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哪里,戴一豪怎么会来?”盼盼竭力挣扎想坐起来发问,但是不成,浑身酸疼,仿佛被扭坏了绒线的棉球。勉强将两只眼睛睁开,觑见戴一豪贴近的目光,只能紧闭眼睛算是回避。
“不要动,小舒,你到底醒了!“戴一豪说,语气十分柔和。接着他向守候的护士,“请告诉主治医生,伤员体温恢复,已经醒来,是不是再做一次理疗?”
“医生已经交代,她马上会来。您可以先出去一下。”
“好——”戴一豪缓缓离开病室,主治医生和护士开始了新一轮的理疗。
“姑娘,这位男士是你什么人?”主治医生趁空发问。
“他是老板,我是员工。”
“他对你好耐心,是他将你抱进病室的。你当时一身泥水,脸孔泛青,全身冻僵,没有了知觉,连脉搏都很微弱。”值班的年长护士说。
“是这样?”盼盼隐约记起了陡坡,记起了摔倒,以后的事却不清楚。她虚弱地说:“医生,我能好起来吗?”
“谢天谢地,你被及时发现了,应当会很快好的。”
“这会,我感觉有点燥热,现在穿的全是病号服吧,我自己的衣服呢?”新一轮理疗快要结束的时候,盼盼向护士提问。
“为了抢救,你的外衣是剪破的,恐怕不能再穿。内衣已经交洗衣店速洗,你可以放心。”
“谢谢你们。”
“其实,你应该谢你老板。”
盼盼没有出声,她还不清楚事情的经过,而且,极度的疲惫迫使她只能安静。
直到窗口的天光透进病室,她才逐渐醒来。虽然全身依旧发疼,当她勉强用力伸展两臂,竟成功了。她亟需了解夜晚的经历,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一些什么事。
又挨过一阵,有两个男人同时由值班护士领路,快步来到盼盼病床前:一个戴一豪,他拎着不小的购物袋;另一个田原,额角正在冒汗。
“好多了,你看……”戴一豪站住说。
田原急急俯下身子握住盼盼露出的手,小心揉搓,两人都忍着不说话。
“估计不要紧的,小舒。你掉在水沟的杂草中,虽然给寻找增加了困难,倒减轻了身体的伤情。现在体温恢复正常,表明冻伤也会慢慢痊愈。“戴一豪安慰盼盼。
“你们怎么找到的,一豪社长?“田原问。
“按照你电话说的地址,我和公安人员一道加紧寻找,到底在通向偏僻小镇的公路陡坡边上听到了小舒手机传出的叽叽叫声。循着声音,我们发现了甩在坡边的手机,也终于看到她跌倒在悬崖下冰水沟里,像只不能动弹的小动物。“
“辛苦了,一豪社长,怎么说都无法表达我和舒盼盼对你救命之恩的感激!”
“别说那么多,田记。小舒这样的女孩子被困,谁能不关心?何况我是报社负责人,她因公遇险,我怎么不紧急救助?”
“她可能得休息一段时间。“
“自然,我会特批她休假。“说过这话,戴一豪又回头对盼盼说:“报社由我管理,我会安排好一切的。小舒,心里不必有任何顾虑!——你那外衣无法穿了。购物袋里是我估摸着给你买的一套,不知是不是喜欢。“
盼盼说:“那,那不行,这是个人的事,决不能麻烦报社领导。“
“嗨,不必挂齿!我不会动用报社资源,只算朋友间私人礼物吧。“说过这话,戴一豪将那提包放好在病床边,“我得先回报社,田记。你看着办,小舒能出院再出院。”
送走了戴一豪,护士也退出了病室,田原返身抱住盼盼发火:“你做的好事,那么不听话,差点送了我们两条命!”说完,狠咬了盼盼耳根子一口。
“不要净咬我耳根好吧!你赶过来路上也遇险了?”
“还用得着遇险!你要是丢了命,以为我能好生活着?”
也许由于耳根被咬疼,盼盼情绪忽然崩溃,她哭泣着揪扯田原:“都怨你,都怨你,都怨你害的!”
田原不知自己哪儿犯错,连忙捂住盼盼的手说:“这次可真是由你造成,怎么能都怨我?“
“你当初同意我一处采访,哪里会出问题?“
“好,好,老婆。怨我,都怨我,行了吧!快说你现在要我急办的事。”
“买套保暖风衣。”
“知道了,你安心休息。”田原仔细擦净盼盼眼泪,看她安稳闭住了眼睛,随即出门。
等返回病室,发现盼盼病号服已经全部更换,穿上了她自己的内衣,正挣扎着要坐起来。
田原很气恼:“又想做舍命虫?刚刚还不能动弹,至少得休息一下吧!“
“躺着不舒服,心里急。“
“什么事急?“他将买好的保暖衣扔向床角,又将购买的早点掼往盼盼身旁,”恨不得揍你一顿!“
“别气别气,我可能只是摔晕了,没受太重伤。看你平安,身上心上都清爽,坐起来会更好。”
“你换装全是自己做的,没要护士帮?”田原质问。
“只请护士取来内衣,别的都由自己做,上下床行动自如!”
“我不动手,你将保暖服穿上试试。”
“可以,你干脆去门外避免介入。”
“好了吗,别又跌倒了。”隔一会,田原在室外发问,他为盼盼受伤不重窃喜。
“进来,”盼盼喊,“价格很高吧?过分花哨,并不见得多好。”
“老婆,你穿错了,我买的不是这套!”田原翻出扔在床角的新鹿牌中长蔚蓝连帽保暖服,替盼盼换上,说:“这才是我老婆,优雅、平和,灵秀内敛,再加几分稚嫩任性。”
盼盼回身将换下的衣服推开,说:“你呀,只管嘴皮子胡说!我不愿穿戴一豪的才要你去买,你怎么不提醒我你买的是哪套?”
“不过试穿了一下,收起来以后处理。人家是救命恩人,应当感谢他的好意。——来,请老婆大人和我共进早点。”田原原已疲倦,此时却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将两个早点盒摊开,吃到中途,却歪在床边睡着了。
一觉醒来,便依照盼盼意见办好出院手续返回报社。
“喂,田记,你盼盼没太大事吧,怎么就回来了?”
田原刚刚将盼盼安顿好,走出宿舍就被人围住发问。
“谢谢大家,没太大事。“
“你去看布告栏的表彰怎么说,报社真的特别重视哟。“
田原随人众走近报社公布栏,看上边的表彰布告:
我社青年记者舒盼盼同志为了不负
群众委托,接连几天孤身深入偏僻山村,
冒雪探访被拐骗幼儿,昨日深夜遭遇交通
事故,身负重伤。为表彰其敬业尽职精神,
拨发奖金万元,并特批假期,直至完全康
复。早报社长室
田原十分惊讶,这肯定是戴一豪副社长决定的,一次交通事故罢了,怎么可以如此表彰?他想立刻见戴一豪说明看法,又担心伤了对方自尊,惹出反感,便不住向周围的人点头道谢,表示自己和舒盼盼都受之有愧。
然后,他去宿舍告诉盼盼。
“他那么做肯定会招人嫉恨,我们不要管它。隔天你继续去采访你的,我也继续采访我的。”盼盼说。
“又胡说,我可以去干;你怎么吃得消?停几天让我和你同去!”
“我又不能拴在你腰带上,哪能真的等你。”
“出问题不止一条、而是两条人命,听到吗?”
“听到了。我已经想好,上次出错的根源在单干。这次我约金诗玥同去。她开私家车,上午去,下午回。证实了情况,就通知那个贵州的妈妈来认领孩子。过程万无一失!”
田原仍旧不放心,想去想来却看不出盼盼的计划哪里有错。便叮嘱说:“老婆,上回的事可一不可再。我手头是有水果刀的,真有意外,我可能一刀随你而去,让我们的父母亲人五条命一并灰飞烟灭!”
盼盼越听越不舒服,骂道:“也算是红嘴白牙,却十足浑话!要我小心做事就成,凭什么拿命赌?你好好干,我绝不会再出事。”
她的保证的确兑现了。后续几天,按照她的方案探访,很快将被拐骗的幼儿交给了从偏远贵州赶来认领孩子的可怜妈妈。
当她和金诗玥共同署名的《拐骗幼儿探访记》在早报上刊登出来,又掀起一波早报购买热。短时间内,报上的寻人启事暴增。
戴一豪特地将她们两人召到社长室,看看这个,又转向另一个,然后说:“了不起呀,两位美女能人。该怎么表扬你们呢?”
盼盼说:“小金主任开自家私车往返多次,孩子的妈妈也是小金开车接运的。没有她的奉献,不会这么顺利。表扬小金吧!”
“那你呢?”戴一豪将目光再次投向舒盼盼。
金诗玥连忙说:“我是出了点力,信息可全是盼盼提供的,要表扬得一同表扬。”
“确实都该表扬,尤其带伤工作的小舒!日后,还不知要怎么安排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