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都是大槐树咖啡屋最安静悠闲的时候,平时很少有客人在这个时候来喝咖啡,喝晨酒的小老头也是固定的三五位。这时,只有早起的太阳仿佛不甘心大槐树咖啡屋的冷清,便像一个好奇的孩子,透过宽大的玻璃窗探头探脑往里张望,最终还是忍不住好奇慢慢走了进来。这时,咖啡屋便充满了淡淡薄薄的金色的阳光,空气里的细小尘埃清晰可辨,与屋里梁祝那委婉凄美的曲调融合到了一起,再加上琦琦玻璃杯里不时汩汩流淌出来的龙井的浓郁清秀的气息,便仿佛在咖啡屋里营造出了一个古老而又虚幻的时空,一股遥远的朦胧的气息便充满了咖啡屋里的角角落落。身处其间,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或遥远便会醺醺然从心底油然而生,让人不饮就自醉了。
琦琦擦完了所有的杯子,懒洋洋地趴在吧台上有些昏昏欲睡,小玉也早把地板擦了两遍,看着一切都满意后,也斜倚在琦琦姐身旁眯起了双眼。这时候咖啡屋的门被轻轻推开了,随着门轴发出的一声似有似无的“吱扭”声,小玉立刻瞪大了眼睛站直了身子。
门外进来一个秃顶男人,脚步轻轻地踩在地板上,好像怕扰乱了屋里的静谧与安详。然而,秃顶男人从外面带进来的一身寒风还是搅乱了咖啡屋原本平静安逸的氛围,好像一颗小小的石子投到了平静的湖面,“噗咚”一声惊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也惊醒了吧台上昏昏欲睡的琦琦和小玉。
又是他?琦琦抬起头,心里微微一颤,眉头轻轻一皱,脑袋也跟着麻酥酥酸胀起来。琦琦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长舒一口气,站起身。这时小玉已经客气地把客人让到了楼上,再下来时,沏了一杯咖啡,然后拣了四只小菜,一只一切两半儿的茶叶卤鸡蛋,一份麻油拌干丝,一份五香萝卜条,一份干煸小河虾,当然还有多半瓶上次喝剩下的小二,小玉轻轻用抹布擦了擦,放在托盘里一起端上了楼。
琦琦冷眼看着这一切,心说这个老男人还是老一套,一成不变。唯一不变的是每次这个秃顶男人来了,都会站在门外,扬起头仔细端详门楣上的招牌。小玉还以为他只认识大槐树三个草体大字,谁想到有一次他居然用英语读出了CoffeeStand,虽然发音阴阳怪调的带着浓郁的当地口音,但也着实把小玉吓了大一跳,惊呼,哇噻!这老家伙居然还认识英文呢!
琦琦清楚地记得,这是秃顶男人第三次光顾咖啡屋了。怎么说呢,琦琦总是觉着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怪怪的味道。由于脑瓜顶上早没了毛,形成了地方保卫中央的态势,所以也看不出他到底有多大岁数,说四十也行,说五十也差不多,说六十也有人相信。从穿衣打扮上更难看出他的职业,经常是一身肥肥大大哆哆嗦嗦的中式裤褂,一双圆口礼服呢老头鞋,手上很随意地戴着一只翡翠扳指,有时候还拎着一只小巧的鸟笼子,里边一只什么鸟叽哩哇啦的。猛一看,像个浪荡公子无业游民,再仔细看,却又发现此人在随意之中时常露出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儿。什么味儿呢,大气?霸道?傲气?底气?都是又都不是,不是又都是,琦琦想来想去也想不清楚,似是而非,难以捉摸。
秃顶男人每次来,要的都是这几样小菜,最让琦琦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秃顶男人每次来都要上一杯现磨的意大利原产鲜咖啡,这是大槐树咖啡屋价钱最昂贵的咖啡了,一杯五十元,平时几个月都卖不出去一杯。可秃顶男人要了这样贵的咖啡,每次都是一口不喝,连咖啡杯里的小勺也不动一动,而其它几只小菜却吃得一干二净,连个渣渣也不剩,像用舌头仔细舔过一样。要一杯现磨的意大利咖啡而又一口不喝,目的是什么呢?是为了证明他来的是咖啡屋不是小酒馆?或者还是有什么其它难以告人的目的?琦琦琢磨来琢磨去,也始终琢磨不透这个秃顶男人。
这秃顶男人真是个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