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刀刺花脸儿事件之后,火锅店算是安稳了一阵子。
年关一到,人们都忙着过年的事儿,小肥羊火锅店的顾客明显减少。周同、赵继鹏这些店伙计也在琢磨着回哪里过年,没有多少心思用在店里。顾客减少,店里收入赶不上费用支出,多开一天就得多赔一天的钱,郑老板一合计,不如顺水推舟做个人情,就决定提前给员工们放假。
周同想见石君一面,打算跟赵继鹏、刘波到山东过年。此刻,石君已经拍完武戏顺道回了老家。这样一来,大家相约年后在山东见面。
丙赋则回了河北邯郸。
周同、赵继鹏、刘波三人和禀赋在北京火车站分的手。
丙赋说,他准备先到保定大姑家看望大姑、大姑父,然后再回邯郸。他顺手就将大姑家的电话号码(丙赋家太穷,没通电话),写在一张很小的纸条上,递给周同几个人看。大家看过后,周同将这张纸条放到随身携带的小包里。
丙赋说,过完年回不回北京他还没有考虑好。要是他不回北京的话,大家可以打电话给大姑家里人给传个话,保准能找到他。
“到时候,请你们来邯郸玩。”丙赋微笑着说。
可是在回泰安的火车上,装纸条的小包神不知鬼不觉地被小偷给偷走了。包里的钱没多少,可是记着丙赋联系电话的小纸条也给顺带偷走了。当时周同非常着急,因为这个电话号码周同根本就没有记住。
“要是丙赋不回北京,今后怎么跟他联系哪?”周同很焦急。
赵继鹏说不要紧,联系丙赋的电话号码他记住了,并且还给周同和刘波说了一遍。周同听到后挺高兴,没想到赵继鹏还是个有心人。
可是当周同三人到了泰安与朋友吃饭时,不曾料与酒店里的伙计发生纠纷,打了一场恶仗,被警察逮着关进了看守所。几天后放出来,赵继鹏再给丙赋大姑家打电话的时候,那个电话居然停机了。
周同很纳闷,丙赋肯定不会留停机的电话号码!就问赵继鹏:“你仔细想想,是不是号码记错了?”
赵继鹏顿了顿,迟疑着说他刚到泰安的时候还记得很清楚,可是,和人家打完架又关了这么多天,脑子一乱,有可能把号码给记混了。
周同一听这话就急了:“你个赵骡子!当初怎么不记在纸上哪?!”
赵骡子见周同这么说,也急了:“我日!这能怪我嘛!谁会想到吃个饭,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这一折腾,谁还能记清楚电话号码呀?!再说,你随身带着的小包,怎么能让小偷给偷了,真是笨到家了!”
刘波见两人相互埋怨开来,就急了,学着赵继鹏的口头语大叫:“我日!奶奶个定的,你们说这些废话,还有什么用吗!”
后来,周同、赵继鹏、刘波三人靠记忆确定了前两位数字,剩余的五位数字,按照不同的排列组合,试着打了上百次电话,都不对!心里就没有底儿了。
过完春节,丙赋果然没有再到北京来,之后周同他们再也没能联系上丙赋。
兄弟一场,没想到年前的分别,竟成了永别!
有时,周同和赵继鹏碰到一起闲聊时就会聊到丙赋,包括他那身黝黑的好像是脏泥儿长到肉里的皮肤,那段著名的“史卞(屎便)”姓氏介绍。一说到此种情景,哈哈大笑之余,就是对丙赋好兄弟的深深怀念。在周同眼里,丙赋属于那种外表邋遢、其貌不扬,可心里如明镜般门清,一些事情一眼就能看清本质,让人佩服的怪人。
这周同、赵继鹏、刘波刚到泰安和朋友吃个饭,怎么竟然能和酒店伙计动手打起架来?还被警察逮着关进看守所里拘了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说起来话长,那还得从腊月二十八说起。
这天一大早,周同和赵继鹏、刘波三人除了丢掉一支装有丙赋联系电话号码的小包之外,顺利抵达泰安站。
出了车站,三人带着大包小提溜,来到一家大众澡堂。干干净净地洗完澡后,板板正正地换上一身新衣裳。周同三人买的服装都是一样款式,一样颜色——大紫大红的夹克,配上大红大紫的裤子。
怎么穿这样颜色的衣服?过年不就图个喜庆吗?!喜庆是够喜庆的。可这喜庆的简直有些过头,不免落入了恶俗。
三人走在大街上,满大街的人们都在好奇地看着他们:这高矮胖瘦不一的三人穿着一样款式的衣服满大街逛,这是做啥?哎呦,快看这颜色,一码的大红真他娘恶心!没病吧这是?!
周同三人来到刘波大姨妈家,将大包小包放下,姨妈招呼他们喝茶的时候,刘波一个同学正巧给他打来电话。得知他刚到泰安,就约着晚上一块儿吃个饭。
刘波带着周同、赵继鹏来到约定的酒店,坐下没过多久,只见两人由外推门而入。刘波见到这二位进来,马上挥手招呼。周同、赵继鹏抬头一看,见一个大秃瓢正尾随一身材欣长的家伙走进店门。
大秃瓢,刘波的同学,名叫徐纪伟,看面相就知道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主儿。徐纪伟跟着一同进来的这位,三十多岁的年纪,不拘言笑满脸的阴沉。徐纪伟将那人让到主座上,“我给大家隆重介绍——这位是房哥!这一带黑白两道,没人不知道的。”
周同、赵继鹏、刘波三人一听,这么大的来头呀!着实被唬住了。
房哥见三个小年轻面露崇拜之情看着自己,心中窃喜,可还是压抑着不显现出来,腆着个脸嘻嘻一笑,对周同他们说:“你们呀今后到泰安,要是出个什么事儿,尽管找房哥我。在这个地方遇到什么事儿,没有摆不平的。”
大家一听,确实了得,开始奉承起房哥来。
房哥听着耳顺的阿谀奉承之言,喜悦之情逐渐地表露出来,言谈举止之间不免轻浮起来。
周同观察此人的言行,不免生出些厌恶,心想“这样的心浮气躁,不过是自吹自擂的狂妄之徒罢了,能有多大的能量?”
不料,紧接着发生的事情,验证了周同的判断。
几个人边吃边喝边聊,不觉间酒喝得就有些多了。毕竟快过年,又是朋友聚会,一高兴难免会喝多。这本不是问题。可是,这酒喝多了,也不能没事儿找事儿调戏酒店老板娘呀?!
房哥听着众小弟的恭维之话,不免有些忘乎所以然。可他又不胜酒力,难以把持自己,见酒店老板娘有几分姿色,便眯起色眼开起了老板娘的玩笑来。
要在平常人看来,说一句两句玩笑话也就算了,人家也不会在意。可房哥好像陶醉在自编的谎言里,目空一切了。他那嚣张的气焰如屋外不知是谁燃放的鞭炮声,忽地高涨起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嘴上猥亵的话语一多,手上竟然也对老板娘做起了动作。
这下子把老板给惹火了,也不管姓房的认识不认识什么公安局长、黑道老大,动手就要打他。一起来的周同几人看不下去了,“玩笑是过分了点,可你们也不能拉架子打人哪?”
不说不要紧,这一说酒店伙计连周同几个人一起捎带上,动手就打。周同、赵继鹏、刘波也不是吃气的主儿,见酒店伙计动手了,也就拉开了架势。这动起手来可就没有好了。桌子也掀了,椅子也轮起来了,逮着什么操持什么。盘子、碗、碟子之类的,也是摔了一地。
店里伙计都不是吃素的,见周同、赵继鹏他们一伙竟然掀桌子、操板凳,便回厨房摸起菜刀、拿出擀面杖就奔了出来。更有甚者,跑在后面的胖厨师手里还操着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周同他们一见这阵势,真就给吓傻了,纷纷撂下手中的东西,夺门而逃。
老板和伙计们不肯罢休,穷追不舍,颇有一股子追不上、打不垮不罢休的劲头儿。
刚才那位吹牛逼的房哥,在泰安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能摆平的“二逼”,跑出店门没多久,一转身溜进小街小巷里,瞬间就没了身影儿。
周同他们却没这么幸运,一直被酒店里的人盯着追赶。方才还使劲奉承“二逼”房哥的几个人,马上迎来了“现世报”!
也许酒喝得太多,没跑多久周同就感到脚跟乏力,腿下发软,跑不过几条街就感觉实在跑不动了。没办法,周同把心一横,就招呼赵继鹏、刘波、徐纪伟说:“你们先跑吧!”说完,一转身冲着追赶过来的店伙计冲去。跑到跟前的店伙计,呼啦一下子把周同围住,疯狂地拳打脚踢。
周同一个喝了酒的人,再练过功夫也不行。没过几招,就被胖厨子给反扣住胳膊,动弹不得。
周同挨了一顿胖揍之后,挣扎着跟老板叫嚷道:“不就是打破了你们几样东西吗?走,我跟你们回去,多大点的事儿!”
老板在追周同他们的时候,已经叫人拨打了110报了警。在周同跟着他们回到店里不一会儿的功夫,110民警就到了。
一个年纪大一点的警察看着周同问:“是你打的架?”
周同脖子一拧,嘴里喷着酒气,理直气壮地说:“没错!正是本大爷。”
警察一看周同这幅模样,眉头一皱,“怎么着儿,打了架还这么横!有理是吗?!走,跟我们走吧。”
“没问题!不就是去趟派出所吗?大爷自小就经常去!”
另一年轻的警察走过来准备动手抓周同的胳膊,被周同一甩手挣脱开,“不用抓,也用不着铐,大爷跟着你们回去就是了。”
老警察见周同喝成这样,知道是在耍酒疯,没再理他,挥手指了指警车,那意思是说“自己进去吧”,周同便摇晃着身子费劲地钻进了警车。
到了派出所,给周同做笔录的是个实习警员,问话的就是刚才带周同回来的老警察。听实习的小警员很尊敬地称呼他为“耿副所长”时,周同猜想这老警察一定是派出所的副所长了。
耿副所长问周同姓甚名谁?为什么打架斗殴?同伙几个人?知不知道这是寻衅滋事?
周同通报了自家姓名后,就说:“我跟谁打架斗殴,这你都看到了。我没沾什么光,是他们把我给打了。没有同伙。他们一伙人打我自己。”周同边说边撩起衣服,让警察看身上被打结成的血红伤痕:
“你们看看,我被打成什么样子了?!不抓他们,还好意思反过来抓我?!为什么打架?我也不知道。酒都喝成这样子,谁还记得清楚。”
说这话的时候,周同的酒早已醒了大半儿,可还装着喝多的样子,叫嚣着说:“我就是喝多了,你们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罚款,没有!拘留,随便!”
耿副所长一听就不耐烦了,“当我拿你没辙,是吗?!小子,不服气嘛!看你也像是练过的,不服气咱们就比试比试,保管打得你满地找牙!”
周同一听也急了,冲着他吼道:“别看你是警察,真动起手来,照样白给!这样吧,咱们先立个字据,到时候打得你动弹不了别说我袭警。”
“呵呵,还知道袭警?!脑子里也有法律意识吗,怎么还打架哪?”
正当周同和耿副所长打嘴仗的时候,与耿副所长一同出警的年轻警察进来跟耿副所长耳语了几句。耿副所长听罢站起身来指着周同说:“别看你小子嘴硬,过会儿就让你傻眼。”
耿副所长走后,小警员继续审问周同。
他还是固执地问周同为什么打架,问得周同很不耐烦,就说:“为什么打架?!呵呵,不为什么,好玩!”
“嗯,不为什么?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已经构成寻衅滋事罪了。”
周同一听就火了——你这不是往我脑袋上扣大帽子吗!随口骂道:“他妈的,什么是寻衅滋事罪?我怎么就寻衅滋事了?!”
周同在叫骂的同时,脑袋里回想着打架的起因,忽的想起了早已单溜的房哥——寻衅滋事的应该是他呀!心理不免一阵子懊恼。
也许蹲在地上久了,周同感觉有些腿酸,就对小警员说:“站起来行吗?我蹲累了。”
小警员看了周同一眼,根本没有理他。
“我在问你呢,站起来行吗!”周同仗着酒劲还没下去,口气依然是那么的雄壮。
小警员继续看着周同,依旧不吱声。
这下周同就急了,“腾”地一下子站起来,麻利地坐在旁边的铁椅子上。
小警员一见周同这样,也急了:“谁允许你坐下的?!去,蹲一边去。”
“妈的,大爷问你八遍了,你和个木头似的不说话,哑巴啦!有本事敢和我过过招儿吗?”
小警员见周同这样粗鲁,也没辙,气得满脸通红不再搭理他。
周同见小警员不理会自己,忽地想起什么事儿一般,连忙从铁椅子上站了起来,撸起胳膊,下蹲着腿,做起热身动作来,准备待会儿好跟耿副所长比试比试。
不一会儿功夫,耿副所长推门进来,手一指周同,大声说道:“走,你给我出来。”
周同见耿副所长怒气冲冲的样子,心里一惊,就没有了底儿:
“能到哪里去?莫非还真找了块场地不成?他可是干警察的,应该有些身手,斗过不少歹徒,实战经验应该不少吧。我也就抓了个偷车贼,要是真打不过他,那该咋整?!”
七上八下地泛着嘀咕,周同就跟着耿副所长出了审讯室。
审讯室在派出所的二楼,从二楼走廊上就能看到一楼整个大院。
周同跟着耿副所长出了审讯室的门儿,耿副所长手指着一楼院子的墙角,对周同说:“过来,你看那是什么?”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周同差点没背过气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