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段被封闭的时间中,给我们留下了心里阴影的事情就是喝药。不知哪位学校领导突发奇想,居然要给我们买药喝,有病治病,无病强身!至于药的来路是一个说不清的问题,据说是校长亲戚家的药厂研制的抗“非典”新药。而我们不知道算是实验品,还是什么。而且那些药买的死贵,鄙视这帮发国难财的奸商。
对于吃药,所有人都是抵制的,几乎要游行示威了。可耐不住辅导员苦口婆心的反复做工作,意志薄弱的人逐渐倒戈。剩下几个反对的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了。每次看到同学们捏着鼻子喝药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奸商私下点钱的丑恶嘴脸。小小一瓶药居然要价两块,而且学校强制收取。还不如买可乐、啤酒喝呢。由于喝完药便再也不想吃饭,可以节省不少伙食费,因此我们称其为“灵药”。而那药难喝的程度简直令人发狂,一个柔弱的女同学喝了一口就吐了,之后连续几天恶心。我第一次喝完药简直想立刻去洗肠,一天之内吃什么都不香了。而反应最大的似乎是可欣,那次的经过真是不堪回首。
那是个星期三下午,上完课之后班长通知所有人不要走。一群人百无聊赖的在教室里胡侃着。珂珂最近的心情不是特别好,似乎是因为我故意疏远她,她也就懒得理我了。原来一下课她就会跑来问我干什么去,并且常常要我带着她一起去。而最近她基本不来找我了,我不知道她有什么心事。也许我该问问,哪怕只是作为朋友。可我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去在接近她,究竟怕什么我自己也搞不清楚。
我和舍友坐在桌子上瞎侃着,而她和一帮女同学在另外一边讨论着什么。两边的声音都很大,仿佛在比谁能压过谁。这时候班长进来一声招呼,要所有男生都去搬药。于是我们男生就跟着班长去了,留下女生继续胡侃着。
当我们走出教学楼,看见在不远处行政楼前面停着一辆大卡车。有人正从车上卸下一箱一箱的东西,我怀疑那就是将要骗取我们钱财的东西。不出所料,和班长来到卡车前,辅导员也在那里。接下来是分要药,按照人数我们一共搬走了两箱药。由于第一次不了解情况,我们来了十个人。结果有八个人是空着手回去的。当把药箱放在教室的讲台上时,所有女生都发出了惊叹的声音。这声音代表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按照辅导员的要求,每人一天一瓶药。班长必须监督每个人都喝完,然后空瓶子还有收回去。我想空瓶子是用来第二天继续灌药的,只是不知道药厂是否给瓶子消毒。当我们把瓶子盖打开的时候,药味立刻弥漫了教室。原来在教室里的苍蝇纷纷夺路而逃,有几只竟生生撞死在玻璃窗上。我把鼻子凑近药瓶问了一下,当时一个热血用上心头。由于中午的东西都消化的差不多了,没有吐出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把药瓶打开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尝试着把药喝下去。班长劝说大家不要怕苦,好药都是苦的,并且带头喝完了药。我们看着他喝完药的表情,觉得这药的确不能喝,喝下去肯定后悔。正在所有人都迟疑不觉得时候,辅导员又来做工作了。这是我见过的最尽职尽责的老师。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着不肯喝药的同学。如果药不喝下去她是不会走的。为了尽快离开这里,我们几个男生商议决定,一起把药喝下去。男生们聚在一起,左伟举起药瓶说:“喝吧,同志们!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听到这样安慰人心的话,大家纷纷举起药瓶干杯,然后都一饮而尽。正当大家把药瓶扔回箱子离开时,我发现地上有一滩药水。是谁没有喝呢?按照地上药水的位置来判断应该是左伟倒的,他居然没有喝!于是我跑过去问他:“药可够难喝的吧?”
他连忙点头说:“嗯,我都快吐了!”
“是吗?”
“是啊”
我奸笑着问他:“地上的药是怎么回事啊?”
他楞了一下,赶忙说:“哥们,别出卖我。晚上请你吃饭。”
“好啊!”我赶忙正要离开的兄弟说:“晚上左伟请大伙吃饭,都别走啊!”
不只是我说话的声太大了,还是什么原因,刚才走的人都突然回来了。
左伟倒是个爽快的人,说:“好,男生都去,我请客。庆祝大家伙都没有被毒死!”
“好………”所有男生都欢呼的出去了。
我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珂珂,而她正对药发愁呢。我又是同情,又是好笑。当时真的想过去替她把药喝了,哪怕给她倒了。可我迟疑一下还是走出去了。
虽然左伟请客,我们吃白食。但药劲儿泛上来之后我什么都不想吃,吃什么都觉得范围。于是大家伙就只是喝酒,没有怎么吃菜。也许酒喝多了就可把肚子里的药水冲淡。最后所有人都喝高了,两个人搀一个,两个人背一个的总算回去了。
回到宿舍我感觉天旋地转,世界都药塌下来了。我突然想给珂珂打电话,问问她现在怎么样。可刚拿起电话,我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先睡觉吧。于是躺上床,蒙上被子,睡的不省人事了。
许多的梦在纠缠着我,当我梦拉的越来越深,感觉身体在不断下沉的时候。突然有人用力地推了我一把,这一下让我从梦境里挣脱出来。我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醉意朦胧的欠起身。
“尚珂珂的电话,找你呢。”李浩告诉我,也是他把我从梦里拉出来的。我努力地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又吃力的爬行床。
“喂?”我有气无力的说着。
“可欣出事啦,快点过来!”珂珂焦急的声音,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我立刻清醒了。
“什么?怎么回事?”
“可欣晚上不知为什么吐了,然后栽倒在厕所里面。现在昏过去了,怎么办啊?”珂珂焦急的说着,我听着出了一身的汗。
“我马上过去!”匆匆放下电话,我急忙穿上衣服。我必须找一个神志清醒的跟我一起去。看看宿舍几个人都醉醺醺的睡着,只有李浩还在打游戏,我立刻拉上李浩就往外走。
女生宿舍离我们只有两条路,一百来米,可今天晚上我觉得这路特别的长。月光洒在林间,夏虫还在急促的鸣叫着,我加快了步伐。到了女生宿舍已经封楼了,我们敲开门后阿姨急忙让我们进去了。看来阿姨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和李浩一口气爬上了五楼,楼道里已经有人围观。我们挤进去,看到珂珂蹲在可欣的身边,不停地给她擦着汗。为什么会出这么多汗呢?我心里想着。
“怎么样了?”我急忙走过去问。
珂珂着急的看着我:“突然倒在这里,浑身出汗,也说不了话,吓死我了。”
“打120了吗?”
“打了。”
“什么也做了,等医生来吧!别着急了。”我不知怎么安慰她才好。
可欣躺在冷冰冰的地上,身上盖着一床小棉被,头枕在珂珂的怀里。可欣脸色惨白,额头渗着汗滴,嘴唇没有血色,几缕头发斜贴在嘴角,看了禁不住让人心疼。珂珂紧抱着可欣,担心她会就这样睡去。我站在那里焦急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时楼管阿姨让我去校门口接车。我急忙逃离那个心碎的场景,向楼下跑去。
跑到校门口已是满头大汗,可救护车为什么这么慢呢?我站在门口不断地走来走去,跺着脚焦急的等着。直到看到远处忽隐忽现的红灯闪烁,我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医生简单的检查了一下,问了珂珂几个问题,然后试着问了可欣几个问题。而可欣根本无法说话,医生让可欣点头或是摇头,可欣的头就摇个没完。最后医生说要拉回医院做全面的检查。我和李浩还有两个护理人员一起把可欣抬上担架,然后小心翼翼的抬下楼,抬上救护车。医生说跟着去两个人就可以了,珂珂肯定要去的。珂珂看看我,我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陪着珂珂一起上了急救车。
看着可欣吸着氧气躺在救护车上,心里不觉踏实多了。而珂珂却一直紧抓着我的手不放,我手心也渐渐的出汗了。在没有人的夜晚街道上,总感觉救护车走得实在太慢。
到了急救室医生忙碌着,而我只能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什么也帮不上了。珂珂始终紧紧抓着我的手。医生最后断定是食物中毒,于是开始给可欣洗胃。那景象惨不忍睹,我偷偷的跑了出来。
医院里冷冷清清的,我一个人站在走廊里发呆。看看表已经十二点了,平时这个时候我在干什么呢?不知不觉的走到医院的花园里,在长椅上静静的坐着,梳理着刚才烦乱的心情。天空中点缀着无数的星星,依稀可以看见银河。微风吹过,我感到一丝凉意。才发现T恤已经被汗水浸湿了。脱下T恤拧了拧汗水,然后凉在一边。仰望星空,默默祈祷,可欣千万不要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