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子云的离开,并没有带给“羽之歌”多少悲伤,或许是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子云老师只是去外面散散心,去外面理清楚自己的心情,或许是因为他们没有忘记自己在他们敬爱的子云老师面前所许下的承诺。
似乎在朱子云离开后,“羽之歌”的所有人都变得更成熟了,至少他们又学会了一件事情,珍惜你所爱的人。
朱子云和若若两个人的事情对姚藤鸣和盛依蓝、相少修和楚幽然的感触很深,一段持续了十几年中间又断了好几年的初恋,换成是他们,他们能继续吗?
受影响最大的,或许是羽歌了,他跟馨雨没有一点基础,既不是青梅竹马,也没有山盟海誓,有的只是彼此之间开始萌发的一种恋意,或许羽歌对馨雨在一开始就是有很浓的爱意,但是馨雨对羽歌,却是从羽歌英雄救美开始有了改观,他们两个,甚至还没有真正确定过关系。
羽歌知道朱子云或许是因为后悔当时抛下若若,后来后悔了才没敢去真正面对她,到最后才需要用一次借口为“散心”的旅行来终结自己曾经的遗憾。前车之鉴,他羽歌暗暗发誓,现在开始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是让自己将来不会后悔的!
所以从送别朱子云开始,羽歌就时时刻刻跟馨雨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做作业,羽歌始终都是一副舍不得馨雨,仿佛馨雨就要离开的样子。
这天的傍晚,如同往常一样,晚饭过后,羽歌叼着根香肠摊着作业坐在馨雨的对面,敲着手里的铅笔哼着旋律,想着新歌的曲子。
“坐我旁边来!”馨雨撒娇地说道,“给我挡风。”
“好嘞!”羽歌二话不说,拿了自己的作业本就翻了桌子坐到馨雨的身边。
刚一坐下,周助猛地从门外闯了进来,大汗淋漓站在羽歌的身边,在自己微红的眼眶上一擦,拳头紧握、身子发着颤,同时发出颤抖的声音:“羽歌,子云老师、子云老师遇难了!”
“什么!”羽歌“噌”一声站了起来,整个人像一根竿子一样一动不动,难以相信的目光紧紧盯着周助。
周助全身都在颤抖,嘴唇已经因为过度的抖动而说不出话来了。
羽歌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者说周助说错了,子云老师好好的,怎么会出事呢?他不是去芬兰了吗?肯定是周助在骗自己。
于是羽歌拼命摇着周助的身子,让他清醒,告诉自己,子云老师现在已经到芬兰了,过几天就会回来,可是周助没有回答他,没有跟他说任何羽歌想让他说的话,只是在羽歌身边那样站着,不住地颤抖。
姚藤鸣冲进了羽歌的班级,将羽歌和周助扯开,冷静的站在原地,教室里的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姚藤鸣眼睛痛苦地闭上,冷静的对羽歌和周助说:“跟我走。”
“去哪里?”羽歌一下子扯住了转身离开的姚藤鸣的衣服。
“去校长办公室。”姚藤鸣的声音依旧那么冷静,冷静得让羽歌有点寒冷,让羽歌怀疑眼前看到的一切是否真的是真实的。
羽歌缓缓地松开了手,双脚似乎在自己走动,跟着姚藤鸣和周助慢慢地带着自己离开,去校长的办公室。
馨雨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羽歌离去的背影,顾不上自习铃声响起,连忙跟了出去。
当羽歌冲进校长办公室,他发现“羽之歌”的所有成员都在,盛依蓝、相少修、楚幽然,还有带自己过来的姚藤鸣和周助,但为什么他们的眼眶都是湿润的,为什么他们的眼眶都是微红的?
田校长把一盒录像带放进播放机,自己默默地走到门外,随手将门关上,刚好和赶来的馨雨撞在了一起。
田校长知道馨雨与“羽之歌”的关系,更知道馨雨同羽歌的关系,但此时他能做的,却只有向馨雨摇摇头,同她在门外等着门内的“羽之歌”。
录像带里放的是一条新闻,羽歌双目紧紧盯着屏幕看,不肯放过这条新闻的每一个细节。
“北京时间昨天下午3点,一架由S城飞往芬兰的X-XXX型飞机在XX上空失事,机上132名乘客无一生还……”
羽歌感到自己的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新闻的第一句话,让他彻底的站不住脚根,倒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新闻其他的部分已经不重要了,无非是说着搜救队怎样怎样的努力搜救,说死者的家人损失赔偿,完全没有一句可以给羽歌镇定的话。
X-XXX型飞机,羽歌把含有这几个字的部分反复看了再看,时间、地点、机型,完全与朱子云所乘坐的飞机一样,完全一样!
当泪水终于从羽歌的眼眶里滑落的时候,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羽之歌”的其他成员都润湿了眼眶,为什么周助的身体会止不住地颤抖。
羽歌也开始颤抖了,身子因为悲伤,完全不由得自己控制,一阵一阵,完全没有停下的征兆。
良久,羽歌终于慢慢地站起来,差点因为站不住脚而再次摔倒。身子已经开始停止颤抖了,泪水也已经止住了,羽歌终于说服了自己,朱子云没有死,至少他没亲耳听到何平和若若给他朱子云的死讯。
“别哭了!”羽歌愤怒的吼了出来,却发现这里哭得最伤心的,或许是他自己才对。
“我要去问清楚!”羽歌固执地甩开挡在自己面前的椅子,打开门冲出了办公室。
“羽歌!”所有人都喊着羽歌的名字,追着羽歌出去。
羽歌是从安琪儿一直跑到城里的“金音集团”的,当他站在“金音”门口的时候姚藤鸣、馨雨他们刚好坐着田校长、秋主任的车赶到羽歌仿佛没有见到他们一般,缓了几口气,又管自己往“金音”里面跑。
没有人拦着羽歌他们,因为“羽之歌”,整个“羽之歌”的成员都是一张张熟悉的脸,是“金音”的骄傲;没有人能拦住羽歌他们,因为他们一定要找到何平问清楚,他们的子云老师到底怎么了?
羽歌闯进何平办公室的时候,若若也在,羽歌能看到她伏在何平的肩膀上身体微微起伏着。
“告诉我!”羽歌因为长时间的跑步,导致连说话都没了力气,声音也变得沙哑,“子云老师是不是安然无恙?”
没有人说话,整个办公室安静地能听到若若轻微的抽泣,能听到羽歌沉重的呼吸,能听到何平悲伤的叹息。
姚藤鸣他们冲了上来,因为跑得太快,所有人都没能刹住脚,一下子撞到了站在门口的羽歌身上,把羽歌撞进了办公室里面。
“羽歌!”最后面的馨雨推开挡在前面的姚藤鸣等人,连忙冲到羽歌身边将他扶起,“你,没事吧?”
羽歌没有理会馨雨的关心,依靠馨雨的搀扶和桌子来稳定自己的重心,缓缓地站起来,指着何平怒喝:“你告诉我子云老师是不是安然无恙!”力气没了,声音却还是那么坚定。
还是没有任何的答复,何平依旧是用自己的手拍抚着在自己身上垂哭的若若,没有做声。
“何平!”羽歌一把推开馨雨,想要冲到何平的面前,但却因为虚脱,而站不住脚,一下子向后倾倒。
“羽歌!”姚藤鸣冲上去扶住了羽歌,等到羽歌站稳时,突然又一拳把他打倒。
“姚藤鸣!你干什么?”馨雨、盛依蓝、楚幽然同时大叫起来,刚想去阻止姚藤鸣向羽歌再进一步,却被相少修、周助等人给拉住,摇头示意让她们什么都别管。
姚藤鸣慢慢走到躺倒在地的羽歌身边,把羽歌扶起后,又是一拳打到他脸上,这一拳,将羽歌打倒出血。
“你清醒了吗?啊!”姚藤鸣扯着羽歌的衣领怒吼着,一气之下,竟然又打出了一拳。
羽歌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上的那丝血迹也不知道是真的从嘴巴里溜流出来的,还是从鼻子里流出来的。他无力地爬到墙边,强忍着痛,倚坐在地上。
“子云老师死了!他发生空难死了!这是事实!”姚藤鸣俯着身子朝羽歌大吼,“你以为就你一个人伤心?就你一个人难过?我们谁不比你心痛失去了子云老师?若若姐,好不容易等到了子云老师答应娶她;何平,子云老师是他在世上仅剩的唯一的一个亲人,现在他们都失去了子云老师,你自认你的悲伤会高过他们的绝望?你太自私了!”
姚藤鸣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对着羽歌,他的声音开始哽咽,语气开始悲伤,神情开始回忆。
“还记得我们一开始的时候,否认子云老师吗?他其实没有生气,只是想教训一下我们,让我们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子云老师完全没有老师的架子,与我们相处,完全像是朋友一样,我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还替我们一个人顶住王小强的报复,让我们先逃,还有……”
“还有在那次乐队组复赛的时候,我已经对比赛失去了所有的信心,是子云老师告诉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够放弃,只要有人愿意听我们唱歌,我们就要唱到最后,唱完我们的歌!”
“我也记得,那天我们去跟踪羽歌和馨雨,为了赶上快离站的公交车,子云老师在我跑动的时候狠狠踹了我的屁股一脚,给了我一个加速度,直接撞到了公交车上,让后他又很义气地把我拉进车厢。”
“那天在车里,我还记得子云老师教我们怎么利用公交车的方便,调戏美女,但当他看到若若姐很意外的在他身后的时候,他竟然在车门关闭的一瞬间就逃出了车厢,现在想起来,当时真是很滑稽……”
“还有呢,子云老师老是给我们讲笑话,讲故事,在我们无聊的时候,总能够把快乐带给我们。”
“其实,我想说子云老师上的班会课真的很差,但是真的很打发时间!”
“子云老师……”羽歌终于哭了出来,“羽之歌”的其他成员,还有馨雨,都围在了他的身边,哭出了声音。
朱子云的死,带给“羽之歌”的是无法言语的损失,一个良师或是一个诤友,无论是哪一个,带给“羽之歌”的都是悲痛、伤心,以及无法弥补、无法替代的指航标。
安琪儿方面,为了给这六个孩子以及与朱子云在平时感情比较深的馨雨有时间梳理悲痛的心情,找了个借口,让他们提前回家休息,等下一个星期再回来上课。
羽歌对朱子云的感情最深,从一开始的对决,到后来的比赛激励,更后面的跟踪自己与馨雨的约会,每一件事情,羽歌都是记得那么清晰,还有那把,朱子云送给他的吉他,吉他代表了他敬爱的子云老师。
在学校门口分别后,“羽之歌”的七个人怀着各自不同的心情回到了家,一脸的沮丧、一把吉他,还有一只半拖半挂的包,羽歌静静的站在自己的家门口。
羽歌也不知道自己在想着什么,在门口站了好长时间,然后掏出钥匙打开门,终于走了进去。
幸好羽歌的父母不在家,羽父羽母从来不希望羽歌在除了学业外还关心其他的事情,从来没有支持过羽歌所追求的任何事情,或者甚至连羽歌的学业,他们也经常会泼冷水。
羽歌侥幸自己的父母不在家,叹了口气后将自己的吉他藏在了房间的书桌下,又捧了一大摞的书覆盖在吉他上,自己满意的检查过之后才终于放了心,但此时心里一空,竟然不知道自己还能再做什么。
在家里,不想看书、不想看电视、不想玩电脑,不能弹吉他、不能碰音乐,到底还能干什么?
羽歌愣愣的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什么都不做,就那么愣愣的坐着,想着子云老师还在时候的那些过往,那些点点滴滴,他突然发现,张老师他留不住,子云老师他更留不住。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直到日落西山,羽歌的母亲偶然的发现羽歌竟然没在学校,而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才终于打破了羽歌的回忆。
羽母很惊异地询问羽歌,是不是羽歌逃学出来了,羽歌很不耐烦地摇头解释,终于羽母在羽歌的指示下打了电话给安琪儿的校长问清楚了“状况”,羽母才放宽了心,问羽歌今晚想吃什么菜。
等羽母出去了,羽歌凄凉的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就这么在家里坐了一整天,滴水未沾、粒米未碰,忽然间,又想起了在朱子云的别墅里住时,“羽之歌”们和朱子云在一块排练、嬉玩,是多么快乐的事情,突然鼻子一抽,双眼又红了起来。
晚饭的时候,羽歌被羽母叫了好几次才下楼吃饭,羽歌家饭桌上有看新闻的习惯,羽歌一入座,完全没有心思去理会喝酒的父亲,看新闻的母亲,匆匆吃了几口饭,就借口不舒服,放下碗筷又回到了楼上房间里。
“饭也是在子云老师家的好吃。”羽歌悲伤的想着,躺在床上,同昨晚一样,挂着泪,慢慢进入梦境,那个他的子云老师还在的梦境。
“子云老师,你真的永远离开了吗?”房间里,是羽歌梦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