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舒,休息一会吧!”戴一豪招呼,“我告诉大家一个消息,近日的统计表明,我们早报销量大增,接连创出了破纪录数字。群众反映十分良好。当初早报社老社长曾经打算完全摆脱对行政方面的依靠,走社会办报的路子。老人家这个愿望有望由我们实现,我向大家祝贺。”
采访办一片欢腾。
“首先该祝贺的是戴社长!“金诗玥笑盈盈说。
“同意小金主任的看法,短时间能创造这么出色成绩,确实首先该归功报社领导。”舒盼盼响应金诗玥,她也笑着。
“请不要把赞美集中到我!”戴一豪声明,语音里洋溢着兴奋。“群众爱读我们报纸,是因为我们内容好,文章好。比如我们田记的文章,几乎每篇都能引起读者关注。像上次他那篇短文随笔《七月十五看河灯》,报道农历七月十五之夜放河灯的民间习俗小事,说出它是一种比烧纸钱更好的对逝去亲友的纪念。既有正能量,也新颖耐看。正是这样一批批好文章,将我们晚报撑起来了。所以,最要受称赞的还是劳苦功高的各位采编同仁。“
田原说:“戴社长这么表扬我们,我听着惭愧。我们的工作其实还存在许多不足,比如我们真能不怕得罪人去监督形形色色身居高位却干着坏事的人吗?我们真能发现、表彰默默坚守人格底线,默默为社会做贡献的诚实劳动者吗?不久前获得诺奖的科学家屠呦呦怎么就连院士也评不上,而大批堂而皇之的院士却除了他的堂皇之外一点成就也找不出?这难道不是新闻工作的耻辱?我们身边应该就有类似情况,可惜我们的晚报还少有披露。“
“田记请停一下,我支持你的说法。国家的改革没有休止符,我们报社的采访报道更不该有设限。大家争做建功立业的勇士,谁也不许窝窝瘪瘪混日子。做出了成绩,我代表报社给大家发红包,行不行?”
“行!”人们的情绪被戴一豪热炒起来,回应像战士接受检阅。
当天晚餐刚过,盼盼告诉田原:“有一处两室一厅电梯房,价位在省城不算高,你愿意看么?”
“这是喜讯,当然愿意!按晚报现在的形势,明年我们准能买下你比较满意的房子,然后嘛,我的洞房花烛就要点亮了。”说罢这话,田原挽住盼盼兴冲冲出门。
晚十点他们看房返回宿舍,瞬间,热烈的拥吻高潮迭起。要不是盼盼竭力克制,田原几乎就要突破他们既定的底线。
“房子还不曾到手吔!“
“那里地理位置好,往返方便,首付我们开得出,特别是你对它的装修满意,有这几条不就等于到手了。“田原说。
盼盼瞟一眼情绪激动的田原,说:“是我对不起你。“
“真正胡说,怎么能怨你?明明责任在我!”
“我不是胡说。要不是受我连累,你怎么会房子老买不好?”说这话,盼盼有些黯然。
田原说:“好老婆,快收回这话,别把我急死了行吧?”
盼盼说:“我是为给你增加了负担不安,你自责什么?”
“老婆,作为你哥,我不能解决生活上的难处,反叫你一直纠结;又不顾你是刚进二十二岁的女孩,头脑冲动起来就忘乎所以:这责任都在我。你这么说,简直在逼我钻地缝,知道吗!“
“别说了,大不了迟一点成婚。“
这话倒很有力量,像斩钉截铁,两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第二天,田原说要去搜索人大代表贿选经费来源的信息,“这是人们关心的事,涉及官商勾结,说不定能掏出一窝子贪污犯,我想把这作为近期采访的重点。“
“我跟你去同做。“盼盼说。
“这事恐怕得段时间才有眉目,不要两个人陷在一起吧。你不是早就要做拐卖儿童情况报道?“
“我有点担心你会遇到风险,像上次我们在矿山遇险一样。”
“不怕呐。你平安,我就万无一失。”……
世上真有一语成谶的事,盼盼说出她担心田原的话,竟然隔天就成了事实。当天,田原在市内采访,得到了一条重要线索,第二天翻山越岭开车去了西部有色金属冶炼公司。而这一去,便遭遇到麻烦。
田原给盼盼电话说:“此人即副矿长,他狡诈百出,拒绝回答,十分清楚的信息到他这里戛然而断。”
“那就先回来再说。”盼盼提出。
“不成,已经触动了,半途而废可能使后续采访更难。而且山区这里风雪很大,来去也不方便,我打算周旋几天做观察。”
“安全第一别忘了。”叮嘱过后,盼盼将电话挂断,她也要抓紧自己的事。
元旦过后,气温骤降。田原说山区风雪大,其实省城一带也是雨雪交加。天气恶劣使得盼盼心情紧缩,像在催促她尽快去寻找一名可能被拐骗至本地的幼儿。她已经从电话中接受了家住贵州边境的可怜单身妈妈请托,要尽力找到那位妈妈的唯一骨血。
拿定了主意,盼盼设想请公安系统派人同行,不料有关人员日内无法分身,盼盼就只好单独出发了。按照获得的线索,她费去许多时间探访,几次转换搭乘的汽车,终于在这天打听到w县j村是可能藏匿拐骗幼儿的地方。
田原打来电话说:“老婆,已经午后三点。你离家很远,估计现在回城就会天黑,得做好返回的准备。”
“放心,这里路上不断有人来往。听人说,步行到村委会只大半里路了。我并不想今天找到孩子,只想去村委会查证一下有关情况再打车回城。“
“不要像只舍命王虫,只知向前钻,到头来连自己也贴上。”
“不会的,太小看人了吧!”
这话说完,盼盼继续向前步行探访了一阵,问路人,回答是“去那里没有具体计程标志,还有大半里呢!”
这下,盼盼有点着急了。腕表显示四点只差一刻,便不敢犹豫,转身往回走。风雪势头逐渐加大,沿路行人匆匆低着头赶路,少有汽车通行。盼盼希望的的士车连踪影都不可见,于是她拉紧风衣风帽,穿着波鞋的两脚走得更快。“我岂是弱者呢!我在学校的长跑成绩不赖,再走一程大约就会有的士的……”盼盼这样想着,也低下头踏着雪水和泥浆随人赶路。
五点一刻,天色开始暗淡,不仅没见的士,行人也渐渐稀少起来。
“大爷,请问哪里有车打?”她问一位须发上都结着冰的路人。
“这里没车打,你走错了方向。”
“这是哪里?”
“长弯。”说完两字,路人顶风走了。
隐约中,盼盼觉得她来时坐车的确没有经历这个荒郊,连忙再往后转。天色越来越阴暗,盼盼朝着路灯光明亮的方向高一脚低一步快走,尽管她觉得两脚酸胀疼痛,风衣又挡不住穿透力极强的雪风,身上还在不断冒冷汗。
“老婆,你现在在哪里?怎么不接电话?“手机里传来田原的问话。
“我,我迷路了。刚才可能是——可能是向人问路没听到电话。“盼盼答话时强自镇定,但声音还是有点沙哑。要是田原在身边,她一准会哭翻。
“别急。第一,你找个人多的地方——最好是有大商店的地方停下来休息,拨打110,请求救援。第二,你赶快告诉我所在位置的地名,找到休息地点以后,再告诉我新的位置。”
“路人说这里叫长弯,我现在是往灯光亮的方向走。”
“好好走,好好走就行,马上会有人来接你。”
“啊——“盼盼松一口气,”会照你说的作,你也得注意安全。”
当她离灯光亮处不到30米距离,她发现那里原来是一处正在抢修的崩塌公路,并非她想象的商店集中地!夜色里忙碌的工人没有谁注意她。而且,恰好有辆满载石块的卡车从她侧后呼啸驶近,激起的泥浆犹如子弹纷飞,向她身上、头上喷射。
“哎——”盼盼惨叫一声,慌张的闪避使她重重摔倒。她潜意识想呼叫田原,却无法呼叫。公路路坡被雨雪冰冻得又硬又滑,将她像一块石头从高坡摔进悬崖下杂草丛生的沟底,而那沟底正漫溢着冰冷雪水。不过,此时她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是几个钟头以后,她发现,戴一豪副社长正靠近身边用温和的眼光注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