几步,看见山的前边有一个公园。哦,明白了,原来我已走到了檗林公园。

檗林公园后面的山底下草木茂盛,有冬青树、剑麻、月季、爬山虎、青草。有一个未建成的小花园,石墙很矮,有一个进出口。走进来,脚下是松软的黄泥土。在最里边,松柏树后,是一条长长的水泥台,水泥台往上,就是突兀的山石,山石再往上,纵横斜竖地长着一层层乱树。

用手摸摸水泥台,手指没有染上灰尘,那是干净的,可以坐在上面。

把书放下,心里想,这儿是最安静的地方了,为什么没有人来过的痕迹?人们在嘈杂的城市中找到檗林公园这块幽静清洁的地方,已经够满意了,不会想到公园后面的山底下还有一块更宝的地方,这儿是角落中的角落,也只有风儿和鸟儿才会飞到里面来。

李贺的石像就在这儿,能见到的只是一座古怪的顽石,石碑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我无心欣赏,也无心去看现代人怎样记载李贺,只是望着顽石旁边的草木出神。一首小诗油然升起:

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油璧车,夕相待。冷翠竹,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这是李贺的《苏小小墓》,一幅凄情冷艳的画面,和这里相差无几。

然而李贺……字长吉,晚唐诗人,屈身于礼教而不得其志,家境贫寒,二十七岁早早死去,但他呕心呖血而成的诗词,流传千余年不绝于世,那种奇崛幽峭、侬丽凄情的心境为世人所不及……

手捧一本书,想在此深读,可是心思已不知飘向何方。拟或被风儿吹来的花香、土香所劫持,去取悦那些盛开的月季花和剑麻花。要说欣赏,那实在不是今天的贝安瑟。我只是发呆,默默地和一草一叶、一枝一花混融起来,彼此诚情地祝愿。它们一齐欢迎我的到来,和颜悦色地交谈、叙旧、交朋友。动人的时候,它们一齐挽起手来,跳着舞,围绕着贝安瑟,由清风拨动琴弦,引来海雾做滋润,簌簌丛丛地吟唱起来:

“你来了,你来吧,告诉你,这儿,这儿是莛儿洼,

来莛儿洼里,采什么花儿,由你自己选吧,一朵、十朵、一百朵……

爱多少岁月,你自己选吧,一年、十年、一百年……呵,哥啊,姐啊,你们的事俺看不见,只是风花雪月,似水流年,白发苍苍时,虚度年华你可莫埋怨……

有个有个美丽的人,什么样的好青春,爱呀、恨的,从天上来,可怜浪子的苦心,不成树,散做啼笑风里云……

莛儿洼,莛儿洼……”

忽闪忽闪的白蝴蝶,一对一对浪漫追舞。一只蜜蜂,“嗡”地一声扑在我的脸上,使我猛地吃了一惊。蜜蜂从脸上飞走了。我定了定神,发现这才是真的,吟唱的声音消失了。

咦?它们刚才唱了些什么?似乎清清楚楚,想要记起来,凭凭又记不起来,只隐隐约约地想着“莛儿洼”三个字。真是怪极了,这是做梦吗?

这是睁着眼睛的睡觉,白天的梦幻?还是此地真的有神灵?孙悟空总是指着地面大叫“土地老儿,快给我出来”,那么我呢?难道要喊“土地爷爷,您显显灵圣”不成?莛儿洼,又是什么意思呢?记得《水浒传》中有个悲惨凄凉的蓼儿洼,难道她们是地缘姊妹?

这小园子无名无姓,该是叫做莛儿洼吧?从口袋里掏出钢笔来,往水泥台上写下“莛儿洼”三个大字,然后挤出墨水,把字描粗,墨水滋进水泥里,显得苍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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