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突发抢婚后的盼盼与田原
作者:山粑姥爷 时间:2020-10-03 23:39 字数:4447 字

  第二天上午,采访车已经被矿场整修得比被砸前更好用,田原开车离开矿场时,焦矿长面对全面停工的矿场工地,将一份冶矿整改计划书交给田原。“从这里可以看出我们的行动决心,请再写报道的时候,将我们这种决心突出一下。”他认真地恳托。

  田原看焦矿长眼球上布满血丝,知道计划书一定是他和他的秘书们熬夜写成,便说:“会的,作为记者,怎么会不将报道单位的新动向报道出来呢!”

  事实上,田原这次采访报道的大部分已经在宾馆连夜写出,他披露这家冶矿公司由于藏匿深山,信息封锁,暗地里给当地环境造成严重污染的情况,并且挖掘出了两条主要污染渠道:一条是尾矿污染,一条是坑道废水污染。报道后半部分他准备采纳焦矿长提供的材料。他希望报道不掩饰真相,也不挫伤矿场负责人的整改意愿——尽管整改是被迫的。

  冶矿公司是否隐藏着别的什么问题?他不敢断定,他自己的观察暂时还只到此处。

  当他将报道稿给盼盼过目时,盼盼说:“我昨天已经写出一篇小稿,专写那家矿场蛮横阻止记者采访的情况,大约报社担心那篇稿件有可能激化社会冲突,今天并未见报。依我的意见,你这篇稿子的前端可以加一点有关内容,然后在后端把两个矿长转变态度的情况写具体点,那样摊出了问题,更有分量;同时矿场的人也不至于以为我们记者只会怀恨,矿长们被刺激得跺脚骂人。“

  “完全正确。”

  “还有,矿场的人前倨后恭,态度变化那么强烈,是否除对环保重视不足外,还存在别的担心媒体揭穿的问题,稿件最后也该有所体现。比如添上‘冶矿公司负责人彻底认清并改正从前的思想误差,显然是该公司真正造福于民的关键。人民正期待它创造新业绩’等等,对么?“

  田原两眼放光,说:难怪当初彭慧敏说你冰雪聪明,果然响鼓不用重锤,稍做点击你就悟到当前新闻报道的一个要诀:揭示问题的同时,得显出问题的平衡点,积极面。“

  “哎呀,这点小想法算得什么!我就怕被那个乔书记强行送回报社,以致我本身任务完成不好,还连累到你。”

  “喂,我和你一同去矿场,眼见你那么顽强,又能迅速设法对外传出信息,解除我们面对的困局,谁说你任务完成不好?你倒是说说姓乔的乡书记怎么将你送回报社,让我释疑,行不?”

  “她对我表示极度关心,力劝我不要再管矿场的事,免得事态复杂化,影响自身日后发展。我向她问到你,她含含糊糊地说你大概也会安全回省城报社。然后就派一个会开车的保安送我返回。我用电话和老社长联系过,他犹豫了一下说,既然矿场一定要你回来,你就回来吧,没必要僵持。那边有田原,采访工作不会受很大影响的。”

  “我估计矿场是担心你的直觉,担心多一个记者多一个出漏洞的可能。希望减少采访记者,让他们对付起来省心省力。”

  “究竟什么原因我现在还不知道底细。当时没法和你联系,最担心自己上当受骗,让你孤掌难鸣,安全危险增大。”

  “我是城门洞里的麻雀,经受过好多咙格咙咚呛。这一点小情况都无法对付,还能让报社一遇难处就派我上前线么?以后要是再有采访困难,你就指望我得了!”田原故意夸张地自我炫耀。

  盼盼一笑说:“田原学兄,人性的最大缺点是骄傲,你知道吗?”不过她嘴上说着,心里着实为田原高兴。她希望,有这位学兄示范,自己也可以在采访中作出色。

  当晚,她请田原餐叙。

  “田原学兄,好久前就说过要请你的。今晚,为庆贺采访成功,我请客。”

  “好呀,手头有第二个月的工资了,是吗?”

  “遇到这样喜事,即便不领,我也会请客的。你这位学兄太小看人了!”

  少了彭慧敏的参与,盼盼原本担心她和田原餐叙会很艰难。因为她觉得像他们这样的两个人,一走进餐厅别人就会看成情侣,而自己的真实希望十分明确:只能是朋友。所幸不仅自己,田原也把控得准确到位,就是接受一个学妹的友好招待,没有丝毫逾矩。

  盼盼对餐叙中他们彼此关系的定位很满意。

  可惜生活路途遭遇急转不是人可以完全预料的,就在第二天,早报社发生了高家抢婚,这和盼盼希望将田原当楷模,在新闻采访中做出色的舒心时刻仅隔一夜!无论你舒盼盼如何不甘,如何因为既往相对平静的生活被击打粉碎愤恨不平,你必须直面以对这不堪的现实!

  “……妈,该怎么办?”

  盼盼在遭遇抢婚以后返回莲城老家的瞬间,抱着老妈哭喊说。——这是情况急剧变化之下她忧愤和无奈的发泄,也包含她对老妈解决当初和高家婚约难题的期盼。

  她不知老妈会怎么办。

  田原搭商务车赶到莲城已比盼盼回莲城晚了一天,车到莲城二医院附近,田原凭经验判断这里应当离舒盼盼家不远,他掏出手机拨打彭慧敏,好一阵后才接到对方相当淡定的回话。

  “……什么事这么紧急?”

  “舒盼盼被抢亲,处境危险,必须解救她。”

  “哦,有这种事!可我此刻在青岛,怎么去解救?”

  “告诉我她的住址,我到了莲城。“

  “是雨湖区湖东路拐角处,你去那里寻舒妈家,应当可以找到。“

  电话挂断,田原下车步行,挨户查问。此时已过深夜十二点,街道上路灯光被周边梧桐树叶遮掩,路上行人极少。想象着环境阴森可怕正可能是高家下手的好机会,田原格外紧张担心。

  终于,他在一条狭窄马路拐弯处的小卖亭子向守亭娭毑打听到了地址,而这给他带来的却是更大失望。因为他匆匆赶去向那间小窝棚敲门,里面阒寂无声,得不到任何回应。

  田原重回小卖亭询问:“娭毑,舒妈家的确住这里?”

  “那还能错,我天天见到她。”

  “您是紧邻,这两天看到他们家出什么意外,比如出现抢婚这样的事了吗?”

  “没有。不过,接连两夜她好像同两个女儿出门了。”

  “去哪里,您知道吗?”

  “不知道。“

  本来,刚到莲城时,田原浑身燥热,现在他感觉汗湿的里衣有点发凉了。考虑到就像秦副总编说的,盼盼可能已经在作一些自我保护,自己明天还要采访,不得不十分丧气地高价打的返回省城。

  “这个鬼丫头是在折磨人,给我个电话不行吗?——唉,我完全白费一整夜!“田原回宿舍冲了个澡,将身体横放在床上长嘘了一声。此刻,他亟需休息,但是天色已经微明,只能又开始新的忙碌。

  刚进D区那天,田原试着把车开进邻近蔬菜种植区的一家制鞋厂,向厂长打听附近几家工厂停工原因。

  鞋厂厂长一脸愤怒:“限电停电!不给我们电,有什么法子生产?”

  “你们当初建厂,市里面没有批你们生产用电计划吗?”

  “当初怎么没有?见真功夫的时候就没有了。”

  “那你们应当向有关政府部门反映,请求解决。”

  “解决个屁,接受投资时的热情像被狗吃了。”

  “你们可以找人大,请人大代表反映情况,人大代表有反映政府部门总会重视的。”

  说话粗声粗气的制鞋厂厂长翻了田原一眼,说:“你是由学校读出来的记者吧!你以为,人大代表会有求必应?没那么顺心的事!”

  “无论怎么说,人大代表是我们选出来的,他不会不将我们的意见反映出来。”

  “不是这样,记者小哥。我们这个D区就住着一名高阶人大代表,谁熟悉他,谁真正热心选举了他?”说到这里,厂长很不耐烦地站起来送客,“我还有事处理,对不起了。”

  田原正等着他继续下说,不料对方竟戛然停住,只得道谢离开。接下来他对另几家正停工的工厂负责人采访,对方差不多都是说过对停电的怨气就不愿再说。

  为了打破僵局,田原当天没有回报社,他赶写了一篇标题为“省城D区众多中小厂家缺电停工亟待解决”的报道发给早报,希望这篇报道能起到支援采访的作用。第二天早晨,田原从住宿宾馆附近的一家报亭里看到了刊发他报道的早报,二话没说,买了一沓开车驶向制鞋厂,再次访问厂长。

  “厂长,请看这个。”田原将一份报纸递给厂长,同时用手指着他的文章。

  “呵,记者先生,你倒是个热心人,为我们呼吁呢!”鞋厂厂长细心读完田原的报道文章,一改他的恼闷状态,高兴地大声说,“坐,坐,我们再谈谈。”

  田原喜不自胜,他想从制鞋厂发力突破,弄清楚D区选举人大代表的真相。

  他庆幸采用迂回战术进展竟然相当顺利,自己没有直接接触贿选的揭发者,制鞋厂厂长却向他述说了所知D区选举人大代表时当选者大价钱买票的情况。

  “人家花大价买票,总投入听说以千万计算。”

  “厂长,您说的这事的确是新闻,但是,能举出受贿的选举人姓名吗?”田原追问。

  “这个,我不太熟悉。那些人多住蔬菜区,他们的亲属和被选人存有各种关系。”

  “您确定情况属实?”

  “当然确定,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何况被选举人胆大如牛,甚至找机会炫耀自己本就该当代表,只是出于对投票人水平的担心,才花钱表达好意。”

  田原暂时不打算继续求证事实,怕那厂长也许不愿下说。

  “竟有这样的代表!”

  “所以,你昨天要我们找人大,我怎么会去找?还不如你这样一个年轻记者能给我们造舆论。”

  走出制鞋厂,田原又接连采访了几家D区工厂,发现那贿选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知情者其实不少。只不过所有信息都只是二手或三手,真凭实据并没有采访到,这显然只算采访有点进展。

  以后接连两天,他的采访车在D区穿梭往返。第一天一无所获,让他郁闷的情绪更加灰暗。第二天却出奇地得到了新材料,因为这天D区工厂都来电开工,工厂从头头脑脑到最底层的员工一致感激田原在报上的呼吁。所以他无论采访什么,对方都会言无不尽。D区人大代表炫耀买票的情形被人证实,制鞋厂厂长更表示要通过厂内职工亲属,打听到最早揭发D区贿选事件者所持有的材料,以便他将需要的内容在报上公开。

  但是,即使后来得到了有关材料,仍旧没有教田原振作。依照往常习惯,他的长篇文章一般会在夜晚写成。那夜他整理材料不住地走神,总是丢三落四。以往思考决断的敏捷严谨不知去了哪里,挥之不去的竟只有在脑子里不时闪烁的舒盼盼身影!“该死的舒盼盼,你真害苦我了。”

  他合上电脑,无心向编辑部发送勉强凑成的文稿,再次横躺下来,希望蒙眬一宵,第二天能够打起精神将稿件完成。透过窗纱,他眯缝着的眼睛看到窗外有淡白的月色,这又勾起他对舒盼盼处境的悬想,那个单纯俊美、同自己心意相投的女孩,就这样毁灭在蛮横小市民手中了?……

  “天,休使圆蟾照客眠。人何在?桂影自婵娟!”

  前两年田原单身在报社偶然读到的这首小令,现在忽然从记忆深处跳跃出来。——里面的“人”,可能是作者情人吧,所以他埋怨月光,嫉妒朗月的圆满。这和我的情况不同,我早知舒盼盼已经由她妈许婚,双方都反复表白过只是朋友,何以她让我总就念念难忘!

  天呐,舒盼盼,究竟你人何在?……就这样,他一直辗转不安,无法让心绪平静。

  门口有砰砰砰的敲击,他才不得不勉强坐直身子发问:“谁?”

  “是我,老秦。早八点了,还窝着么!”

  “啊,秦副总编,什么事?”田原撑着发僵的躯体拉开宿舍门。

  “索稿哇。”副总编一步迈进室内。在他身后,站着面带微笑的舒盼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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