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阮小文正在这么想着,窗外邱凉的声音传来,她猛地一惊,碧玉簪登时掉到了床上,幸好床板上已经铺了薄薄的褥子,不然这簪子兴许又要断一次了。想到这里,阮小文不禁又好奇起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使得这簪子折断呢?
“小文,吃饭了。”邱凉在屋外喊。“哎,就来。”阮小文应了一声,正要将簪子放好,房门却被推开了,青玲走了进来,目光先是落在了那碧玉簪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旋即又是一派平静模样,走到柜子前将什么东西放了进去,“还不走?”她侧过身看阮小文。
“就去了,你先走吧,我稍后就来。”她不知道青玲是否看到了那根簪子,就像她不确定青玲开门进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她的脸颊泛着红晕一般。
“好。”青玲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就走了,离开时还不忘替她将门掩上。阮小文长长松了一口气,但转而又觉得青玲这个举动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忙将碧玉簪用锦囊收好,又放回了枕头下。
一整个晚上,阮小文都在思索,究竟青玲是不是发现了那根碧玉簪。照理说,皇宫宫女是不允许私自带首饰进宫的,她这也是因着是怜姨最后给她的东西才冒了险带了进来,本以为只消自己不拿出来让人发现就不会有什么危险,可是……似乎还是被青玲看到了。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宫中规矩,宫女私藏首饰者,无论藏了多少,都是要被送去浣衣局做工十年以作惩戒的。
这么一想,阮小文满心的懊悔,目光时不时落在斜对面的青玲身上,却又小心翼翼,不让人瞅见。
“小文?”邱凉发现了她的不对劲,问,“怎么,你不是不喜欢吃青椒的么?”
“啊?”阮小文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循着邱凉所指望去,放在青玲面前的可不是一盘青椒么?想来邱凉是误会了,不过转念一想,如她这般剔透玲珑的人物,会连自己在看什么都会误会的么?思及此,阮小文不由低下了头,想来,连邱凉都发现不对劲了。忙收敛了神色,一如往常那般开着玩笑将这一餐饭吃完了。
“小文。”今日恰好轮到阮小文同梦宜收拾饭厅,好不容易忙活完,却见邱凉还坐在那里,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半晌之后,她才朝正准备要离开的阮小文唤了一声。
“邱姐。”
“小文,我有些话要和你说。”邱凉说着望了眼梦宜,后者识趣地道了别回到自己房间。邱凉这才关上了门,拉着阮小文坐下。
偌大的饭堂在饭点以外的时间总显得有些空旷,冷冷清清。
阮小文看着邱凉认真的表情,不由得有些紧张,率先开口道,“邱姐,你要和我说些什么呀?”
“小文,”邱凉语重心长,“你今儿个怎么了?一顿饭吃得魂不守舍的。”
“啊?”阮小文一头雾水,不解地看着邱凉。
“怎么?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能同我说么?”邱凉温和的笑容在烛光下有些恍惚,隐隐约约的,阮小文觉得这张脸变了个模样,变成了宋怜,不由得又亲切了几分,“邱姐。”阮小文有些犹豫,“其实是有一些事情。”
“怎么了?”邱凉并不着急,悠悠地说,“看你如此困扰,倒不如说给我听听,兴许我能帮到你也不一定。”
“其实,说起来倒也是我自己有错。”阮小文无奈地说,旋即将之前的事情以及自己的怀疑同邱凉说了一通。末了又道,“其实我也不甚肯定,毕竟当时屋子里也不亮堂,怎见得她就瞧见了,即便是瞧见了,兴许她也不会说出去,但是……”
“但是你还是担心对么?”邱凉微笑着说出了她的担忧,“没什么的,青玲是个好孩子,绝不会随便说些是是非非的,不妨你待会儿回去就将话同她说了,她也能明白的。”
“嗯,邱姐,我明白了。”阮小文用力点点头,说。邱凉微微一笑,“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好,邱姐你也早些休息。”阮小文说着站起身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其实仔细想来,也不过就是这样一件事情罢了,鸡毛蒜皮,也亏自己挂在心上了几个时辰,连晚餐都没有好好吃。
邱凉笑着站起身来,把阮小文送到了门口,随后自己也回到了房间。
空荡荡的饭堂里,还有一截短短的蜡烛燃烧着,一抹黑色的身影从光亮边缘掠过,又一次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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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的寝殿,阮小文正和梦宜一道整理着被褥,赵倾城坐在一旁的梳妆台前由侍女荷叶梳着头。
“奴婢有要事要与娘娘说。”寄奴在这时走到门口,道、“进来吧。”赵倾城皱了皱眉。寄奴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见阮小文,脸上的得意更添了几分。这些日子以来赵倾城时常让阮小文替自己做着做那,这番举动惹得寄奴心生不安,总想着要找一个机会投诚翻身,正巧那一晚她听到了邱凉和阮小文之间的对话,暗叹机会来了。今日恰逢邱凉有事去了别处,少了这一个帮手,她要除掉阮小文就易如反掌了。
“娘娘,奴婢发现慕月小筑中有宫婢私藏首饰。”寄奴行了个礼,几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赵倾城闻言不悦地抿紧了嘴唇,“谁敢做出如此违规之事?”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阮小文。”寄奴说着抬起头指着阮小文。赵倾城狐疑地看向她,只见身旁的少女脸色苍白,双手微微颤抖。
“这是真的?”赵倾城望着阮小文,问。
“我……”阮小文一时间不知道概要怎么回答才好,正在犹豫间,就听到寄奴开口了,“娘娘,是或不是,去搜一搜不就知道了?”
赵倾城狐疑地看了看阮小文,心中也不甚肯定此事究竟是真是假。若说这是寄奴胡诌的,那阮小文大可以立刻辩解。可是她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但若说是真的,那这事情的因由又是什么,而寄奴是从何得知?
“娘娘。”寄奴看出了赵倾城的犹豫,上前一步,意欲再次劝说,却听到邱凉安静的声音传来,“娘娘,奴婢相信此事定是误会,还请娘娘还阮小文一个清白。”
寄奴闻言寻声看了过去,邱凉不卑不亢站在赵倾城身边——不知从何时开始,她竟然比自己还多出现在赵倾城的周围,这让她的不安愈发明显。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想要铤而走险借此事搏一搏了。
赵倾城看了眼邱凉,眼角的余光却始终还是落在了阮小文的身上。无论事情如何,她都不会让它这么过去,“查。”
“是。”寄奴的内心近乎狂喜,但表面上依旧平静如水,但没过多久,站在空荡荡的房间中,望着那被逐个打开的柜子、抽屉,被翻起的被褥、床板,甚至是所有的角落,寄奴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
“娘娘。”她怯怯地回过身望着坐在院子里的赵倾城,只见她秀眉微蹙,嘴唇紧抿,目光更是透着丝丝寒意。
“娘娘,奴婢真的是亲耳听到阮小文和邱凉之间说起这件事情,奴婢也曾亲自查探过……”寄奴作着最后的挣扎,随低垂着头,但仍能感觉到一旁投来的视线,将她这一刻的狼狈全都看了进去。
“那证据又在何处?你口中所说的陛下的外袍呢?”赵倾城没有给她继续为自己辩解的机会,眉眼一转,悠悠开口,言谈举止间与平日看来似乎并无异样,只是那双眼睛里透出深邃的寒冷。寄奴头一缩,“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娘娘,奴婢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如此鲁莽,不该害娘娘枉走这一趟,还请娘娘给奴婢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奴婢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赵倾城挑了挑眉,淡淡一笑,“本宫现在看到的,难道不就是真相了么?你还想要编怎样的故事欺瞒本宫?”
“娘娘。”寄奴的眼眶发红,有些绝望地抬起头看着赵倾城,一举一动都是乞求。
“你以为本宫不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么?这慕月小筑上上下下谁是真的服你的?昔日,本宫顾念你照拂本宫多年,也并无大错,可如今你倒愈发自视甚高了。”赵倾城站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低垂着眼看着她,轻柔的语气说出的却是一个令寄奴绝望的日后。“从这一刻起,你不再是慕月小筑的管事宫女,本宫稍后会遣人送你去浣衣局。也许每日从早忙到晚,反而会对你好一些。”
说完,赵倾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落,只留下寄奴依旧跪在原地,一句话,抽走了她这些年的攀爬和辛劳,她感觉自己被打入了深渊,是再也没有翻身的那一天了。
寄奴跌坐在了地上,天也似乎暗了不少。一阵风吹过,是早到的冬日的寒意。“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她苦笑着看着站在一旁的邱凉。
“我只是想看看,你是怎么死的。”邱凉笑的从容淡定,言语间却是恶毒刻薄,与平时那温和的样子截然相反。
“死?”寄奴不屑地笑了,“在这宫里,谁都说不准,是死是活,没到断气那一天有哪个人可以下定论?正如你,你不也是又爬上来了么?你怎知我不会在日后再把你踩在脚下?”
邱凉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随即走近了一些,弯下腰看着她,“你可记得当初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说你之所以向主子求情让我继续留在这宫里,不是因为同情,而是想让我永远都在你的掌握之中,一把伞,不妄图遮蔽整片天空,只要能遮住我头顶的太阳就足够了,对么?”
“现在呢?”邱凉笑了,是那样的好看,一如她出进宫的时候,只是那时候眼里的期待和单纯如今都被绝望和苦涩替代,“你这把伞本就是千疮百孔,还自以为能让我暗无天日。现在,我要让你看看,究竟要选怎样的伞,又要怎么撑,才是真正的天昏地暗。”
说完,邱凉直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微微一笑,正要迈步走开,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哦,对了,当年拜你所赐,我有幸去了浣衣局几个月,时日匆匆,没想到你也要去了。别说我这个好姐妹没有提醒过你,在浣衣局,你这样的性子可是挨不了多久多久的。不过我也替你设想周到了,去了那边,自有人会照顾你的。”
“邱凉,这一切都是你设的局!”寄奴挣扎着站起身,恨恨地说。
“是我设的局,难道你真以为我还是当初的邱凉么?”她回过身看着寄奴,微微一笑,“不过,这个局也要你肯进来才算呢,终究,怪得了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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