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由于我的妻子身体还很虚弱的缘故,不久之后,她便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我依然静静地坐在她的床沿,看着她张那苍白色的脸庞;我想,她所承受的打击程度也是极其沉重的,也应该是令人难以想象的;于是乎,在我自己怜悯着我自己的同时,我也同样的开始深深的怜悯起我的妻子来。
一阵难言的酸楚不由得从我的心底里涌了上来,顿时之间便使我感到了某种来自于多向空间深度的无限沉闷的压抑;我想我该换个地方去透透气了,或是到一个比较宽阔的地方去散散心也好,同时走一走,想一想,理一理那些曾存储于我头脑之中的那些混杂的事情。
于是,我便起身走出了这间病房的房门,缓步地走在了这道长长的走廊里。
还记得在九年之前,也就是在我与我的妻子新婚之后不久的那段时间里,我被我们单位派去外地出差,时间上大概需要在一个半月之久吧;而就在那一次第二天的早晨,当我手提着旅行箱从卧室内走出,然后缓步的走向客厅的房门时,我的妻子也同时的跟在了我的身后,因为她要为我送行。
在我推开房门,转回身来面对着她的时候,我看见了在她那有些依依不舍的面部表情之中,充满了丝丝的柔情与眷恋。
“怎么了,小欣”,当时我说。
我的妻子没有说什么,她只是用她的双手为我整理起我领口那还不够工整的衣领来。
“怎么了,也就一个多月”,我对她说。
“我等你”,在我的妻子为我整理好我的衣领并放下了她的双手的同时,她说道。
我便凑上前去在她的额头印上了一个温情的吻。
“bye——bye”,我对她说。
“bye——bye”,她回应着对我说。
在我提着箱子走出房门,转身走下楼道阶梯的时候,我可以设想得出我的妻子当时是怎样的看着我的背影,一幅依依不舍的样子。
突然间,在我的妻子那种眷恋着的神情于我的脑海中还没有完全消失的时候,吴德那张带着阴邪之气的面孔便突然的闯入了我的思维之中;我想,当他听到他们的领导说出要派他和我的妻子一起出差去外地做实地考察的时候,他便是露出了这种同样狡诘的且不怀好意的诡异笑脸的。
透过挂在他鼻梁上的那副半透明的镶着金丝边框的近视眼镜,从中折射出了他内心里的那股子再也掩饰不住的带着兴奋的光芒,而他却将这种淫亵的光芒看向了我的妻子,他却似乎还在不无嘲笑的用这种亵du的眼神看着我,用他那张布满了得意之色且扭曲了的脸来向我传达出他的得意与嘲弄。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走出了急救中心的那扇大门,我走向了已经变得空荡了的街道,现在这里之所以行人稀少,那是因为这一片区域所处的环境比较偏僻,并不是属于那种比较繁华和热闹的地段。
不过,这也正符合了我此时的内心需要,我需要安静,需要暂时的与人类隔离,以不至于令我那已经很是混乱的大脑而变得更为混乱和复杂。
还记得那次在搭上火车之后,我独自一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想象着从我们新婚这一段时间以来,这种全新的生活所给我们带来的极为甜蜜的时光时,我的脸上不禁洋溢出了一种无比幸福的而顿觉灿烂般的微笑。
可是,就在我回味着这一阵昔日的温馨时,我的脑海中似乎在同一时刻间便闪现出了另一辆行驶中的列车,而就在这一节的车厢内,那个吴德却和我的妻子并肩而坐,并正侧转着他的那颗头颅以略感自己庆幸的眼神看着我的妻子,那种表情中所流露出来的丝丝贪婪之色似乎就在顷刻之间已将我那些带着甜蜜微笑的记忆瞬间即化为了乌有。
我想,我的这种莫名的想象已经随着我大脑的混乱而变得有些错乱无章了。
还记得当我在野外啃着硬硬的饼干,喝着山中取来的清凉的且带着一丝甜意的泉水,咬着那难以下咽的干涩面团时,我都会记挂着我的妻子是否会将她自己照料得很好,而且这种关爱之情并未因为环境的恶劣而失去其温馨的色彩,反而倒变得更为真实和贴切了。
可是,我看见在一座尚未竣工的工地的外围,我的妻子则站在几位领导的身旁,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本小小的记事本,而执笔的另一只手却正在它的上面快速的记录着些什么。
而在她的旁边则站着那个令人厌恶的吴德,他貌似正顺着某位领导的手所指引的方向看去,其实他却在通过他挂在他鼻梁上的那副近视眼镜的遮挡,用他那双隐藏于镜片后面的狡诘的眼睛,却已经斜视在了我妻子的侧脸之上,而从这双贪婪的眼睛中所折射出来的亵意之光竟有了股透射进了我的脑海中的奇异力量,而且还暗含着某种隐含着的讥讽,使我不得不去面对着它,又不得不去逃避着它,使我处于一种极为复杂的矛盾之中,我知道,我的思想正在做着某种激烈的苦苦斗争。
没有办法,我只能是极力地去想起一些我与我的妻子之间曾有的极富和谐以及相处融洽的场景,可是,那种阴影一旦诞生了,稍稍的松懈时他便会卷土重来,不由得我的脑海里又闪现出一幅酒店包间里的敬酒场面,除了所谓的几位领导之外,当然还包括我的妻子以及那个正春风得意的小人吴德。
当其中最大的领导以感谢的名义劝解我的妻子喝上一杯酒的时候,其他的小领导们也跟随着随声的附和着,而正在我的妻子碍于情面而又难于取舍之际,而那个小人吴德却也加入了众领导们的行列,替他们说上了几句话,迫使我的妻子不得不硬着头皮奉陪了那么一杯酒,在我的妻子出于无奈的,且难以下咽的喝下她手中的那一杯酒时,吴德望着我的妻子时他却有些会心地微笑了。
他举起了自己手中的酒杯,那双睁得大大的眼睛却好像是在看着我,眼神中所透射出的那种带着蔑视和嘲弄的力量似乎有种要将我的心都击碎的意味,还有在他那略带着淫亵的微笑表情之中,也同样隐含着无限的讥讽和嘲笑,他似乎是有意的要将我激怒。
我是真的有点怒了,可是我依旧是阻止不住那种幻境它对于我心灵的侵入,在我思维的空间内,吴德正搀扶着我的妻子走进了某间宾馆的房间,接着他顺手关上了房门,将我的妻子放上了床沿,他俯着身子看着平静的躺在床上的我的妻子,他一脸的严肃,因为他所想要得到的即将得到了,而就在顷刻之间那个躺在床上的人却似乎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而那另外的一个人似乎是我而不是我的妻子,承受了他的这段侮辱似的。
终于,我被彻底的激怒了,我咬紧了自己的牙关,我握紧了自己的拳头,我睁大了自己的眼睛,我的血在沸腾,一股由内心里升腾起来的恶气已经深藏于我的心灵,我有了一种想要将什么东西彻底毁灭的yu望。
我知道,我的这股愤怒是来自于我内心里那个受到了伤害的人,而是那个决定采取容忍态度的人再也无力去阻止这股愤怒的力量产生了。
“对,一定要出掉心中的这口恶气”,我心中那个受到了伤害的人这么对我自己说道。
我已经感觉得到,我心中那个受到了伤害的人已经无法再去容忍他所无法再容忍下去的一切事情了。
我现在才真正的意识到,他本身就是不够宽容的,那来自于对传统的历史所沉淀下来的刻薄,那种深深的压抑着人类本性的道德体系,那带着主观色彩的极端个人主义。
基于此,我还是第一次的,第一次的感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可怕,那种深藏于我内心深处的绝不容许有任何侵犯行为的道德体,哪怕是出于最为简单的自卫和报复,他也将要挥舞起自己那双无坚不摧的铁拳,去击碎那任何一丝对于自己有所侵害的眼神,去打破任何一句对于自己有所伤害的语言,去毁灭任何一件对于自己来说都会有所伤害的行为和事件。
我发现自己是多么的脆弱,根本无法用理性的思想去处理好那些来自于自身本体的感觉的触角,而只能是任凭着它们走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两个极端,而不是有效地将其合为着一个整体,一个平衡的整体。
我的人格已经分裂了,一个依旧是那么的善良与懦弱,而另一个却已显示出了他所具有的一种无限强大的邪恶力量,他们从此将各走各的路了。
而我呢,我还能够做些什么呢,我在那里存在呢,以前的我难道就这样的不复存在了吗?
而现在的我又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看来,我自己已经是无法再去看清楚这一切了。
还是一切都随着自己的感觉走吧,虽然没有了方向感,但人总得活着,即便是活得毫无意义,而意义是可以寻找的,我仍然坚信着这一点。
而处在此种境况中的我,只不过是受到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挫折,但是在风雨之后总会有阳光的,所以我仍寄希望于从迷乱之中去寻找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出路来。
并等待着这样一艏能将自己从痛苦的此岸而送达于幸福的彼岸的诺亚方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