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君臣重逢1
作者:三十少年行 时间:2020-10-04 00:25 字数:3083 字

  智武子自打流亡到燕国的那天起,就有一种寄人篱下的感觉,对于燕王这个人,他在一开始就感受到了某种隔阂。若是论起他同燕王的关系,只能用四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相互利用,他企图利用燕王报仇复国,而燕王则是为了智伯埋藏的宝藏。若不是公主姬灵儿单纯痴情,弥补了智武子同燕王的隔阂,智武子真不知道该如何跟燕王合作,又能够相处多久。今天的劝说失败后,智武子觉得他同燕王之间的隔阂在无形中扩大了,他此刻比任何时候更能感受到自己同燕王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如果不是对姬灵儿怀有眷恋,他也许会选择离开燕王。

  “也许我不是一个能够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人吧!为达到目的,我真的能够与一个我不愿意合作的人长期合作吗?我是在为自己的逃避寻找借口呢?还是在知难而退?”

  智武子不止一遍在内心深处问自己,因为,最近,他越来越感到报仇复国在他心里渐渐淡了。

  “这到底是为什么?”

  想到父王的惨死,想到豫让大夫、范子西大夫和几百名卫士的杀身成仁舍生取义,想起他们的重托,智武子的心如同掉进了沸腾的油锅中,但当他细细思考眼前的局势以及战争结束以后的军事格局,他有一种归隐的愿望。

  “报仇复国又是为了什么?这条道路还能够走多远?最忠诚的人业已离我而去,我还要去牺牲什么?”

  “燕王为了一己之私而置民族大义于不顾,难道我也要像他一般逆流而动,去打破那个即将形成的平衡格局,重新给中原百姓带来威胁和灾难?”

  “若不是报仇复国,我还会失其本心挣扎在这无休止的权利争斗中吗?”

  苦恼,彷徨,自责,愧疚,还有许多数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在折磨着他,他感到痛苦极了。不知为什么,就在此刻,又浮现出了采儿的笑容、滹沱河边的小木屋、清晨的桃园……

  “也许自己的心是太累了吧!”智武子感叹道。

  “在想什么呢?像个哲学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打断智武子的思绪,他抬头看了看,见一个全身戎装英姿飒爽的女子走到自己跟前,笑嘻嘻问道。

  “灵儿!”智武子惊喜道,痴痴看着灵儿。

  “你来到高柳,怎么也不来见我?独自一人跑到这偏僻的地方干什么?”

  灵儿陪着智武子坐在北山山头上,看着夕阳下的漫山秋色,继续道,

  “一听说你在北山,我就赶过来了,好不周折才找到你。”

  智武子将姬灵儿搂在怀里,柔声道:

  “灵儿,我在这里最牵挂的人就是你了。”

  姬灵儿听他这么说,突然撅起美丽的小嘴,讪讪道:

  “听说,你身边还有一位姑娘,她才是你最牵挂的人吧?”

  “灵儿,采儿姑娘失去了父亲,又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如何能够撇下她不顾呢?我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够好好相处。”

  “哼,我就是接受不了她一直跟着你,如何能够跟她好好相处?”姬灵儿生气道。

  想起采儿已是自己的人了,智武子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下去了,于是跟姬灵儿道:

  “灵儿,当初采儿为救我而命悬一线,只有寻得神农草熬汤喝下,还需一青壮男子将精气输与她方能起死回生……”

  智武子尚未说完,便见姬灵儿一脸怒容,瞪着眼睛,怨恨道:

  “所以,你就……哼!”

  说完,姬灵儿大哭起来。

  智武子惭愧道:

  “灵儿,如果我不这么做,采儿就没有生还的希望。既然这么做了,我就得对采儿负责,不能弃她于不顾。”

  采儿听到这里,瞪着智武子,埋怨道:

  “智武子,当初你一定背着我偷吃了女娲果……哼,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说完,哭泣着向山下奔去。智武子在她身后不住叫唤道:

  “灵儿,你听我说,是我对不住你,灵儿,请你原谅我吧!”

  姬灵儿头也不回,哭啼着走下山去,一路上,挥着宝剑恨恨地砍着山路上的荆棘。

  智武子欲要去追灵儿,忽见一个黑衣蒙面人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向北面的云雾岭飞掠而去,智武子急忙跟着黑衣蒙面人身影追去。

  新城之西,平原上,秋草业已泛黄,在夕阳的照耀下却能给人以金灿灿的生机,如同南方春天到来时原野上一望无际的金黄色油菜花。

  两个胡人骑在战马上轻悄悄地向落日方向走去,秋风吹拂着他们白色的貂裘战袍,伴着战马走动的步伐,犹能给人以威武雄壮慷慨激昂的感受。

  义渠鼓鼓见远离了新城,眺望着西面的黄河,跟勾注彭彭道:

  “弟弟,西面就是我们的家园,一个肥饶美丽羊群遍布的地方。”

  勾注彭彭随着义渠鼓鼓的目光越过落日下奔涌的黄河水,深情地望着太阳落山的方向,深情地应和道,语气中夹带着些许悲凉。

  “是啊,哥哥,那是我们的家园,可我们却不能亲近它。”

  一股悲咽的情绪自义渠鼓鼓心田中触动而生,他从黑色的战马上走下来,面朝西方,跪倒在地,双手手心朝上平放在草地上,而后将头枕在两手间。

  勾注彭彭见哥哥对着故国行礼,也赶忙从马背上翻下身来,跟着哥哥一起叩拜在地上。

  “义渠鼓鼓对着养育我们的草原,养育我们的羊群,养育我们身躯的大地发誓,待新城之战击败赵襄子后,一定带领流亡的林胡士兵重返家园,自由地牧歌,自由地生活。”义渠鼓鼓对着大地倾吐着心中的豪情壮志。

  勾注彭彭亦是触动颇深,激动道:

  “我愿意随哥哥同生共死恢复家国。”

  二人从草地上站起身来,纵身跨上各自的鞍马,静静地立在草原上,望着西方,伫立许久。

  “弟弟,你怎样看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义渠鼓鼓打破了草原的静默,跟勾注彭彭问道。

  “哥哥,倘若燕王不出兵,单凭赵襄子,怕不是匈奴骑兵的对手。只是,弟弟不知道薪梨单于如何应对燕国兵?”勾注彭彭对战争的前景似乎有些忧虑。

  义渠鼓鼓调转马头,望着东方的新城,沉静道:

  “弟弟,大可不必忧心。我想,燕王不会轻易与匈奴骑兵交战,他的意图是在赵襄子战败之际落井下石,以便更好地收拾北方。我还听说,薪梨单于已经跟山戎王无终进行了秘密会谈,估计是要让山戎王牵制燕王。”

  “这么说,新城之战,赵襄子是输定了。”勾注彭彭脸上的忧郁之色悄然而逝,代之以些许欣喜,继续道,“我们可以在赵襄子一败涂地之时,借机回到黄河以西,恢复家国。”

  “你说得不错,这是我们恢复家国的最好时机,只是,我担心……”

  义渠鼓鼓面带忧虑之色,这让勾注彭彭心生迷惑,没等义渠鼓鼓将话说完,他就接着哥哥的话问道:

  “哥哥,你担心什么?”

  “弟弟,薪梨单于已经跟山戎王无终私下密谈,我担心薪梨的野心不止是赵襄子,还有燕王。若是在新城之战后,趁机出兵燕国,我们必然不能退出。”义渠鼓鼓冷静分析道。

  听义渠鼓鼓这么说,一丝忧虑掩去了刚才的喜色,勾注彭彭忿忿不平道:

  “哥哥,中山君为了新城之战,已将大量财货贿赂给匈奴单于,我们何曾得到半点好处?而今,攻打赵襄子,薪梨单于叫上了我们,若是他攻打燕国,我们也要为他卖力吗?凭什么,难道说在击败燕王之后,那被燕王夺取的原本属于我们林胡人的宝藏,薪梨单于会拱手还给我们吗?”

  “弟弟,我们这支流亡军队是匈奴单于收留的,现在,我们只是匈奴人麾下的一个兵卒。我们的国家,即使恢复了,在没有变得强大之前,也只是匈奴人的一个附属国。而在恢复家园的战斗中,同样也离不开匈奴人的支持。若是跟他们闹翻了脸,匈奴单于如何能够容得下我们?所以,现在,我们没有选择,必须唯他马首是瞻,但是,我们不能没有尊严地听从他的召唤。”义渠鼓鼓道。

  勾注彭彭愤然道:

  “哥哥,若是薪梨单于召唤我们一起攻打燕国,我们该怎么办?”

  义渠鼓鼓走近勾注彭彭,耳语几句,勾注彭彭振奋道:

  “哥哥好思量,不论如何,我们都有希望复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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