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半艺术中专就放学了。这是整个白天里最为安静也是最为尴尬的时间。如暴动前的那片刻宁静,两点多一直到下午四点这段时间像是凝固住了一样显得漫长。安静的大街就像是在等待着一会儿下班或者下学的人群一涌而出,而后是交通堵塞,再后来便是万家灯火……艺术中专围墙的另一端便是景山公园。景山之所以出名一是因为在其山顶上可以俯看故宫全景,二是因为它是老北京城的中心。每当下午两点半陈曦看到和自己一样穿着蓝色校服的艺术中专学生从学校里面走出来时,他就觉得睡着了的北京城也因此而生动起来。
其实,放学后才是艺术中专里大多数学生真正快乐的时光。年轻的生命不喜欢停滞再加上没有任何学业上的负担,他们会尽量找事情做来抒发自己的热情。他们有的会去网吧,有的会到大街上招摇,甚至有的人把校服脱下便摇身一变就与社会青年别无两样了。心地还算善良的他们有时也会做让别人鄙视的坏事,但这又不能全怪他们,多少也是因为两点半以后社会上便再无他们合适的容身之处。
陈曦在下课铃响之前就收拾好了书包。当下课零不紧不慢的响了,他的心也终于勃勃跳动起来。但陈曦不外漏的性格反而使得他看起来有些怠慢。这种不外露的性格最大的好处就是使他在其他的同学们面前讲起话来份量十足。陈曦的同学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他们还没有学会去探视别人的内心,他们简单的认为一个人如果不爱说话并且不是口吃,那么从他嘴里讲出的话必定是事先经过了深思熟虑。而在他们看来陈曦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陈曦和班里的另外两个男生魏亮和李博,以及三个女生穿着校服一起走出了校门。刚拐出了第一个胡同他们便遇见了一群外国游客。陈曦他们生长在北京,对外国人早就不觉得新鲜和奇怪了。老外中有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她先是对着陈曦他们微笑,之后便举起了相机。陈曦他们立刻冲着老外热情的挥手嘴里还大声喊着:
“Hallo!”
老外见状立刻惊异的互相对视起来,因为在他们的脑子里预存的中国人应该是非常羞涩含蓄的。每当见到这种情况陈曦总是陷入沉思。他总想从中悟出点儿什么道理来,但他又苦恼于自己的知识水平让他隐约的感受很难总结成语言表达出来。陷入思考之中的还有那些外国游客。他们到北京后满眼是胡同里的灰墙,耳听的是自上而下的鸽哨声,这使得他们陷入一种假象之中。他们更会觉得中国人与轿车高楼大厦是那么的格格不入,直到这些外国游客见到陈曦他们这种北京城里的青年学生才恍然大悟般发现自己的肤浅,发现领略一个地方的文化完全被套在历史中的某个阶段里原来是种局限。
而实际上陈曦他们这次要到北京125中学,去帮三个女生中一个叫祁月的去打125中学里的一个女生。虽然陈曦经常出去打架而且回回都是以多打少,但这次他们去的是一个重点中学且对象是个女生,所以他心里有些感觉不塌实。虽然如此,他们三个男生没有一个人去问125中学的那个女生为什么得罪祁月了,因为在他们看来道理远没有帮自己朋友的忙重要,另外也是因为他们也都明白女生之间的事情也过于的复杂。
他们几个人一起上了四十四路公交车。这车路线是绕行整个二环路,所以任何时间车上都很拥挤。直到他们下了车,他们的书包才发挥了一天里重要的作用:为了演示身份陈曦他们把蓝色校服都装在了各自的书包里,并取出里面装的外套换在自己的身上。
他们到了125中学。由于是找个女生的麻烦,所以任务就自然落在三个女生的身上了。
三个男生就在125中学附近的护城河边上的树林里等着。为了打发时间,他们边抽烟边开着玩笑。一只烟抽完了,陈曦一个人就到护城河河岸边上蹲着,他拽下身边柳树的叶子一片片的放在河里,然后再看着它们随水漂去。
他们找到的是个非常隐秘的树林,虽然能听见附近有汽车驶过的声音,但茂密的树林绝对可以阻碍内外的视线。自己班里的三个女生回来时,她们身后果然已经跟了个陌生女生。这个女生虽然穿着高中校服但是打扮的很花哨,蓝色的眼线显得非常的突出。
她跟着祁月她们来到了陈曦的身前。她的头微微仰着丝毫没有畏惧的神情。这个重点高中女生的模样立刻给陈曦的心里带来了厌烦的情绪,原先的怜悯之情也在一瞬间一扫而光了。因为陈曦一直觉得高中生应该有高中生的本分,中专生有中专生的生活,他们都应该各安其道。接着陈曦的目光落到了高中女生的下半shen,她穿着深蓝色设计简洁的上面只有两道白色裤线的运动裤。在裤线最下面的开口处是一双白色运动鞋,二者的颜色和款式搭配的都非常和谐。光看这个局部陈曦还是能感到一丝美好的。
陈曦的三个女同学里身材是一个胖一个瘦,只有祁月的身材显得很匀称。祁月还长了一个几乎是人见人爱的模样,但其中也是她的行为最为暴动。
祁月开口对高中女生说:“知道为什么找你出来吗?”高中女生没有吭声。祁月立刻严肃了起来并用手背抚着她的脸蛋说:“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吗?”高中女生仍旧不回答而且将视线移到了地面上。祁月微笑了一下,这笑容显得特别的乖巧,好像高中女生的全部行为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一样。
看到祁月也不是很有办法,她们三个里身材胖的那个想帮帮忙。她挑着眉头对高中女生喊到:“你不说可就别怪我们了!”说罢,就给自己点了支烟抽了起来,从她嘴里吐出的白烟在高中女生的面前散开了,但高中女生仍旧不说话。高中女生开始敢跟着祁月她们来现在又这么傲慢,她的大胆开始另祁月她们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陈曦他们就坐在离高中女生几步距离的草地上。他们三个男生里,带头玩的是李博。李博在这个最尴尬的时候站了起来走到高中女生的面前,抬起胳臂就打了她一耳光。可能是被吓着了,在李博的手掌还没有落下时高中女生就惊叫了一声,在手掌离开后她的头便深深的耷拉了下来。然后,李博看都没看高中女生一眼就回到草地上坐了下来。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高中女生呆站着,但是从她面部表情细微的前后变化可以看出她已经感觉到了恐惧。陈曦看到她不再那么显得张狂了,自己的心理也痛快了一些。
陈曦发现此时伙伴们安静的如雕塑一般一动不动。于是他把视线转移到了别处:在他的身边有柳絮在风中轻舒漫卷的飘舞着;护城河的河水在下午暖洋洋的光线照射下如油一般荡漾着光泽;树梢上依稀露出了远出钟鼓楼的顶,它像是嵌在了纯蓝色的天空中,显得神秘而威严……然而当陈曦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这美好的心境就全都不再属于他了。
祁月冲着高中女生喊了一声:“蹲下!”
刚才李博的耳光果然收到了成效,高中女生被吓得慢慢的蹲下了。陈曦看着她不再倔强突然觉得自己很残酷,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很残酷,甚至就连护城河水其实也是浑浊不堪的。
高中女生依旧是低着头,祁月也蹲在了她的面前。这时,李博却哈哈大笑起来,他转过头对着陈曦和魏亮大声说:“你看她们蹲着像在干嘛?”
魏亮说:“不知道。”
“像在大便……”李博说。然后三个男生都笑了起来。李博的笑声尤其夸张,直到祁月转过头骂了一声:“滚蛋!”后他才停止。
祁月继续着她的蹲姿,并显装出生气的样子对高中女生说:“知道我为什么找人来打你吗?”
高中女生先轻轻的摇了下头,然后用微弱的声音说到:“不知道。”
“那我就告诉你……陈盼是我一块儿长大的姐们儿。你得罪她就是得罪我。我就是西城艺术学校的我叫祁月。”
说完祁月给自己点了一只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接着说:“你很喜欢欺负是人吧……”
说这话的同时她把烟头烫在了高中女生的头发上。烟头与头发相接处时发出的“嘶嘶”声仿佛比树林外的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更刺耳。本来微微低着头的三个男生现在都抬起了头注视着祁月的举动。魏亮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了烟,发给陈曦和李博。于是点着的烟在女生那里却充当了凶器的角色,在男生那里掩饰着他们心里的不平静。
祁月却像是个正精心于自己的作品的理发师,乐此不疲的把高中女生右半面直至肩膀的长发从末端一直到与眉毛相齐的地方一点点儿的都烫得翻卷了起来。刚刚被烫过的头发被祁月用手轻轻一碰就都成了灰散落了下来。祁月掸去留在手中的灰之后,就把着的烟头放在了很接近高中女生眼睛的地方。高中女生在这团团烟雾中更加胆怯了,她的眼睛有点儿湿润而且白色的部分也布满了鲜红的血丝。祁月说:“陈盼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以后上学不许化装,必须穿校服知道吗?”
高中女生颤抖着声音小说;“行……”
祁月从陈曦那里要来了他的瑞士军刀,先把高中女生的右腿裤子裤口扎了一个洞。然后祁月用刀将这个口子顺着裤线向上拉开,一直拉到了高中女生的腰间。
三个男生相互看了一下,并且故意做出了感到吃惊的表情。陈曦看了看高中女生,看到她蹲着的右腿侧面由于裤子被拉开的口子而完全的暴露了出来。白色的运动袜,白色的运动鞋,还有那稍稍露出边缘的白色内裤,使她腿的颜色看起来有些暗淡但却格外健康。她大腿肌肉的优美弧线所勾勒出来大腿线条也显得非常动人。陈曦没有想到自己见到过女人最美丽的腿会是以这种方式暴露在他的眼前。腿太美了,但陈曦不敢再继续看,因为除此之外的一切都由于这美丽而越发显得丑的露骨。陈曦想,他如果只是个过路人就好了,那么自己必然会不问原因的过去帮她赶走欺负她的人,然后把校服上衣从包里拿出来罩在她美丽的腿上……
祁月站了起来,然后把烟扔到草地上踩灭了。她回过头来对自己同伴们说:“走吧。”李博接了句:“你拉完啦?”
祁月走到李博的身边俯身对他说:“你找死吧你……”说罢,祁月转身从草地上拿起自己的书包就往树林外跑。李博睁大了眼睛大声说了句:“哎,这小娘们儿,欠揍!”便站起来追了过去。其他也人都大声笑着不紧不慢的站起来跟了过去。李博追上了祁月,将她头朝下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不顾祁月的捶打和辱骂继续往外走。
陈曦他们就这样离开了树林。陈曦跟在其他人后面偷偷的看了一眼高中女生,她依然蹲在原地,那露出的腿依旧是最吸引陈曦目光的部位……
出了树林到了二环主路上的车站,陈曦他们就分开各自回家了。
魏亮和李博是陈曦在西城艺术学校里最好的朋友。中专第一个学期还没有结束,他们三个就在一起拜了把子。朋友有的是相处而来的,而另外也有的友情如恋情一样没有任何起因。对于李博,陈曦对于他的友情是因为前者,而陈曦和魏亮的友情就更倾向与后者了。二人刚刚开学时就成了有很多共同语言的朋友。自从魏亮军训时教会了陈曦抽烟以后两个人做什么事就都在一起了。而且魏亮家住在中国地质大学陈曦家住在北京科技大学,两所大学是隔街相望,所以他们每天放学就都一起走。这是种巧合,但两个人都相信这是种宿命,友情披上了神奇的色彩也就更加的坚固了。
在陈曦家住的北京科技大学校校园里有个巨大的毛主席雕像。每次回来早了,他们二人就会到主席像下面的长椅上坐着聊天打发时间。今天虽然不早了,但二人却都不想早回家,所以还是来到了主席像下面。
魏亮问陈曦:“你问没问祁月,今天为什么找那个姑娘的麻烦?”
“没问。”陈曦说。
“你和她这么好就都没问过她啊?”
“怎么好了,咱们不都一样。”
魏亮听了,故意长时间的看着陈曦。
其实,祁月和陈曦来自同一个初中但并不同班。而平时祁月总爱和陈曦打打闹闹,陈曦不但不反感而且总是乐意的陪着她。所以,魏亮一直认为二人是相互有好感但苦于是一班同学才没将关系进一步发展下去的。
陈曦这时表情很严肃,但魏亮看出他是故意装出来的。于是,魏亮对着陈曦嘿嘿笑了起来,陈曦也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魏亮爱笑,且直率开朗。而陈曦在自己朋友眼里他的神情总是若有所思而且面相忧郁,连流露出的笑看上去也不太自然。但他们彼此的笑容还是成了一种默契,用它来溶解无言以对的尴尬。
天空还是暗蓝色的时候,橙色的路灯光就早早的亮了起来。垂下的柳叶,仿佛成了主席像下长椅子的保护伞,给坐在上面的人一种隔绝之感。大学里的广播播放着浪漫的情歌。此时,长椅便好像是集合了所有浪漫的元素吸引了大学里的恋人们,他们很自然的依偎在了一起,或拉着手,或相拥……
在这个美妙的时刻,魏亮提到了自己心中隐秘的爱情,使陈曦觉得心理很不舒服。他也想过,如果非要他找个人谈恋爱,以祁月的美貌那么必定非她莫属。但如果爱情在大学里有垂柳相伴还有些浪漫话,那么陈曦觉得爱情在自己的中专里就如同暴露在阳光下的柏油路面,直白的没有一点可欣赏回味的余地。陈曦还觉得中专里的恋爱都落入了一种俗套,他们大多只是因为无聊才谈恋爱来充实自己的生命。在中专里的时间长了,有些清高的陈曦心里渐渐有了一面墙,他用这面墙来抵御所有他认为不纯洁的色彩浸染上他的心灵。感情观上同样的洁身自好,使得他将爱情也拒之于心门之外了,所以他不准备和中专里的任何女生发生关系。至于关于他和祁月的流言蜚语他也一点儿都不在意,因为跟班里最漂亮的女生之间的传言反而使他的虚荣心得到了一种满足。
陈曦说:“以后别再这面说了,祁月她脾气多暴啊。我喜欢那种看上去文静的姑娘。”
魏亮依旧笑着看着陈曦,陈曦立刻转移话题说:“那个被打的女生不会报警什么的吧?”
“肯定不会。看她那样儿就知道她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种人不会用报警来解决问题。如果没被自己同学看见,就不会觉得自己面子上挂不住也就忍了。肯定,她回家前先把校服裤子穿上,再到理发店整理整理头发,就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了。”
魏亮在中专里,表现出遇事极为的理智,处理事情也得当。所以陈曦很少对他肯定的东西再质疑什么,于是他只是说了一句:“也是……”
“对了,你以后怎么打算。考大学还是找工作?”魏亮问。陈曦他门艺术中专也有参加艺术类高考的机会,陈曦一心想上大学但他又深知其中的不易之处,于是他说:
“想上,就咱们这基础,难啊!专业考试不说,就是什么数学,英语不就得要咱爷们儿的命嘛!操……”
“其实,关键是专业课,咱们都没后门……知道咱们三年级那个天天穿韩服,你说一看着就想抽他那人吗?”
“怎么啦?”。
“丫考中央戏剧学院本科的面试都过了,肯定是走后门过的。”
陈曦听了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嘴唇,问:“过了什么专业啊?”
“不知道……”
沉默了片刻,魏亮突然显得很兴奋说:
“你知道咱们刚才打人的地方以前出过什么事吗?”
“不知道。”
“在护城河咱们的右手边的桥上就是老舍当年跳河自杀的地方……”
陈曦听了感到头皮一阵发紧,又像是有神经从心贯穿于他的全身使他紧张的抽搐了一下。再后来他的脑子里就浮现出了被打的高中女生的样子:她依然蹲在那里,但是在黑天,那条腿变成了毫无血色的白……
魏亮看到陈曦有点儿发愣就问他:“怎么了?你不会不知道老舍是谁吧?”
“怎么可能不知道。老舍,字舍予,原名舒庆春……”陈曦摆出了一副背课文的基调说。魏亮见了立刻不耐烦的打断说:“走吧,回吧,我饿了……”
“行,明天咱们都骑车上学吧?天也不冷了。”
“成,那早上一块走不?”
“算了吧,我不想迟到,那么快骑我害怕出人命呢。”
说罢,二人便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当天晚上陈曦很难入睡,他的脑子里总幻想出一张面如灰土模糊的脸,还有和魏亮聊天时看到的汉白玉主席像,以及高中女生显得惨白的腿……这三个幻像都是暴露在了白色的月光下,冷清的颜色使陈曦心颤。他越是不想去想,这三个形象就越深刻的交替出现在他的脑里。
思绪不能自控的陈曦在没有丝毫睡意的情况下睁开了眼睛。他看到白色的月光均匀的洒在房间里的每一件物品上,月光虽然微弱却将这些东西照得一清二楚。由于天气热再加上心里的不平静,陈曦出了一身的汗。他拧开了床头灯,然后从床底下找出一把小钥匙打开了被他上了锁的写字台的抽屉。抽屉里有许多信,还有情书,这些都是他和上初中时初恋女友所留下的纪念。每一个难眠之夜,他都习惯了在微弱的台灯灯光下随便读读上面所写的文字。这些深情的文字可以使陈曦的心里觉得温暖些,变得平静。他在一封信中读到了这么一段:真正爱一个人没有自己,只有此时此刻的炽烈交汇……
第二天陈曦起得比平常早些,因为他要把自己的高赛自行车从自家阳台上搬到楼下再擦干净。往下搬车时,陈曦回想起了去年中专第一天开学他就是骑这车上学去的。那时,他身高虽然就只有一米七七,但为了看起来比较潇洒,他还是把自行车的座位调得很高。果然,到了学校门口他就吸引了不少同年级女生的目光和议论。另外那天值得记忆的还有到了学校陈曦便惊奇的发现魏亮骑的自行车和自己的居然是同一款,只不过他的是银色的自己的是蓝色……想到了这些往事,陈曦顿时觉得心理轻松多了很自然的吸了口早上清新的空气。
骑车上学去的路上,陈曦发现自己赶上了一个难得的好天气。天空是乳白色的,但从中还夹有一些丝线一样的灰色和淡蓝色,整个天空就像天然而成的钟乳石一样的显得质地厚重。云像是一块大的柔光纸,分散和弱化了太阳光使它均匀的照射于大地的每个角落。天气的透彻明朗让陈曦感到心情爽朗,偶然想起了昨天的高中女生他也就不再那么觉得心情沉重了。
透亮的天气和爽朗的春风,使陈曦蹬起车来更加的轻盈快速。到了学校,他还觉得如果学校能够再远一些就好了,那样就可以更多的去享受这难得的早晨。正在他推着车刚刚进入学校车棚的时候,他就听见前方有表演班的学生排练的声音:
“亲爱的,难道你不爱我了吗?请你原谅我好吗?”男生。
“不,请不要再逼我好吗?”女生。
“好吧,那我们最后一次拥抱好吗?”男生。
陈曦听见了“拥抱”二字就下意识的抬起头来向前方看去。陈曦的性格里有很多虚荣清高的元素。要不是清晨的好天气使他的心情开朗,在平常他肯定会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而不去抬头看。但今天不小心抬起了头,陈曦立刻意识到自己心里极其隐晦的一面。但头既然已经抬起,陈曦反而要装作坦然些。陈曦此时就像是一支错落在艳丽物体上的蝴蝶,它不会马上的离开这物体而是先抖动几下翅膀好让别人看了就连它的过失都觉得优雅。于是他像是在看演出一样直勾勾的看着在车棚另一端的两个正在排练的人。
这时,那女生又说话了:“不,我们还是握手,好吧……”
那正在排练的一男一女是与陈曦同级的表演班的学生。一直没有感到早上有强烈阳光直射的陈曦发现在阴暗的车棚里正有一道太阳光从车棚顶部的缝隙中倾泻下来,这光如由山泉而成的瀑布让人看了觉得心旷神怡。可能是随意也可能是刻意,正在排练的表演班女生就站在这光束下。阳光如笔触轻柔的画笔勾勒出了这女生脸部优美的线条。她长了一个瓜子脸,大眼睛,而最吸引人的是她的挺拔而线条优美的鼻子。那鼻梁仿佛是阳光最精心描绘出的线条,找不到一点瑕疵。女生脸上的任何细节都显现出了朦胧的美丽,还有她高挑的一部分露在阳光下一部分隐没在阴影里的身体,一时间这些淡雅的美如温热的泉水将陈曦裹着硬壳的心融化掉了。他开始目不转睛于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女生了。
这个女生让陈曦觉得亲切,她与陈曦心中一直幻想着的完美优雅的女子是那么的相像,仿佛她便是自己想象中实体的存在。为了再看清楚这个女孩,陈曦决定从车棚的后门走出去。但六神无主的陈曦抬腿迈出第一步便不小心碰倒了身前的一辆自行车,自行车顺序的一辆接一辆的向前到去,并发出韵律性极强的撞击声。陈曦感到了那女生向自己这边看过来,他感到异常的羞愧便快速弯下腰去扶到下了的自行车。
而那两个人也从另一端去扶起倒下的自行车来。当他们扶车由两边汇集到中间,陈曦感到那女生就在自己的正前方,他紧张的胳膊都觉得不能正常弯曲了。当他们将所有的车扶起,表演班的男生主动和陈曦打了招呼说:“今儿怎么骑车啦……”
而陈曦只是声音极小的说了一句:“噢,谢谢啊。”
从说这话一直到走出车棚,陈曦一直没有抬过头。他认识那个表演班的男生,要是在平时二人怎么也要聊上几句。但是今天,由于那个初次见面的女生陈曦觉得紧张而羞涩,更使他失去了往日的从容。他还觉得有种神秘的力量束缚着他,把他的心高高的架起,使他在瞬间连身体都失去了平衡。
也许是这个女生与陈曦一直幻想出的那个完美优雅的女子太像了,一直到了教室陈曦还依然处在了精神恍惚的状态之中。不光他的心在飘忽着,就连他眼里看到教室的黑板也仿佛失去了根基遥遥欲坠。
陈曦天生是个感性的动物,很难用理性的判断来控制自己。对与他来说,一辈子最难克服的就是抑制自己细腻的情感。理性的人可能会给自己的想象画上一条安全的界限,让自己的幻想在这条安全线里面游动。而感性的人可能更自我一些,他们一旦开始幻想起来,这幻想就会自由自在不着边际的翱翔。陈曦知道自己的这个弱点,也由于自己一直抑制感情的心墙,等到了教室坐了下来他就刻意的看着窗外微微飘动的国旗来使自己冷静而不多想。
正当陈曦告诉自己对早上的这次邂逅应该不以为然时,祁月精神饱满的走进了教室。她今天上身穿了一件新的橙色运动衣,显得青春靓丽。当看见了陈曦,她便眯起了眼睛抿着嘴对着他微笑起来。陈曦平时也喜欢看祁月的笑,尤其是她笑着时那两个深深的酒窝。而今天陈曦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出来,他强烈的感觉到自己的心里像是被注入了某种润滑的液体一样快速的运转着,甚至有些由于运转过度而变得混乱了。
魏亮还是依旧是伴着早上八点上课铃声的响起跑进教室,在老师走上讲台的同时慌慌张张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他边注视着讲台上的老师,边摸索着从书包里掏出眼镜给自己带上,然后就专心的听起课来。但这热心学习状态持续的时间要依李博来的早晚而定。今天也是如此,李博迟到了将近十分钟进了教室。他一坐下,就对旁边的魏亮说:“你脸今天怎么这么黑啊,是不是昨天看毛片熬夜来着?”魏亮说:“你来晚了是不是因为给车撞了,说屁话……”之后两个人就都不说话了,但这只是在为后面的逗嘴在上着发条,只要稍有话题两个人就又会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早上的那段邂逅使陈曦很难集中精力。可能是心真的被架空了,而后心底又被垫上了什么东西,陈曦觉得心里感觉特别的异样。陈曦不断的回味着早上那奇妙的瞬间,而当思绪再次回到教室的时候,他就习惯性的看着窗外操场上的国旗。国旗在湿润的空气里颜色显得鲜艳了许多,在风一阵阵的吹拂下它与陈曦的心情一样显得躁动。
陈曦习惯把自己的心情记录在纸上,然后再把这纸收藏起来或者干脆仍掉,因为对与他来说写东西可以让他的心里觉得舒服。但陈曦写的更多是自己觉得糟糕或者复杂的心情,因为这些事情见于纸上就不至于再缠绕徘徊于心头了。至于让他觉得幸福的事情他却很少写出来,他也试着记过以便自己日后重温这好心情,但他发现自己高兴的时候很难静下心来去写东西,甚至连写出的文字也都是歪七扭八的。陈曦有了把今天早上的事情写下来的想法。于是他拿出了自己的CD机听着音乐暂时避开了教室中的声音。他在随意的从座位里翻出的旧报纸的边缘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早上见到女孩儿像个发光的天使一样在刹那间照亮了自己的心。我惊异于她竟与自己心中虚构而出的理想中的女孩是那么的一样,仿佛那个幻想也由于她的出现而终于清晰于心了。那一刻仿佛自己心中的阴暗晦涩的部分也由于她的出现而明亮了,我发现了另外一个自己。这也许是老天的安排吧。
但她是在排练,她是在表演,在表演给周围任何一个可能看到她的人看。我也许只是一个标准的观众,在另人目眩的表演里一同入了戏……”
写到这儿,陈曦突然沾沾自喜起来。他觉得自己成熟了,有了很强的判断力。他把早上见到的这个表演班女生的感觉同自己喜欢电影明星梅格瑞恩的感觉归为一类,认为这喜欢的感觉是不实在的。其实,陈曦这么去想也在情理之中,因为那女生当时确实是在表演,但除次之外陈曦的对自己感情的判断就完全是处在回避和自我保护的状态之下了,他那长期在心理搭建而起的将爱情拒之于外的心墙仍旧在深深的影响着他。
陈曦想等这个女孩排练的戏在学校里演出时自己一定会去看,并且还要为她鼓掌喝彩。自觉对感情终于可以收放自如的陈曦继续在旧报纸上写到:
“希望可以再遇到她!”
写完,陈曦就将这报纸夹在了书里,顿时他觉得心情也随之舒畅了许多,他也终于可以安心于课堂来。
教室里正在进行的是上午的最后一节课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五十多岁面相温和的男子。他很聪明而且因材施教,讲课的方式非常迎合中专学生的胃口。他的妙语连珠,使所有的人都能自觉的专心听课。有的时候,他的经典笑话用完了就在课堂上讲他身边的见闻。学生在语文上听尽了人间的嘻笑百态,以至于到了现在只要见到了语文老师本人笑神经就会自发的跳动起来。
正当课程进行了一半课堂气氛稍显沉闷的时候,教室外的胡同里传来了有警车驶过而发出的尖锐的警笛声。这时语文老师用手举了举架在鼻子上的眼镜说:“每当我听见这声音心里就发怵……同学们啊,你们没进过监狱你们不知道……”
而后班里立刻笑声四起。陈曦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可以很自然的观察到教室里面每个人的动作。班里要属李博的动静最大,他边笑还边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腿,他的笑声甚至压过了全班所有人的声音。陈曦注意到祁月只是看着前面微微的露出了笑容,她此时看上去很文静,显得比平时更可爱了。但陈曦又想祁月可能是由于刚才的警笛声而联想起了昨天打人的事,心理觉得恐慌才会出现这略显深沉的状态吧。
中午,陈曦,魏亮,李博他们一起到学校边上的小饭馆去吃午饭。在西城艺术中专里性格稍微外向的学生就会主动和他们三个打招呼。这种人缘在他们刚刚进入一年级的时候就建立起来了。
李博当时总穿着肥大的衣服在学校里走起路来一摇一晃的。当时还是二年级的几个人传出话来说看他不顺眼,并且要治治他好让其他的新生也都老实点儿。
心里早知道情况的李博一次打篮球时就故意找二年级的茬儿,二年级人的在当时拿身强力壮的李博没任何办法的情况下就恐吓他放学以后在学校门口等。下午两点半放学李博找来的自己叔叔,他叔叔还带了十几个三十来岁的青年人。这帮人在学校门口一站,那几个准备教训李博的二年级学生都被吓得不敢出校门了。看到了二年级的人怕了,李博也明白这回占到便宜事小,相比之下能和这帮二年级的成为朋友事大。于是他先把自己找来的人散了,还要请二年级的那帮人吃饭向他们赔礼道歉。
二年级的保住了面子,就高兴的与李博以及陈曦和魏亮一起坐到了饭馆里。那顿饭以后他们便化敌为友了,并且相互依靠着互相帮忙。现在,在学校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李博他们三个不好惹情况下,他们又对与自己同级的和现在的一年级的人表现得友好,所以他们在学校里有着不错的人缘。但陈曦明白这大部分是一种假象,除了魏亮和李博以及祁月是自己真正靠得住的朋友以外,其他人对自己的友好可能只是出于需要或者是对他们的畏惧。除了对这种在中专里倍受注目的状态觉得有些别扭以外,陈曦就觉得中专里的生活再没有什么可让他感到失望的了。
陈曦他们来到了一个学校门口的小饭馆。一进去,饭馆里的女老板就主动热情的来招呼他们。陈曦看到在靠里的位置上坐着表演班的四个女生,早上见到的那个陌生面孔也在其中。她是背对着陈曦的,没有了早上阳光温柔的笼罩,她的肩膀显得宽但有些单薄。四个女孩中只有她没穿校服,上身是一件暗红色的运动春装,扎起的小辫在耳垂高度倔强的翘起。如果说早上的阳光渲染了她的美丽,那么此刻她淡雅的气质却在照耀着别人,陈曦第一次看另外的那三个表演班的女生没有一点儿反感的情绪。
陈曦他们习惯性的挑了在靠窗子的位置上坐下,因为那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故宫博物院的灰墙和护城河。李博刚坐下就大喊了一声:“老板娘……三份抄饼!”
陈曦用余光看到早上见过的穿着红色春装的女孩由于李博的喊声而向自己的这边看过来,陈曦立刻感到紧张甚至连后背都有些僵直了。他意识到自己夹着烟的手放在盘起的腿上面的动作是那么的寒碜,但他又不知道如何是好,直到这女孩回过了头他了才迅速的将胳膊和腿恢复到了自己觉得正常自然的状态里。
李博把头伸得长长的对陈曦和魏亮说:“那边表演班的女生,中间穿红衣服的那个是刚从崇文艺术学校转过来借读的。我听说他们班同学说,这小妮子竟当着老师的面装嫩了……”听了李博的话,魏亮和陈曦一起向她们的方向看过去。表演的另外三个女孩儿发现了陈曦他们在看自己,就立刻边冲他们笑着边打招呼说:“李博,今天妹妹请你们吃饭。尽管要,别客气,低于一千块我可不结账……”
李博边点头边说:“成……”然后就喊了一句:“老板娘,把我们的抄饼换成鱼翅捞饭!”
饭馆里的所有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玩笑,所以没有人真的会去理会李博的话。而红衣服的女孩却又转过头向陈曦他们这边看过来。陈曦发现她长相的确比表演班的其他女生显得端庄,除了挺直的鼻梁脸上的其他的线条都非常的柔和。由于陈曦的目光过于直接了,这女孩不得对陈曦羞涩的微笑了一下。陈曦依旧难以从容,还没来得及用个微笑去回应她,女孩就回过头去了。陈曦发现她笑的时候也有一对酒窝,并且与祁月的一样深且圆润。
魏亮问陈曦:“你不会认识她吧?”
“不啊,今天早上自行车倒在她身上了。”陈曦说。
陈曦想魏亮和李博也许就要拿这个事在中午没完没了的开玩笑了。正巧,这时抄饼端上来打断了他们的话题。李博对魏亮开玩笑说:“你手今天怎么这么黑啊,是不是昨天偷看女的洗澡扒墙头着,后来没洗手?”
陈曦说:“不能吧,魏亮从来就不洗手。李博,你见过没?我好像没见他洗过。”
李博又发出他那夸张的巨大笑声,而魏亮假装生气站起来要走。李博立刻一把魏亮的那份抄饼拽到自己的身前说了句:“你赶紧走……”然后自己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魏亮马上笑嘻嘻的坐了回来,向前探着身子说:“博哥,给我留点行不。”
“走吧,走吧……”
“我错了,博哥”
李博这才将自己那份还一口没吃的抄饼推给了魏亮。这种玩笑开了太多次了,魏亮不会真的走李博也不会真的把他的抄饼吃完,所以陈曦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他想现在表演班的三个女生一定在给她们的新同学讲这三个电视节目制作班的学生。她们会怎么评价自己?是叫红衣服的女孩小心尽量避免和自己接触,还是说这三个人虽然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但人还都是挺好的。
陈曦突然想看看红衣服的女孩是否化妆。他假装看着饭馆里面的其他人,目光却不断从那女孩的侧面扫过。女孩的脸长得很白,中间还透着点儿健康的粉红色,学过化妆课的陈曦判断出女孩甚至连粉底都打过。陈曦不由得心里觉得一阵欢喜,他已经渐渐的开始找理由把这个让自己怦然心动的女孩排除于自己中专的女生行列之外了。陈曦他们还没有吃完饭,四个表演班的女生就离开了。
思绪一旦处于异常的状态陈曦就习惯向远处看,好能让自己心情渐渐平静下来。饭馆窗外护城河河畔的柳树的枝条显得沉甸甸的,这些柳枝的舞动一年四季都显得轻柔优雅。陈曦上中专将近两年了一直在关注这排柳树,他喜欢它们任何季节都有看似茂盛的生命力,哪怕是在深冬,柳叶黄了但还依旧挂在枝条上,就连狂风也只能屈服似的从它们松散的缝隙里穿过。至于这里的柳树为什么到了冬天不落叶,他一直想找园林工人问问,却一次也没有见过有人修剪过它们。
陈曦所在的电视节目班和表演班是邻班,而且学校本身就只有十几个教室的大小,所以从那天起陈曦总能看到这红色衣服的女孩。陈曦有时候刻意去躲避她的目光,但更多时候会忍不住的注视着她优雅的脸和动作。女孩也意识到陈曦对她的关注,二人的目光在刻意的相互躲闪时又常会出现相互对视的尴尬。陈曦开始后悔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中午没和她主动打招呼,他想要么这么多次的遇见现在两个人肯定会是好朋友了。渐渐的陈曦开始期待能有机会和她说上话。
表演班里有一个叫王璐的男生,在学校里的所有人都称呼他的小名“路子”。路子做事有原则又通晓为人处世之道,所以班里人都听他的而且选他为班长,他也是和李博他们三个关系相处最好的外班人。虽然由于路子脸上长了一脸的粉刺让陈曦见了就觉得恶心,但他没有其他表演班男生的那种惺惺作态,所以并不讨厌他。
路子有一天找李博帮忙教训一下自己班里刚刚从崇文艺术学校来借读的一个叫石迪的男生,原因是说他在班里太张扬了。因为知道表演班大多人都和路子人心一致,爱管闲事的李博便痛快的把这个事情答应了下来。
三月中旬的天气早上还有些特别凉爽的风,但一到了中午太阳的温度就会和风调和在一起,使人觉得躁热。还有漫天乱飞的柳絮也同样让人心烦。就在这样的一个中午,李博打球时被那个叫石迪无意的用胳臂肘碰了一下,他就找这个机会把人家给打了。动手的时候陈曦和魏亮也都在场,他们看到表演班的十几个男生没有一个上来拉架的自己也没有上前去劝。直到看石迪被打得摊在地上,再不拦着就会出外伤的情况下,陈曦和魏亮才上前去拦李博。这时,表演班所有的男生也假惺惺的跟着上前拉架。
这一切过程都是场表演,从开始李博的愤怒就是假的,后来的劝架也是。被打的人很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其他人的表演让他吃亏吃到了敢怒而不敢言的地步,对于他来说这表演的唯一益处就是可以自欺欺人的找到点儿尊严。这种心机,对于李博和路子来说早就运用的自如,还有陈曦和魏亮也是一样。每次打架前他们都像饭前洗手一样习惯的先将自己处于有利的地位。
下了下午的第一节课,李博,陈曦,魏亮一起到厕所里抽烟。厕所通风不错,没有什么异味,但是还是被抽烟的人给弄得乌烟瘴气的。陈曦他们刚刚抽了几口,路子就双手插在兜里走了进来。他问陈曦:“有烟吗?”
陈曦看他手都不伸出来就说:“没有,嘴里的要不?”
路子又大摇大摆的走到魏亮的身前问:“有烟吗?”魏亮也回答说没有。
等路子刚要走到李博的前面,李博就说:“我也没了啊……你别过来。”
路子点了下头说:“行,都没有。我走了……”说罢便往门外走。李博以为他真生气了,就连忙说:“回来,回来,爷赏你一跟。”
路子停在了厕所门口,装腔作势的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包还没有打开的中华烟,他边撕着外包装边说:“都他妈的不仗义,本想给你们来着,算了……”
李博看见了他手中的烟,立刻笑嘻嘻的走到路子跟前说:“路哥,小弟错了,给跟吧……”正当路子得意洋洋的时候,李博一下就把他的中华烟抢到了自己的手里。陈曦在旁边看着,笑得不小心把手中的烟都掉在了地上。
都是被烟雾所笼罩着,而真正是来上厕所的人,却不敢往厕所深处走而且还都要装作什么都看见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玩笑开完了李博也正经起来,他从烟盒拿出了一根烟给了路子并且给他点上。然后又给陈曦和魏亮每人扔过去一根,自己拿了一根后就把剩下的烟主动还给了路子。
路子讲话只要是收起了笑容他脸上的粉刺脓包就很明显,所以陈曦他们都不愿意看着他。路子说刚和石迪聊完,那家伙果然懂事多了,还说周末要请新班集体里的同学人吃饭。路子想周末吃饭时叫上李博他们三个一起,可李博却没有答应。
周五陈曦一直熬到了午夜两点。睡觉前烟瘾突然而至,于是他为了抽烟而将卧室的窗子打开了并依在了窗边,从而可以尽量让烟散到外面的空气中。吸了第一口烟,陈曦就被美丽的夜色所吸引了。他眼见的是明亮的路灯光,闻到的仿佛是露水伴着青草发出的淡雅的香味,耳里虽然什么都没有却得到了生活在城市难得的寂静……嘴里吐出的缕缕白烟旋转着消失在带着暗红色的夜之空中了,这是一个乌云密布没看星星月亮的夜,陈曦从中体会到了作为一个旅者的轻松心情。愉悦的心情也让他想起表演班的红衣女孩,他发现在过去的一个星期里几次见到她的场景自己都能够清晰的回忆出来。仿佛想着她那优雅的美,这个夜真的是算得上完美了。烟抽完了陈曦还久久的站着,直到听见父亲的下夜班回来的开门声他才快速的将窗子关上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第二天早上九点多陈曦就接到了李博打来的电话。李博说路子叫他们三个参加今天表演班的聚会,晚上先吃饭然后去唱通宵的KTV,所有的费用都是那个叫石迪的一人个人出。李博说他自己已经答应下来了所以要陈曦也务必去。陈曦想李博平时也讨厌凑表演班的热闹,但今天主动说去肯定他是有什么原因的。在无论怎么问李博他都只是说由于闷得慌的情况下,陈曦还是答应了下来了。
接完电话后,陈曦躺在床上想那个穿红色春装的女孩晚上也应该会出现,因为毕竟是崇文艺校的男生请新班集体里面的人吃饭,她也应该会利用这个机会和自己的新同学建立友情。于是陈曦的幻想着晚上有可能出现的和这个优雅的女孩第一次说话的情景,很快的又进入了梦乡。
李博他小学三年级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他是由他妈妈带大的。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他妈妈只顾和李博的爸爸怄气,对李博的学习完全是放任不管。等到一切都平息了,李博的学习已经跟本跟不上同班同学的步伐了。等上了初中,厌烦学习的李博就开始勾结学校外面的人,他成了学校里面最能惹事生非的人物。而他的妈妈那时经常会无可奈何的到学校去苦苦哀求的校长别给自己儿子处分,而且她说到动情就泪流不止。校长看这个可怜的单身母亲把自己儿子的错误都归结于自己的疏于管教,出于对李博母亲的同情对李博的错误也就一再的放任了。
正如陈曦所想,李博想去参加表演班的聚会是有他的原因的。昨天周五李博没有到学校上课,他在医院查出了自己得了糖尿病。这种病医学上没有特效的治疗方法,而且青少年患这种病也是不多见的。在从医院出来回家路上的一个多小时里,李博感到非常的难过,他觉得自己活过的这十七年里赶上了人生的种种灾难。
但过早的承担了来自家庭的不幸,锤炼出了李博现在这个嘻嘻哈哈的性格。到了家,睡了一觉,当早上接到路子发的邀请他和陈曦与魏亮去参加表演班聚会的短信息他就又回到了以前兴奋的状态之中了。
也是因为这病使李博原先就有的过一天乐一天的人生态度更加的极端了。从前他就不回忆自己的过去也不畅想未来,只是在乎眼前的快乐。对于李博来说他的心灵在九岁父母离异使就受到了创伤,这是种没有可回转的余地的痛苦,它左右着李博的未来,让他对人生有了无所谓有无为未来的漫不经心的态度,所以他不会在痛苦中成长而只是在不堪回首中越发的堕落。
李博白天一直都在玩电脑网络游戏,他乐在其中也深陷其中。陈曦醒来后也同样用电脑游戏打发时间,但他却总是心不在焉的。他往往将游戏中的赛车开到了终点后才回过神来,然后他便吃惊于自己在全无意识的情况下仍旧赛出的第一名的成绩。幻想的多了,渐渐的使陈曦产生了渴望,他期待于晚上这次聚会能使他和那个让自己如此想念的红衣服女孩建立起某种关系。以至于陈曦觉得整个下午的时间过得很漫长,常常使他感到烦躁。
因为觉得是个小集体所以陈曦,魏亮,李博事先约到个地方集合,然后再一起来到了表演班聚会的地方,一个叫“江南渔乡”的看上去比较高档的饭店。随着领位的服务员把门打开,陈曦他们走了进去。一进门便是一座小假山,上面有人造的小型水车在缓慢的旋转着。大理石的地面光泽荡漾着饭店四壁黄色灯光,走廊两边点缀的木刻使这里的显得高雅。李博对着陈曦和魏亮吐了吐舌头,因为他们三个还是第一次被人请到如此高级的地方吃饭。
路子叼着烟笑着迎了过来,然后领着他们三个去了包间。表演班有谁回来,以及他们进门后那帮人会怎么寒暄,陈曦都已经料想的差不多了。唯一可让他兴奋的就是那个女生究竟来没来。
路子刚把包间的门打开,陈曦便看见了她。她依旧穿着那件暗红色的春装,一只手里拿着手机正发着短信息。听见了门响的声音她慢慢的抬起头来,她的目光有使陈曦有意识的注意起自己的举动来,他甚至觉得自己走路的样子显得有些笨拙。
坐在那女孩身边的是那个被打的那个山东艺术学校的石迪,在他的左边是给陈曦他们留的位置。而李博懒得往里面挤,就让挨着门口的三个人往里面挪位置,他们三个就直接在挨着门的地方坐下了。而陈曦坐的正对面便是那女孩。
在陈曦看来,考进表演班的不论男生女生入学都是因为做着明星梦,而且是由于自己初中的学习成绩不好所至。他们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表演,但他们并不能深深的体会到一夜成名需要有多大的智慧和机遇巧合。而现在他们十六七岁,正在度过的是表演之路最为黑暗,稍稍不小心就回使自己前功尽弃丧失个性变平庸的年纪。他们现在有着非常突出的共性,男生男子气十足,而女生显得活泼大方不拘小节。他们在演出话剧的时候声音显得干涩空洞,而跳的韩国舞却可以让台下的观众为之雀跃,陈曦觉得这些表演班的人和自己一样有许多无奈。但陈曦想坐在自己对面的从崇文艺校借读而来的这个女孩绝对不是如此悲哀的一类,她就像四月的风一样有着自己温柔的特质。
餐桌很大,所以每个人都可以坐得随意舒适。桌上的两层桌布都是米黄色的,只是有颜色深浅的细微差别。小块的玫瑰色餐巾被从中间对折成蝴蝶结的形状插在了玻璃杯中。玻璃杯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出晶莹剔透的光滑质感,杯口反射的光线行成的光环颜色均匀的渐变着。陈曦的目光随着转盘的转动很自然的落在了对面的女孩的身上。陈曦发现她发短信息用的是左手,而且不像其他人那样低着头看手机屏幕而是头依然抬着只是低垂下眼睛向下看着。单看她脸的这样子仿佛是呼吸均匀的睡着了,陈曦觉得自己也仿佛突然避开了包间里其他人的言语而进入到了一个似梦一样精神可以到处游荡的状态之中了。
等菜上齐了,石迪站起来给每个人的杯子开始倒啤酒,没有一个人谦让他,所以这个倒酒的过程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到了陈曦这儿,陈曦才将视线转移到自己的玻璃杯上。被注入杯中的啤酒成亮黄色,这些黄色的液体在杯底翻腾旋转之后渐渐的安定下来才充满整个杯子。白色的泡沫就在这一瞬间升腾出来,在达到了将近溢出的极限后才开始渐渐的逐个爆裂而消融掉。
陈曦发现只有对面女孩的杯子里装的不是啤酒而是橙汁。橙汁很浓,这些橙色液体装在杯里凝固不动时候就像是果冻一样有着滑腻的光泽。一起喝完了第一杯酒陈曦就不耐烦的自己给自己把酒到上了。他无心与别人的谈话。他发现对面坐的女孩和自己一样,心思也全不在这里。她像一个局外人,除了偶尔和旁边的女生小声说几句话,以外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自己的手机上了。从前是理智让陈曦克制自己的思绪,但几杯酒之后陈曦就完全丧失了意志。他觉得对面坐的女孩无疑是独一无二的,她便是自己一直千辛万苦寻找的会改变自己一生的宝藏。
三个人里一向冷静的就属魏亮了。每次遇事总是李博先发火,而陈曦不爱发火但是只要是一气急败坏起来往往比李博更暴躁更难以劝住。一向机警的魏亮,从坐下来开始就发现陈曦总是看着对面表演班新来的女生。魏亮见陈曦有了些醉意了就抓住这个时机问他:
“是不是看上对面那个崇文艺校的姑娘了?”
陈曦开始没有听见,魏亮又重复的问了一边,陈曦这才点点头。魏亮笑呵呵的继续问陈曦:“那祁月呢。”
陈曦笑着把头凑到魏亮的身旁说:“可别说了,谣言就是这么起来的。我对她可没这意思,我和你和李博一样那她当哥们儿。”
其实,陈曦对魏亮说这些话时状态还是清醒的。他对魏亮说了实话,一是对朋友他不想隐瞒什么,二是觉得每次到关键时刻魏亮总能恰当的帮上自己的忙,也许这次也会是如此。
吃完了饭,石迪结了帐。所有人就都走出了饭店,准备打车去唱KTV。春雨过后的湿润微凉的风,趋散了每个人身上的酒气。陈曦也感到清醒了许多,他对着天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雨后的天空非常晴朗,星星仿佛被水浸染过一样成了近在眼前的明亮晶体,而天空被这些耀眼的晶体照耀得像是被覆盖上了一层发亮的膜,陈曦发觉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明亮的夜空。
路子打了一辆出租车自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陈曦他们三个坐在了车的后排座位上。透过车窗陈曦看到了山东艺校的那女孩,一阵风吹过,她瑟缩着将暗红色的春装的拉链一直拉到了领口处。
刚上了出租车,路子就开始和坐在后面的陈曦他们找话说。他们聊到了今天请客的石迪,魏亮问路子:“你们班新来的那个小子挺有钱的吧?”路子听了什么都没说,只是转过头来对着魏亮嘿嘿笑了。这是种心领神会的笑,可怜的石迪完全不了解他所借读的这所新学校。他原来以为通过这回的慷慨解囊就可以使自己和其他人成为朋友,但恰恰使他陷入了另外的一种困境,原先他只是由于性格里张扬的因素招到了路子等人的反感,而现在是他的财富被路子惦记上了。
对于陈曦来说魏亮的笑容他已经看得习惯了,而路子那张长满粉刺脓包的脸笑起来却让他觉得特别的隐晦可恶。而在陈曦内心深处痛苦也在于此,他觉得与初中时的纯真相比自己现在的笑多了许多的功能性,可悲的就像只用说话去取悦于人的鹦鹉。
对路子他们的谈话感到特别别扭的陈曦将车窗打开,把脑袋靠在了车窗与座椅靠背的夹角处。带着水气的风呼呼的打在陈曦的脸上,没坚持多久他就感觉凉风从脖子直灌到他的前胸后背,于是又被冻得将车窗关上了。心绪难平的人总愿意让身体去承受什么,所以一路上他都不停的将车窗开开关关……不断感受着冷暖交替的陈曦此时看上去像个小孩子,目光单纯清澈的望向头顶的天空。
陈曦他们的车最先到了地方,路子付了车费之后又把李博扶到了大厅的沙发上,陈曦和魏亮在后面跟着也坐在了柔软的沙发上。大厅的一面是通体的落地玻璃窗,大厅里面的灯光以深蓝色为主,装饰物是以玻璃的透明物体为主,所以坐在里面仿佛有种置身于水世界的清凉。
大厅外又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红衣服的女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付了钱之后就下了车,看到她陈曦便在沙发上将身子坐直了一些。旋转门让女孩晚其他人一步进入了大厅,她进来后停在原地用视线找着自己同学。她这暂时的停留,高挑的身材和暗红色的春装显得非常夺目,仿佛整个大厅是一块透明的蓝水晶而她就是镶嵌其中的红宝石,红宝石的璀璨夺目使水晶成了她的衬托。
从大厅到KTV包房的路上,魏亮叫住了一个表演班的女孩。她名叫张萌,别人都称呼她“萌萌”。萌萌刚上中专时和魏亮谈过一段恋爱,但后来因为萌萌和别人好了他们二人便分手了。中专的漫不经心的环境里使两个人分手后都很从容,现在他们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的亲密相处。其实对于魏亮来说他心里也受到了伤害,但他很会克制,在心里打上个烙印让之后就再不去想它了。
陈曦就走在魏亮和萌萌的后面,魏亮用陈曦刚好能听见的声音对萌萌说:“我们陈曦好像看上你们班从崇文艺校来的那姑娘了。”萌萌说:“是吗,陈曦开窍啦……”说完,二人就都回头冲着陈曦笑了。
他们的话陈曦听得一清二楚,并且也明白魏亮的用意。但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表示认同,而是装作没听见继续往前走。陈曦采取的是种中间的态度,因为这样可以使他保护自己并且方便进退。
刚开始唱歌,李博的酒劲儿就醒了过来,他兴致勃勃的和路子一起给其他人做起了表演。他们用摇滚的唱法唱着当下流行的歌曲,在唱周杰仑的歌时还用麦克风当作双截棍比划着,而唱到兴奋时还会拽起某个表演班的女生一起舞蹈一阵。陈曦平时就不喜欢这样吵闹的环境,他不断的透过李博舞蹈时闪出的缝隙看着对面坐的红衣服女孩。女孩对于李博的表演也不是那么的关注,她更多的时间只是微笑着注意着自己的手机屏幕。
李博和路子唱累了,就轮到表演班的其他女生们了,她们不但人长得漂亮并且歌唱得也好,她们可以随着任何一段音乐而变得柔情似水或者是激情四射。等萌萌唱完了,她和另外一个女生起来一起去洗手间,红衣服的女孩可能是闷得太久了也跟着她们出去了。
有三首歌的功夫,她们三个人就每人端着几杯饮料回来了。由于刚才在来包间的路上陈曦没有明确表态,所以萌萌只是挨着魏亮坐下,然后顺便又拽了一把红衣服的女孩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这样以来,红衣服的女孩就挨着陈曦坐下了。由于包间里面比较窄,陈曦感到自己的腿成了沙发的一部分承受着来自女孩的重量,而在这瞬间他心里流动的血液就像他面前的饮料一样有许许多多的气泡蹦跳着,他的心里感到了从未有过的不安分。
这身体的接触打破了将近半个月以来陈曦只是在心里关注着她的界限。陈曦终于感到这个女孩不是个虚幻的舞台上的人物而是个实实在在的存在,这个存让陈曦十七年来第一次切实的感觉到了心脏压迫胸膛的剧烈跳动。陈曦觉得仿佛前半个月他就开始在为迎接这个心跳加速的瞬间而小心翼翼的活着了,那些理智克己也在帮助点燃了他的愉悦心情后而瞬间蒸发掉了……
当萌萌靠在了魏亮的怀里留出的空间,使陈曦和身边的女孩坐的都可以舒展些时,陈曦装作很随意的目光依旧看着电视屏幕只是将身子向红衣服女生靠近了一点,说:“你怎么一直不唱歌啊?”
女孩先是笑笑然后说:“今天不想唱。”
陈曦听见了将头转向她说:“看样子,你唱歌应该比她们好,你唱吧……你会唱什么我帮你点,孙燕姿的歌怎么样啊?”
可能是一次说的话过多了,陈曦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而女孩也有些意外的看了看他,最后女孩还是指着自己的嗓子摇了摇头。
看女孩找借口自己嗓子不舒服陈曦也不再劝她了。陈曦虽然回过头来,但刚才女孩摇头的动作却依然还在他的脑里回荡着,仿佛她一切的动作表情都过于的优雅让陈曦到了陶醉于心的程度。
陈曦得意于其他人没有注意到刚才自己的举动,还觉得这次自己应该没有给她留下不怀好意的印象。平时陈曦习惯看书看到夜里十二点以后才睡觉,所以到了凌晨两点自己虽然一只歌都没唱,却没有丝毫的困倦。而自己身边的女孩却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头稍稍的歪向陈曦这边,睡着的模样显得很端庄。闭上的眼睛眼皮显得很薄,两片嘴唇之见露出了一点儿隐约可见的缝隙。陈曦看着这个缝隙,觉得它就像个小小的将近饱和的入口,里面似乎隐藏着一个非常玄妙的世界。这湿润且柔软的嘴唇陈曦看得久了,甚至有了想用手轻轻碰碰它的冲动。
对于陈曦,如此沉醉于一个女孩的美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的,所以他觉得他可以因此证明自己变成熟了。他认为现在他有了属于自己的对于美的审视,再不是那个盲从的人了。他觉得心中现在反复翻腾的力量就是他自己一直追求的控制力,他终于可以从以前的压抑中解脱出来,去冷静的安排属于自己的未来。对生活有了全新期待的陈曦又看了看静静的睡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他觉得这非常的不可思意,自己的身体里怎么会突然多出了一种只能叫做灵魂的东西深深的被她吸引着。这吸引像晨光由远而近的将地面照亮,使陈曦内心深处的一切也都逐渐被披上了一层全新的色彩,以至于他过去的那些对于人生的态度也就此而改变了。陈曦想除了宗教里那些超越现实的关于前世今生轮回的学说,就再无法解释这种存在与人与人之间的感召力了。
过了一会儿,身旁的女孩醒来揉了过来揉了下眼睛,便出了包间。陈曦估计她是去洗手间了,他想等她出来时自己刚好可以找机会去接近她,于是他坐了一会儿后也出了包间。
在女孩从厕所出来的必经之路,陈曦假装看着走廊里的水晶花瓶而安静的等着她出来。等女孩出来了,他们很自然的相互微笑了一下。陈曦对女孩说想请她帮自己一块儿去给大家伙拿饮料,可能是也不喜欢吵闹的环境,女孩点头答应了下来。
可能是女孩的优雅的感染,陈曦走起路来也将身子挺直了,还故意装出来开朗的性格。陈曦边走边告诉女孩中专里的其他人不知道谦让就知道自己唱自己的,而女孩表现出关切的心情听着。后来,陈曦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叫“安心”,和自己同岁是山东省泰安市人,是从山东艺校到崇文艺校借读,然后又转到了陈曦现在的学校。陈曦还要来了女孩的电话号码。陈曦明白她绝对不属于中专表演班女生随随便便的一类,所以得到了女孩的电话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至于女孩叫“安心”的名字,陈曦觉得这个名字如她的人一样在自己的心里从前就反复的出现过,可能是在幻想里,可能是在梦里,可能在前世……但陈曦也不确定。
在回包间的路上由于两个人手中都托着装饮料的托盘,所以就无法再并肩行走走着。陈曦看到走在前面的安心脑后扎起的小辫翘得很高,露在它下面的后脖颈显得非常的洁白。有几根柔软得梳不进小辫里而的头发零乱的落在这个洁白之地,使她的后脖颈的线条看起来如涟漪显得生动却又难以捕捉,陈曦从来没有特别注意过女孩的这个部位,但安心这里的美虽然难以形容却成了他日后赞美一切美丽的喻体。
回到包间之后,陈曦就陷入了对生命中奇异的人和人相遇现象的思索。他记得以前当故事读过关于轮回转生的学说,据说前世的人死后意识会像颗种子一样埋在他来世的生命里。陈曦想自己对于安心的种种情感,可以这么解释为是由一种潜藏的意识而萌发出来的……
第二天清晨六点,所有的人从KTV里出来。陈曦觉得头晕的并且有涨痛感,于是他到家便睡下了。他的思绪也被带入了他的梦中,他梦见了安心也在睡着,但在梦里看不清她的脸,只能看到她侧身躺在一张点缀着白色图案的蓝色床单之中。在梦里陈曦的心情也和现实中一样,因为看见她而感到愉快。
他一直睡到了下午两点多,看着被窗帘过滤而成的暗黄色的光线落在屋里的,陈曦觉得自己的周围到处洋溢着都是幸福的气息,他甚至想就这么睡下去再不醒过来。
一直到落日的桔色光线缓缓的从窗帘的缝隙中挤进屋子来的时候陈曦才真正醒过来。起来后,他发现爸爸妈妈都出去加班了。他想借着一天中最后的光亮将今天的心情记于纸上,但他又被落日有些刺眼的光芒给迷住了。他捕捉着窗外其他建筑物玻璃的反光面,发现这些光亮总是瞬息万变的,一会是个亮点,一会儿是个亮面,或者干脆变成一道明亮的线……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反光的亮面逐渐的被黑暗所取代,而陈曦依旧向窗外看着。陈曦发现原来他的心完全沉醉在了安心给他带来的喜悦之中了,这种极度的生之欢跃无所谓自己是睡着还是醒着,无所谓眼前看见了什么,它甚至伴于呼吸麻醉了自己整个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