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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章 第六节
作者:金木土 时间:2020-10-02 22:36 字数:5296 字

万顺的女人还以为他们几人都一块走了,就去前面关了门,收拾打扫赌场。

小柴房和茅厕原是一排溜建成的,中间只隔着一层板皮子,脏乱不堪,臭味刺鼻。进门后只能紧贴着茅厕那一边,才能遮掩得住身体。头顶的木架上,有七八只鸡蹲卧在上面,听到动响,“咕咕咕”地先就一阵惊乱,很快就趋于平定。蹲在柴房里面,自然是别有一番滋味。心道:“有苦才会有甜!任何人要想干成一件事业,都得经历许多艰辛许多磨砺,付出超常的汗水与心血;艰难困苦,玉成于汝——”

忽然间又觉得这种比喻有点不伦不类!自己怎么能和人家正儿八经干事业的人相提并论?想了想又笑道:“其实咱就是专干这种营生的,凭的就是这么点手艺混饭吃;他妈的七十二行,行行都得有人干,谁干哪一行,哪一行就应该是他的事业。为了事业,受点委屈,受点洋罪也理所当然。”如此想来,也就感到心安理得,坦然自负。只盼着万顺和他老婆快点入睡。只要他们进入梦乡,那就可以大功告成也!想的高兴,腹中便默默念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他读过高中,肚子里多少还是有些文墨的,心智并不比别人差,特别是打情骂俏说怪话,更是一套一套,别有生面。

正自得意,一泡鸡屎偏巧就落在了头上。急忙去檫,又抹得满手皆是,好不气恼!不由得就恨恨地骂道:“他妈的,这贼东西也敢作践老子!”

万顺的姐姐在县城教书,万顺赶时髦,就把两个孩子全都送去姐姐所在的那个学校就读。两口子住在楼下,楼上的三间房子全都空着,也就成了万顺商谈生意,倒卖文物的所在。卧室里灯光通明,窗帘上身影晃动,贴在柴房的角落,隐隐约约也可以看得见屋内的举动。一会功夫,便听得万顺嘟嘟哝哝地吆喝着要抽烟;须臾,又是洗脚的声音;开门声,泼水声,万顺絮絮叨叨地胡言乱语——

黄狼听得心烦,肚子里又是一阵咒骂:“操你先人哩!咋就那么多的骚轻话?”

正自烦燥,忽然间就听得房子门响,便有脚步声向后面而来。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缩身进柴房,紧紧地贴靠在墙角,谨慎得不敢有丝毫动响。

果然,万顺的老婆匆匆到了后院,蹲在茅厕大便;乞坑乞吭地没完没了。这一下可就苦了黄狼,心道:“日你娘的,迟不拉,早不拉,偏偏就找了这么个时候,把那大白屁股撅在老子跟前,骚臭骚臭的!月光光,照茅坑,隔墙有个屎窟窿,臭的老子害头痛——”这当儿,头上扑地又落下一泡鸡屎。眼前这般情景,搽不能搽,动不能动,心头只是邪火乱窜,肚子里又骂了好几遍鸡的祖宗。

好不容易盼得万顺两口子睡了觉,熄了灯,黄狼已经激动得心花怒放:“天灵灵,地灵灵,再有一会工夫,那辆崭新的摩托车就是老子的坐下之骑了!虽然是抹了一头鸡屎,装了满肚子的臭气,不过为了‘事业’,也算值得。只要把摩托车骑出去卖了,手中有了钱,先把这几个贼鸡买来宰了,连皮带筋都熬了汤喝!他娘的,刘秀不得已时卧犁沟,老子没有钱时钻鸡窝,看起来凡是有所作为,凡是干‘大事’之人,都有许多奇遇!哈哈——”

心里乐着,轻轻舒展了一下被困得酸麻酸麻的手脚,就准备行动。这时,却听得“噗、噗”两声轻响,好似有人从后墙那边跳了进来。正惊诧间,就见两团黑影轻飘飘,急匆匆地进了院子。瞅了一眼,先就吓得浑身哆嗦,心道:“糟啦糟啦!看他们头戴面罩,身穿夜行衣,准是江洋大盗无疑!不知他们又看中了万顺家的什么宝贝,偏偏赶在这么个时候来扫老子的兴!或者——也可能——”

他猜想着,估摸着,推测着:“也可能——他妈的也可能同样是为了那辆摩托车吧?这就奇了!老子踩中的点,他们怎么也就给瞄上啦?而且,时间也把握到了一块!这大概就叫英雄所见略同吧!老子刚准备动手,半路里就杀出了这两个货,要抢老子的生意,要夺——”黄狼满肚子气愤,但见他们人多,看那般势头,武功也不会差,自己又怎能斗得过他们!“完了完了!”黄狼无可奈何地暗自叹息,“看来这番辛苦,算是泡了汤啦!没吃上鸡肉,倒他妈的抹了满头的鸡屎,装了一肚子的臭气!”心头一凉,两条腿也就觉得软绵绵的,几乎支撑不住,这又紧紧地缩进了墙角。

喘息了一阵,忽然又想:“不行,干什么事都得讲个规矩,都得分个先后,你们若是不仁,也就别怪老子不义!我这里只要瞅见他们动手推摩托车,先就给他们吆呼叫喊一阵,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得到好处!”主意拿定,也就耐下性子,静观他们如何举动。

林坤和袁峰越墙落进院子,两人对万顺家的情形尽都熟悉,不用分说,径直到了万顺的卧室门口。听了听,室内静静地没有什么动响。林坤深吸一口气,运足内力,双掌猛地推出,房子门砰然撞开。随着断锁声响,闪身扑进了房中。

万顺的女人还没有睡着,猛听得如此响动,心中激凌凌先是一阵慌乱,惊恐中翻身坐起,伸手按亮了壁灯。抬头看时,就见两个蒙面汉子气势汹汹地站在床前,手挺匕首,寒光森然!吓得一声呼叫,重又钻回了被窝,蒙着头抖坐一团——

黄狼正自缩身在小柴房中生闷气,发邪火,忽然间却就传来沉闷地破门声,房子里随即亮出灯光,而且又隐约听到万顺女人的尖声呼叫。心想:“看来他们并不是为了偷那辆摩托车,好象是存心找万顺两口子的麻烦,要他们的好看!那就谢天谢地,谢谢我的咣咣爷啦!这点小生意还是留给我黄狼来打点吧。”如此想来,心中便已宽松了许多。不过,他缩身在柴房中,对外面的响动摸模糊糊听不清楚,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时间好奇,这就想溜到窗外,看个明白。谁知小心翼翼地刚挪脚到小柴房的门边,伸头又见一条黑影飘忽而来;身法快捷轻巧,如是飞鸟凌空,落叶漂浮,纵跃闪动,无息无声,当真就如同那妖魔鬼魅一般!这一次黄狼真的是吓坏了!吓得差一点跌倒,差一点呼叫出声。身子一晃,飞快又缩回墙角。头顶上的鸡群受惊,又是“咯咯咯”地一阵轻叫,随即就有几泡鸡屎落在了黄狼的脸上、头上。恼得黄狼真想扑起身把这些贼货一个一个捉下来扭断脖子!但这般时候,却又不敢有丝毫举动,只能忍气吞声,任凭蹂躏。心道:“虎落平川被犬欺,黄狼身困柴房,反倒被这些贼鸡给欺负呢!”思量着今夜晚究竟是出奇了,还是见了鬼了?老子想做点“事业”,这些家伙也都跟着凑热闹,一拨一拨地往万顺家闯?莫非是万顺那小子又搞到了什么奇珍异宝?要不,就是万顺这小子作了什么大孽,对头寻上门报仇泄恨?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一动起手来,那可就避免不了一场大撕杀,大拼斗!弄不好——我的天哪我的地哪!怪不得这伙贼鸡一个劲地往我头上拉稀屎,原来是大祸就要临头了!想到惶恐处,起身就想冲出柴房飞逃而去。转念又觉得这样反倒糟糕!看样子他们个个武功不凡,翻墙越脊如履平地,自己苯手苯脚地,要是弄出点声响被他们发现,他们怕我走露了风声,准得一刀子从前心捅到后心!我的娘呀,这还了得!黄狼又惊又怕,又那般蜷缩在柴房的角落,吓得连大气也不敢出——

钟英风跟踪林坤和袁峰进入院子,见他们两人轻车熟道,直接就破门闯入了那个房间,料想必定是万顺的卧室。选好方位,轻飘飘地移近窗外,贴身一旁,监听他们的举动。虽然隔着玻璃,窗帘又拉得严严实实的,影影绰绰,看不清里面的情景,但声音却清晰可辨——

惊慌之下酒已醒了一大半!但万顺毕竟是闯荡江湖,经见过世面的人,奸诈狡猾老于世故决非寻常可比。虽然事起仓促,突发变故,稍时慌乱,很快就镇静下来。寻思着看这种势头,他们绝对是有计划有目的而来,不是为了钱财,便是蓄意寻仇。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今夜晚之事,看来是绝难应付了!也不知是哪方仇人,所为何事?待我先试探试探,然后再设法周旋。这便假作出一副漫不经意,落落大度的样子,先自抱拳点头地应酬:

“二位好汉不知是哪一条道上的朋友?万某自知平日里做事不周,缺乏考虑,若有损伤着朋友的地方,还望二位好汉能英雄海量,多多包涵!常言道:君子不记小人过,万某这里先陪情道歉了!”说着,又那般接连抱拳致礼,意欲缓和,“二位如有什么要求,只要万某力所能及,一定遵命照办。”

这家伙奸猾了得,见二人蒙面持刀,情势汹汹,想来定是寻仇无疑!不问因由,先自道歉。那几句江湖行话也说得极其老练。

袁峰怕万顺听出他的声音,自然不敢开口。林坤长期在外面闯荡,南来北往,四海为家,能说一口极其流利的豫西话,这时间拿捏方言,闷声喝道:“说那些光面堂皇的话顶球用!听说你搞了个玉菩萨,拿出来让老子观赏观赏!”他直接了当开门见山,免得万顺继续转弯抹角地绕弯子。

饶是如此,万顺也已听出这噪音有点耳熟,只是分辨不清究竟是谁?更不会想到林坤会在这儿出现。一听说为了玉菩萨,心头一阵紧张,肚子里已不知喊了几遍糟糕!寻思着我下午才得到玉菩萨,晚上就有人跟踪而来,莫非石磊那小子看出了什么破绽,猜想到是我设法把他弄进派出所的,心中气愤,便约了这么两个人物,想把玉菩萨夺回去?转念又想,大约没有这种可能——他熟知石磊的心性,知道他平日里就是种地卖菜操心小日子,根本就不和那些江湖人物接触,怎么也不会有这种胆量。况且,他和我一步临近,也不是不了解我万顺是何等样人物,绝对不会冒如此风险!看来这二人沉着老练,气势不同,决非寻常可比,量他一个小小的石磊,无财无势,又没有什么背景,怎么能支使得起?这又强自镇静,试探着问:

“二位莫不是搞错了?我家从来就没有人拜佛念经,也没有人供奉过那一路神灵,怎么会有什么玉菩萨、金菩萨的?”

林坤见万顺狡狯,还想搪塞了事,气汹汹骂道:“装你妈的狗球洋相!石灵下午已经把那个玉菩萨卖给你了,你还以为老子不知道呢?快点拿出来!要不,老子可就不客气啦!”

万顺大吃一惊,心想:“坏了坏了!看来他们全都清楚,哪里还能搪塞过去?”由此也就越发相信他们不是石磊一伙的;如若是石磊一伙,绝不能随口就提到石灵。肯定是石灵她们走露了消息,才招致了这一场麻烦。那么,他们就仅仅只是道听途说,没有什么依据。我这里先给他来个坚持不知道这件事,不认这个帐,看他们还能怎样?于是就装摸作样地说:

“二位不要相信别人的那些不负责任的话,我真的不清楚玉菩萨是怎么一回事呢。想来那玩艺也不是什么稀世珍宝,若是有,送给二位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口中说得轻松,其实却已深感大事不妙,心里电转般地筹思、谋划着如何样应对。

林坤知道万顺的心性,不动刀子见红,这家伙绝对不会认输,不会服软。喝道:“你他妈的别嘴硬!象你这号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货色,老子经见的多了!没有玉菩萨,肉菩萨也行!”伸手抓起被子就扔在地下。大床上当即展现出两条白花花的肉体,慌乱窘迫,不知所措。

万顺的女人已经吓得缩作一团,双手紧紧地捂着胸部,“啊”地张口就要呼喊。林坤见状,扑前一步,飞快点了她的穴位,妇人一声未出,便傻愣愣直瞪着两眼,如醉如痴一般。林坤要过袁峰手中的那把匕首,拉起妇人的身子,匕首晃了一晃,便斜贴在妇人那圆鼓鼓的乳房上:

“万大人,两条路任你选择:要么,把那个玉菩萨交给兄弟,兄弟一定替你保管得严严实实的;要么,我就先把这个肉菩萨活做了,然后再在你那肥肚皮上开一道口子,让你们两人去阴曹地府作一对姐妹!”说着,匕首轻轻一按,眼见得刀锋就要刺进肉中。“怎么样?”林坤冷狠狠地问。

妇人遭此羞辱,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心中伤悲,眼眶中就扑簌簌滚落出一串一串的泪珠——

林坤出手点穴,又快又准,如此一显露,万顺已经看出他武功不凡,内力极好;而且又那般的凶狠残暴,当真是说得出做得出的虎狼之辈!若是惹怒了他,那可不就是天大的糟糕!但见老婆那副哀哀凄楚的可怜相,似乎眼前便是身遭屠戮,血溅满屋的惨景!胆怯、慌恐之情再也无法掩饰!口中一连声地说:“别——别这样!有话好说,好商量——”

“商量个球!”林坤狠声吆喝,“你只说,交?还是不交?”

“交交交!”万顺慌忙应道,“兄弟这就按——这就按二位——二位的意思办。”他知道这种时候已没有任何退路,也不可能再有别的办法,在金钱和性命攸关时,他自然会选择舍财保命,委曲求全。

“快点!”林坤不耐烦地又是一声吆喝,“他妈的再磨磨蹭蹭,老子可就不客气啦!”他见万顺已经低头求饶,答应交出玉菩萨,心中自是得意非常!也就做作的更加凶狠。

万顺慌着跳下床,用力推动大床床垫;床垫移动后,便现出两边床柜中间的那道夹层;伪装得严丝合缝,极是巧妙。不明真相的人就是掀翻了大床,也不可能想到这里面竟有机关。万顺拿出起子,撬开装板,露出暗格口,双手伸去,抖簌簌地捧出一个黄色锦盒:“这就是——就是二位要的玉菩萨。”

袁峰接在手中,随即打开,锦盒中便见一尊碧玉佛像,灯光下熠熠生辉,玲珑剔透、精巧之极。他把锦盒捧在林坤面前,意思是让林坤过目验证。林坤一见得手,自是心花怒放,情不能禁,摆手示意袁峰收起锦盒走人。“万大人,打扰啦!兄弟一定会替你保管得好好的。“一时得意,竟然忘记了掩饰,差点露出真面目。万顺略一愣怔,但感声音极其熟悉,慌乱中却始终没有分辨出究竟是谁。

袁峰匆匆收起锦盒,转身便奔向屋外。才行出几步,突觉眼前身影晃动,稍一愣神,就感到身上被什么东西撞击了几下,双腿一软,当即跌翻在地;哼也未哼得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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