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叮……”

　　早晨6点30分，清脆的起床铃准时响了起来。铺上铺下的光头们开始伸着懒腰在床铺上做着起床运动。后半夜还算睡得安稳，这会儿起得快的已经慢慢的折起被子，起得慢的刚才把身上的被子掀开……只是每个人都还没睡醒的样子，一付睡眼朦胧的表情……

　　“起床，起床……”1分钟后，陈文光就撑起身子站在铺上大声叫喊起来。陈文光丝毫没有理会自己的被子，起床后便懒懒地用脚踢在了一边。睡在小幺鸡前几铺的，一个显得有些精干的小光头一见陈文光起床便连忙迈过几铺被子跪到了陈文光脚下；然后两手利索的迭起了陈文光的花面儿铺盖。原来小光头是#三条，前三铺的老大专门挑选了两个比较干净的小在押为他们做事，里边就叫水手或水娃儿；个子稍高一点的叫大三条，是四哥的御用；个子稍矮的叫#三条，是老李和陈文光合用。

　　“快点，都快一点……”老李也开始起床，一边伸懒腰一边叫嚷……只有四哥还蒙着头；舍房里有老李和陈文光招呼着，四哥每天早晨都可以放心睡到大三条把早饭打进来；然后一个人清爽自在的起来洗漱，而不必和全舍的人一起拥挤……

　　刘涛感觉睡得还可以，只是作了一夜的梦。胖子起来时一便叫醒了刘涛，说刘涛睡觉像个小孩子在铺上乱翻身，半夜还给他盖了两次；刘涛不好意思的说了几声谢谢。穿好衣服，刘涛见所有人都在忙碌，便学着胖子的动作也笨手笨脚的迭起了被子；胖子见刘涛还不懂被子的折法，便让刘涛给自己打起下手，说监舍的被子打法和家里的不一样，白天有空要专门学才行。

　　早晨7点钟就要开饭，个人内务只有半小时；监舍的内务卫生要在吃完早饭至八点钟值班管教早班收舍之前做完。（早班收舍之后，管教们要在所部开早会总结头一天的情况和安排当天的事情）所以起床过后，大家便开始各忙各的，也再没时间去嬉笑打闹开玩笑……

　　刘涛见舍友们都洗漱完了才来到洗衣台，刘涛打开水龙头用两手捧着水拍打着脸庞；牙刷也没有，只有用口对着水龙头接着水漱口。“从派出所到现在总算让自己清爽了一点。”刘涛洗漱完毕后满意的伸了个懒腰。胖子站在洗衣台一旁搽脸，见刘涛没有洗漱用品边便对刘涛说道：“你昨天来太晚了，今天会发毛巾和牙刷，不过钱会从你的来源里扣……”

　　见刘涛好像不明白，胖子又对刘涛解释了一通所里的规定。本来国家对每个在押人员就有财政补助，新来的都会发一套碗勺和毛巾、牙刷、塑料杯；因为每次外边来检查首先就会看监舍的毛巾、杯子、碗勺摆放整不整齐。监舍里有钱的在押都嫌所里发的东西质量不好，一般都自己单独买；牢头就把有人不用的收起来，好分给没有来源的在押，因为不管在所里待多久都只在进所时发一套，时间一长用烂了而又正遇到外边来检查，所里就会让各监舍自己想法子；如果没有平时多余剩下的用品，监舍牢头就会让有来源的每个人交出一定的公费来解决。

　　早餐仍是列队按次序打饭，每人两瓢稀饭两个馒头。伙房打饭的应该把舍里的人都认得到了，从小幺鸡到四哥的稀饭呈现出几个档次：稠米汤——很清的稀饭——清稀饭——稀饭——饭粒冒出了米汤。时间待得长了以后，刘涛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监管场所里的在押人员和犯人一直把伙房的犯人叫作“伙贼”，而且几十年来“伙贼”这个称呼就没变过，是真没变过。

　　每人两个馒头和一勺泡菜是数了人头后装大盆里一起发的，陈文光让两个三条把分装着馒头和泡菜的两个铝盆子端进放风间放在了屋子中间。所有人都端着打好的稀饭蹲在放风间两侧的墙边，手上的勺子却一动不动，每个人的眼睛都望着盆里堆着的馒头和一旁伴着辣椒酱的泡菜……

　　大家都在等四哥发出发指令。四哥对早晨的各种声音已经非常熟悉，听到放风间的地上响起了铝盆的声音就已经知道大家在盯着馒头看了，于是他才懒洋洋的把头望着窗口喊了一声：“发！”

　　刘涛感觉馒头没有外边的白，有的淡黄色有的深黄色；大小也只有学校里二两馒头的一半大，咬在口里有一股淡淡的碱味；伙房的犯人自然没有慢慢把碱揉散的那种细致。稀饭的米粒也像是一种淡黄的颜色，至于新不新鲜刘涛不知道，只知道没有家里的好吃。

　　刘涛碗里的稀饭属于那种很清的稀饭，不过刘涛正需要水份，从前晚开始就几乎没喝水了；馒头虽然不大但正合刘涛的胃口，可能和心情有关吧，刚进来的人前面几顿饭都吃不了多少；只是刘涛把泡菜全给了胖子，因为泡菜本来就很少，而且刚来的他还吃不惯那种掺盐的辣椒酱。

　　陈文光每天早晨会多留出一些泡菜，四哥偶尔中午要吃；如果四哥不需要就正好是两个三条的佐饭的好食物，因为除了每周二、五中午吃肉，平时的中午全是青龙过江之类的菜肴。（一根青葱飘在菜汤上叫青龙过江，这儿只是打个比喻，虽然菜叶不止一片，但真不如饭店的光菜汤好喝。）

　　给其他人发的馒头和泡菜，就全看陈文光的心情了；不过监舍里排在五条以上的人始终还是比五条以下的要馒头大一点、泡菜多一些。（监狱里的馒头就是大大小小的，不知伙贼们是不是故意；都2000年过后馒头才长得差不多大，只是规定早餐之外又卖起了鸡蛋、油条，有点钱的就开始不再吃所里的碱面馒头；几个没来源的三无人员，从以前的吃不饱又转化为撑都撑不下；不过，对不听话的三无人员牢头们就算扔了也不会让他们随便吃的。）

　　早饭在行动军事化的习惯中很快就结束了，大家随即便忙开了自己负责的那一块内务卫生。见放风间已经没有了希希鲁鲁喝稀饭的声音，四哥这才洗漱完毕，开始坐在他的专用饭桌（石桌）边吃起了早饭，他一边吃一边用目光监督着监舍里那些纷纷忙碌着的身影……

　　监舍除了前三铺的人和两个大小九条之外，从大八条以下都各自负责的内务区域；老李见昨天新来了五个人便分别把刘涛、大小二条和光头中年人安排给了胖子、广八条和小幺鸡、大幺鸡，让新来的几个人跟着各自的师傅学着做内务；只有昨天刚来在游戏时充作听用的那个老年人，因为四哥说早班后就要调舍才没有给他安排。

　　安排内务一般和老大们对来人的喜好程度和来人本身看着干不干净有关，不过像昨天一次来的人多是极少数的情况；一般单独进来的除非是熟人或管教有关照，基本都会从最底层比如守金鱼缸做起；之后如果懂事、醒目再作调整。刘涛刚开始总觉得牢头们爱整人，殊不知后来自己做了牢头才明白，如果有人一来就太轻松，他就会觉得是应该的，既然是应该的，他又怎么会保持对牢头的尊重呢？他又怎么会保持心里的那份压力呢？

　　胖子负责的是折毛巾、摆牙刷和塑料杯子。胖子让刘涛自己先看着他怎样折和摆放，用心记着；因为吃完早饭做内务的时间就三十分钟的样子，时不时又来一个人用用杯子，拿毛巾擦擦嘴；而这几样物品放在洗衣台又是最显眼的，如果让刘涛慢慢学的话，到早班收舍了都不一定做得好。

　　胖子的动作非常熟练……牙刷放杯子里分颜色按顺序摆放……毛巾先打湿，然后从三分之一的位置在挂毛巾的胶绳上开始对折两圈……总之一切摆放都体现了整齐划一……

　　新来的中年人本来安排跟广八条擦两道门，也就是监舍门的里面和里间的铁栅栏门；不过中年人却主动要和昨天中午来的大二条换，去和小幺鸡学刷厕所和守金鱼缸；小幺鸡抽着中年人发的烟，笑咪咪的和中年人边做边聊着天，两个光头在厕所及腰的水泥隔断中时隐时现……

　　大九条和叫作小九条的精壮汉子靠在里间的铁栅栏门边聊着天，只是大九条的目光始终都没有离开厕所的方向……

　　四哥和老李、陈文光坐在石桌周围说着话，看着身旁有人经过又把声音小了下来，不时的比比手势……

　　广八条指点着大二条，让他仔细的扣出监舍门上风门的缝隙里因早晨打饭而漏下的饭粒……

　　新来的小二条在大幺鸡的指挥下，在里间的过道尽头打起了百米冲刺的起跑姿势；小二条上身扑地，两手把打湿的大抹布按在水泥地面；然后两腿一前一后猛蹬地面，身子便向前飞快的向前冲了起来……

　　“这不是日本动画片里的一休哥吗？”刘涛看着小二条在地上飞快的动作，想起了动画片里边唱歌边推地板的一休。刘涛想笑又不敢出声，他估摸着自己会不会也要学学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