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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令狐酒 时间:2020-10-04 13:41 字数:4689 字

  凡事不要轻言许诺,不然一定会出问题。

  王晨失踪后,他经营的影视公司这个草台班子便轰然倒塌。赵继鹏、周同、丙赋他们的主要生活来源就断了炊,只能到之前跑顺腿的北影厂门口找群演的活儿干。

  这群演活儿本来不靠谱,并不会因为过个年就有所改观。况且,负责群演业务的人见赵继鹏一帮大小伙子站在一起,个个横眉竖眼、五大三粗的,打眼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儿,连问都不问,直接忽略不计。

  其实,影视剧组最怕的就是拍摄过程中群演闹事儿。一旦出现问题,一两个群演闹将起来,不会成什么气候,直接开掉就可以了;要是人多抱成团,情况就大不一样。事情闹大,一旦镇不住,再搭上时间平息,很有可能延误拍摄进程。拍摄进程拉长,就得增加投资成本,这可是谁都负不起的责任。当然,如果要是有组织的群演,出了事情找群头就可以解决了。可是,提起“群头”来,那又是另一番江湖了。

  所以,联系群演业务的最喜欢他们如同散沙一般,真见不得他们抱团。像赵继鹏、周同一帮人就六个大小伙子,看上去也不是什么善茬儿,谁还敢要他们来做群演呢?!

  之前,赵继鹏所谓的“人多力量大”,反而成了要命的短板。

  话又说回来,赵继鹏当初带刘波他们来北京,一是想跑跑群演戏;二是想干些武行的活儿。最终的目的,无非是争取给大家找到个好的发展机会。

  可是,石君对刘波几个人的印象并不好。他离开之后,做武行的门路几乎被堵死了。现在,又没人愿意找他们做群演的活儿。这样一来,不单单是刘波他们没有找到什么好的出路,就连赵继鹏、周同、丙赋几人的活儿,也变得不好找。这样,他们无奈地回到年前那样,吃白菜清水煮面条过日子了。

  不可否认,赵继鹏的出发点是好的。不过,作为多年来在北京闯荡的赵继鹏,特喜欢吹个牛逼,装个大爷什么的,也不能排除给人家夸下海口,许诺找个好前程的嫌疑。

  可是,赵继鹏的大脑过于简单,什么事情都没有往深处考虑,也没有把困难预料到。凡事考虑不周,大手大脚地做出来,往往就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先不说到北京后有没有群演的“活儿”干,就连最起码的住宿问题都解决不好。即便将石君排除在外,赵继鹏、周同、丙赋本来就三个人了,再加上刘波、张力、广胜,这么小的房间住六口人,简直就是开玩笑嘛!

  除去住的问题外,吃饭更是件麻烦事儿。

  六个人凑在一起,没有人乐意做饭,大家就轮流买着吃。身上的钱本来就不多,如果这样下去肯定会坐吃山空饿肚子的。

  找不到活儿干,就得饿肚子!这是多么硬生生、冷冰冰的现实啊。所以,大家必须出去打工,挣钱吃饭。

  “武行”已无路可走,“群演活儿”也几乎没戏,这该怎么办?

  万般无奈之下,周同忽地想起之前和王晨有过业务联系的张副导演,就主动跟他打了个电话。

  “张导您好!我是周同啊,还记得我吗?什么,我是谁?您这么忙,一定是贵人多忘事!我曾经参加过您导的电视剧,其实咱们早就认识,老熟人啦!哈哈……之前,我在王晨的公司里呆过,您肯定不会忘记的,记起来了吧!不好意思,现在有件事情得麻烦您啦!您那里不是有很多群演戏吗?!正好我这里有不少群众演员,有业务的话还得请您多关照关照!赏给我们一口饭吃啊。”

  电话另一头,张导在辨别着周同的声音,语言上使用着“嗯、啊、呢”之类的语气词,不显山不漏水;而脑子里却在费劲地过滤着上百号和自己有过联系的人,以判断出这位“熟人”到底是谁。

  周同在自报家门的时候,听出了张导不冷不热的应付口气。虽然尽量提高嗓门、保持热情,可是心里却有些发凉、没底儿。当周同提到“王晨”、“群演”之后,他感觉到张导的态度似乎温和起来。

  “嗯,原来是周同啊,王晨公司的吧。哎,别提王晨那个小王八蛋了!答应的事情,不说一声就跑了,害得我好一通忙活,差点耽误大事儿。嗯,好吧,你那里有群演?这是你的电话吗,有需要的话我跟你联系。”

  看来张导的记忆复苏了,记起了周同是谁,也答应了周同的请求。

  “哪里,哪里!我还是给您打电话请示吧……什么?您很忙,没有时间接电话?!那好来,我就等您的电话了,谢谢您呢!”一番啰嗦之后,周同挂掉电话,心里稍微好受一些。

  其实,张导是需要像周同这样手中有群演的人。王晨一失踪,他就少了条联系群演的业务关系,遇到有群演戏时他得忙活着找其他公司,可都不如王晨用着顺手——什么事情一个电话打过去,一切都解决了。

  不久,张导还真给周同来了个电话,让周同组织一帮人过去演戏。

  周同接到通知,连忙告诉大家伙。刘波、张力、广胜三人听说后,非常兴奋,毕竟从来没有拍过戏。

  可是,几场戏过后就出问题了。

  还是张导亲自打来电话给周同说的,言语间毫不留情面,“你带来的几个人,我看不行啊。一开始,都还很积极,怎么没过多长时间就偷懒磨滑的了。再这样下去,你们都给我滚蛋吧!”

  其时,周同、赵继鹏都在片场,也感受到刘波、张力、广胜几个人的变化。

  周同挂掉电话之后,问刘波他们怎么回事儿,几人却说:“这群演没啥意思呀,得听人家使唤,看人家脸色,低三下四地任人摆布。连个道具都不如!不是赵继鹏以前说的那样子呀?!”

  周同一听这话就有些气愤,心里想,“你们以为自己是谁啊?!群演就是这样演的,活道具!还指望别人高看你一眼吗?!”虽然心里这样抱怨,周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首次做群演的境遇,不禁心头一酸。

  “做群演,就是这样拍戏的。你还指望人家把你当成大明星看待吗?!”周同随口安慰道。

  后来,周同找到张导,当面说了说这些人的情况——也只能尽量地往好处说。“这几个人刚从乡下来,哪里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怎么拍戏?我说他们了,他们也都保证勤快些,不耽误事儿,保证把戏拍好!”

  说这些话的目的,无非是维护好这层关系,不把张导得罪,尽量保住一条生路。

  好在刘波三人还是挺照顾面子的,直到全部的群演戏拍完为止,没有再捅什么篓子。

  可是,这场戏拍完之后,周同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再接到张导安排的群演戏。

  六个大小伙子眼看着没有饭吃了,赵继鹏开始去平房后面临街的小卖部里赊挂面,一把一把地赊,后来赊欠挂面的钱,居然到了五百块。吃挂面能够欠到五百块钱!那得有多么大的毅力,吃掉这些白菜清水煮面条呀?!要不是赵继鹏和小卖部的老板很熟,人家肯定早就不赊了。

  可是,这样赊欠下去,总不是办法。

  赵继鹏终于发出了怒吼,“既然不喜欢跑群演,可以干些别的。又不缺胳膊少腿的,只要出去随便打个工什么的,难道就挣不到钱吗?!”

  “你让俺们往哪里打工去?北京这么大,俺们出去两眼一抹黑,谁也不认识呀!”刘波听到赵继鹏发牢骚,就重复这句话。

  其实,赵继鹏说出的这些话,明显有撵人的意思了。

  广胜一见情况变成了这样,挣不到钱,连饭都吃不上了,感觉再在北京呆下去没什么意思,就回山东了。可是,广胜是带着一肚子怨气走的,觉得这是赵继鹏把大家伙骗来的,“没有挣到钱不说,还搭进去从家里带来的钱,不够哥们!”

  此时,赵继鹏终于认识到吹牛逼、轻言许诺的坏处了,心里后悔不迭。

  周同从张导那里联系了一笔群演业务之后,尝到了甜头儿,萌发了向王晨学习做个“群头”的想法。

  这北影厂门口就是个群演的大集市,总是聚集着一些等活儿干的群演。

  “要是把他们组织起来,不是一块很好的资源吗?!”周同敏锐地发现了这一点,就对赵继鹏说:“咱们可以将北影厂门口这些人员组织起来,给剧组联系群演,我们赚个中介费什么的,不比做群演强吗!”

  赵继鹏听后很赞成,“咱们做群演不就是为了挣钱吗?这来钱快的活儿,为啥不干?!”

  两人合计好了,就天天跑到北影厂门口,打着某某剧组的招牌拉人,答应给他们的报酬要比其他剧组给的高,就有不少人给他们留下了联系电话。要是见到标致的小伙子,漂亮的小姑娘,就拍个数码照片留个影什么的,作为资料保留下来。同时,他们利用手中掌握的这些群演资源,再和张导及其他剧组乃至影视公司联系——如果需要群众演员的话,找他们就行。

  通过这种方式,他们认识了不少单位负责群演业务的人,其中有一位叫程瑞的,是金鹰影视公司的副总。一次,他需要拍摄一个外资品牌的手机广告,需要群众演员五十人。这个广告只拍摄一天就完事儿,每位群演给的报价是一百元。他电话通知周同以后,周同、赵继鹏立马着手联系,很快就将人员给凑够了。

  广告拍摄很顺利,程瑞也感到很满意。很快,就将报酬全部支付给了周同。当然,每人一百块钱里面包括给周同、赵继鹏的酬劳。如何分配这笔钱,是有市场规矩的。程瑞给周同、赵继鹏的报酬,是百分之三十的比例。这样做,公司也是防止中介过多地克扣群演,避免产生负面影响。而周同、赵继鹏给群众演员结账时,整个给颠倒了个个儿。每人只给三十元,将百分之七十的大头儿昧下了。

  这次生意,周同、赵继鹏两人一天就赚了三千五百块。这在当时,真不是个小数目。

  头一次拿回来这么多的钱,大家非常高兴。周同、赵继鹏当即决定出去聚餐,一来是祝贺生意成功;二来确实需要解解馋了,每天白菜清水煮面条的,好久没有正儿八经地吃顿饭,眼珠子都饿绿了。

  钱赚得容易,花得也快!没几天功夫,这些钱还没在手心里捂热,就花了个精光。

  这可把赵继鹏给气坏了,“他奶奶个熊的,喝酒能花几个钱?!三千五百块说没就没了!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是啊!他娘的,这钱也太不经花了!”刘波心惊地接过话题,连声唠叨着。

  当时,喝酒吃肉之后,剩下的钱赵继鹏就交给了刘波。他觉得刘波之前做过会计,让他保管,列个支出帐什么的,花钱心里好有个数。

  可是,刘波经不住张力、丙赋的纠缠拉扯,自己昧下一部分,然后分给了他俩一些。刘波觉得过意不去,也给了赵继鹏一些钱,还劝赵继鹏说:“钱挣了,就是花的。你去买些衣服什么的。”

  就这样,不几天钱就花光了。

  赵继鹏并不知道刘波将钱分给过张力和丙赋。而刘波见赵继鹏暴怒了,更不敢说分钱这档子事儿,只是闷在那里,低声嘟囔着什么。

  赵继鹏见刘波憋屈的样子,登时火冒三丈。越看刘波那个样儿就越生气,真后悔将钱交给他。这口怨气不知该如何发泄,赵继鹏的倔脾气就上来了,顺手抄起一个搪瓷脸盆,“他娘的,不过了!”高叫一声,随手使劲儿一甩,就将搪瓷脸盆甩到了天花板上。

  这天花板,本来就是一层薄薄的石棉瓦,已经很脆了,经不起搪瓷脸盆狠劲得一砸,“扑哧”一声就被砸出个大洞。随之,石棉瓦碎片扑簌簌地落下来,如天女散花一般,落了一头。

  大家一见这样,都安静下来,抬起头看着残破的天花板上,露出的那方挺大的天空。屋外的阳光,透过漂浮在空气中的石棉瓦碎末,影影绰绰地照在被压得不成样子的床铺上。

  大家都有些瞢,不知道赵继鹏哪来的这么大的脾气。

  眼看着就要进入五月份,雨季马上就要来临,要是赶上雨天,这个床铺定会被淋成水床。要是不修一修天花板,这个屋子基本上就没法住人了。

  当时赵继鹏周同他们已经欠了房东三个月的房租,一个月按三百五十块算的话,三个月下来就是一千零五十块。还有小卖部的面条钱,欠了五百多。房东已经给赵继鹏下了最后通牒,要是再不交房租就把他们撵走。

  赵继鹏本打算要用赚来的钱还账,结果没几天,钱就不知花哪里去了。

  这下行了,欠的房租还没有交上,房顶又开了天窗。房东要是知道了,他会如何发作哪?

  “干脆,咱们跑吧!”

  此时,埋头沉思的丙赋,阴险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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