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做什么？”在莲城车站见面的时候，慧敏呵呵笑着问盼盼。
“打探你的新友人呀？”
“我看这只是原因之一，还有情况在你脸上写着。”
“是呀，我恨你抛下我们！”
“说，谁给你气受着？”
“唉，工作上的事。这一路汽车颠簸，现在不想说了。”
“本来就该这样。走了太阳还有月亮，干嘛非得跑那么远对我发泄一通。“
“习惯了，习惯了有你的日子。现在不说了。你得交人给我看，如你所说，这是我此行的重要目的！“
“很不凑巧，他昨晚同我老爸出发去山东，说是要借鉴那边的某种经验。“
“那我不是白跑一趟。“
“谁叫你事先不给我通话！不过我可以带你到我的上工场地去转转，也可以让你看他照片。“
两个人走进莲城体育馆，慧敏推开一间侧室的玻璃门说：“我以后会在这里干活。”
盼盼觉得这间屋虽说不大，却摆满了新购置的电脑、一体机一类办公用品。正对操场的窗子透进清凉微风，有朝气，也符合慧敏工作求快的心理需求。
“照片呢？人藏着，照片还犹抱琵琶半遮面吗？”
“这里。”
慧敏在办公桌上摊出一大沓照片，最显眼的是一张男子手捧奖杯的影像。男子不是太高，却敦实，强壮，肩宽背厚。站在那里，让人感觉百分之百地诚信可靠。还有两张他和慧敏的合影，一张摄录他望着慧敏殷勤地笑，一张摄录他指导慧敏玩链球，慧敏则在欢笑。
“谁给你们拍的？”
“他的朋友。”
“唉，你有了好归宿。我彻底失望了！”
“怎么失望？”
“替田原那个大傻瓜呗——没事了，我回家看老妈去。”
辞别慧敏，盼盼怏怏地回到分别了一段时间的窝棚。一只脚还在门外，就引起了窝棚里的躁动。尤其哑妹，她抱着盼盼不肯松手，只管吚吚呜呜欢叫，亲热得盼盼不知如何是好。妈妈将盼盼带回的苹果洗净一个塞进她嘴里，才勉强将她拉开。
真不知该怎么回报妈，回报哑妹的亲情，盼盼的心隐隐悸动。
“妈，您实在该休息了，我开始上班了。”帮妈妈做饭的时候，盼盼说。
“我还能做事，眼下还不是我完全休息的时候。你不知道哑妹学校的情况，那儿还要用很多钱的。”
“怎么回事？“
“那学校的办公室和学生卧室都出了问题，需要检修、装潢，学校上级单位分拨的款项很不足。学校无奈，听说准备向学生家长集资。这事如果真实行，我们立刻就得掏钱。“
“妈，您忘了，要是检修装潢那类事，高家倒是能尽些力的。高家少收点钱，不就减少学校和家长们的负担了。“
“啊哟，我怎么没想到呢！现在就给他们打个电话。”
“阿姨，我恰好在赶工，您找我何事？”舒妈拨打了一阵，终于传来高树前的声音。
“是一桩关于你业务上的事，而且盼盼回了家，我想趁这机会和你商量一下。”
“啊，那我马上就来。”
不到二十分钟，门口摩托车响，高树前到了。同上次在医院见面一样，他提一袋点心送给舒妈。
“阿姨，想买点好东西也来不及。”
盼盼觉得此人虽然谈不上有什么高雅气质，言行却都透着生意人的精明。他眼珠子灵活地转动着招呼盼盼：
“回来多久了？”
“刚回来。”
盼盼想为他倒杯开水，哑妹已经快捷出手，将开水杯递给高树前。
“这么回事，哑妹学校里有检修和装潢的事要作，出高价的话学校负担不起，会要向家长集资。你能不能用低价把那些事接下来。帮了学校，就是给我和像我一样家境不宽裕的家长帮了忙。”舒妈一边切菜一边说。
“您开了口，我当然可以做。不过太低价我做不到，因为我不能不计成本。”
“成本要收，利润尽量放低就行。”
“那样子完全可以。您马上就可用学生家长身份和学校联系，说我愿以最低价接他们的业务。然后，我会和他们细谈。”
盼盼没想到高树前能这么爽快答应妈妈的要求，着实有点激动，有点舒心。如果他能始终保持这种态度，那妈妈的选择的确是有道理的，我总算可以报答妈妈抚育时的含辛茹苦。
她想找个话茬和高树前对谈，打破他们之间很少交流的僵局，苦于怎么也找不到合适的由头。就在这时，高树前手机有呼叫，是个男音，还夹杂着女人的催促。
“好的，我会很快过来，你们先就那么做。”
“很急吗？”
“是的，一起做事，缺一个人要耽误大家。”高树前回答盼盼，又向舒妈说，“阿姨，学校的事就按刚才说的办。我得赶紧走。”
盼盼出门送客的时候，高树前忽然问：“你上班一个月工资多少？”
盼盼说：“我还在实习，一个月不过千多点。”
“你知道我多少吗？这一笔工程我们六个人要分十几万。”说着，高树前跨上摩托。
“那更好，哑妹学校的收费你有能力更低。”
高树前未作回答，他扬一下头，疾驰而去。
望着高树前的背影，盼盼想，日后同他朝夕相处就是这样的吗？他挣他的钱，过他的小确幸日子；我做我的事，寻自己的梦。假若有求于他，或许能得到一点支助……唉，也好，至少守住了约定，满足了妈妈。
午饭以后，母女三人围在桌旁小憩。哑妹忽然被疲困袭倒，伏在盼盼膝上瞌睡不醒。
“让她上床去吧，你们两个都会累。”
“不了，妈。是我和她在一起太少了。”盼盼抚着哑妹说。
不料这使她记起了在宜春医院照顾田原的情景，田原是另一个同样需要她抚慰的人。她完全知道，尽管她当着别人甚至也当着自己否认，但田原对她痴心是真实的，并且是无条件的。这个呆子！现在慧敏彻底无望了，将来我嫁高树前，他的日子怎么过？
“妈，一会我就要回省城。这一个月工资我留下500，其余的都在这里。”
“怎么能那样，才第一个月！这点钱你得全留下，要不你没法生活。一定得好好保养自己，这是你日后把控高树前的资本，是我们家最要紧的资源。”
盼盼不很赞同这话，但她几乎是忍住泪答应了这位恩重如山的养母。
等她返回早报社时，天快断黑。刚要煮食泡面，田原却提着两大袋食品走进了她的宿舍。
“来，小学妹，这堆什物必得共享，要不它会浪费。”
“什么什物？”
“美味佳肴滋补品，别人慰劳我卖命的。“
盼盼指着田原笑：“报社的朋友见你活着回来又开始贿赂你了？“
田原也笑着说：“我当你够朋友，谁料你这么看轻我。不能说报社的人全是因为看到我活着还有点价值才送，我在报社其实也有真心朋友。而且，这里主要是河西财团送的。“
“河西财团为什么送？“
“我已经和财团老总商量好，明天再次出发探访缆车路线，完成采访报道。“
“田原学兄，你真不要命了？再次冒险出了差错别人也许不受影响，你老爸可是指望着你的！“盼盼盯视着田原。
“再出问题还是请你去哄我老爸行不？上次他被你哄得晕头转向。”
“你最近和你爸通过话？”
“一出院就通了。”
“老人家是不是说我骗了他？”
“没有，他说你很体贴他的心，他喜欢和你说话。”
“为你这位宽厚的老爸，你真得重新考虑再次冒险的计划。那样的崇山峻岭悬崖绝壁，那样的路况，是难保不出意外的。”
“不要估计得那么可怕。上次是司机冒失搞成的。万一车行不便，我就下车跋山涉水，怎么会出事？——不说这个了，先晚餐，估计你一定饿乏了。“田原掏出盒装芝士蛋糕和鲜奶递给盼盼，“这是名牌，比泡面应当更营养、更美味。”
“你怎么知道我要吃泡面？”
“你以为我没留意你成打买泡面么？”
“我吃泡面也没资格享用你拿性命换来的高档食品呀。”
“怎么没资格，你在医院陪护三天三夜，那种辛劳还抵不上这点食品？快吃吧，吃完了我还有要事说。”
“什么要事，边吃边谈也好。“
“你感觉出你那篇有关种植修防林的报道有什么不足吗？“
“怎么了？我还暗自为它高兴呢。”
“有人说那篇报道言过其实，甚至有人说你想用这样的报道投机捞好处。“
“胡说，故意歪曲。“
“我知道是有人故意歪曲你，可你要知道，你那个报道是有缺陷的。你太少心眼了！“
“这是你的看法？“
“是我的看法。你得听我的，以后不要老吃泡面，要养好身体打持久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