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小营镇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其中活跃着一些无事生非的痞子流氓。
火锅店生意不错,就成了痞子流氓寻衅滋事的目标。曾经有个名为“花脸儿”的痞子来火锅店滋事,结果闹出一场血光风波来,险些将一条贱命丢在这里。
这“花脸儿”是何等人物,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到火锅店惹是生非?这痞子,无非仗着自己是镇子上黑道人物“大疤”的首席马仔,因此就有恃无恐,为非作歹而已。可在这上万号人的镇子上,竟然没几个人敢招惹他。
那天中午,花脸儿叫来一帮混混儿到火锅店吃涮羊肉。吃饱喝足,抹抹嘴儿就要走人,被服务员小吴给拦住了。小吴是郑老板从河南老家带来的外甥女,刚到店里上班没几天,见这帮人吃完饭怎么没结账就要走呀?忙拦住,“先生,您先别走,还没付钱哪。”
花脸儿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眼珠子儿一瞪,张口就骂:“他妈的,你知道老子是谁吗?吃你一顿涮羊肉,算是看得起你?先记下账,回头再说!”
花脸儿根本就不把小吴放在眼里,扯着个身子就往店外走。
小吴想店里没有赊账一说啊,忙拦着不放他走,两人就吵了起来。跟着花脸儿一起来的混混儿们,就开始起哄。花脸儿仗着自己人多势众,嗓门扯得越来越高,火气越来越大,顺势就将桌子给掀翻了。
周围顾客见事不妙,纷纷起身走人,连饭钱都没付。
周同、赵继鹏几个人,听到动静马上赶过来,将花脸儿连同那帮混混们围在中间,撸胳膊擦拳头就想揍他们。
花脸儿一看只几个小伙子围住自己,一脸轻蔑的样子,完全不放在眼里,依然冲着小吴连同周同、赵继鹏他们一起,高声叫骂起来。
赵继鹏不耐烦了,握紧拳头就向花脸儿的头上砸去,却被随后赶来的郑老板一把给拦住。
郑老板毕竟到北小营镇没多长时间,不知道这花脸儿什么底细,见他敢这么闹腾,知道不是个善茬儿。他想先稳住这人再说,就堆起笑脸儿说道:“这位大哥,您有什么事儿给我说,别跟小姑娘一般见识。走,咱到里屋抽根烟儿,消消气儿。”
郑老板把花脸儿让到后面房间里,上了一支烟后又慌忙出来对周同说:“周同,快,你先别忙活这些事儿了。”他把周同捡起的碎盘子碎碗夺过来,扔到地上,拉到一边说:“快,给王哥打个电话,看看这帮人怎么个来路?顺道,找个熟人过来!”
周同一听这话,马上明白什么意思了——郑老板想让他问问王哥,认不认识这个人?再打听打听这人是什么来路,找个熟人来通融一下,好把这件事儿给摆平喽。总而言之,郑老板不想把这件事儿闹大;或者还有想借这事儿,给地痞流氓亮个底牌,让他们知道知道这家店也有背景,今后少来惹麻烦的意思。
前文交待过,王哥在东北时本身就是道上混的人。现在顺义区一黑道背景的私营企业里做部门经理,和当地的社会大哥相当熟络,其中包括顺义区黑道老大钱振东等人。这钱振东,就是之前提到的往首都国际机场送煤的那位,也是周同朋友苏琦的姐夫。
对于郑老板这个外地人来说,要在北小营镇开个火锅店,他必须得考虑周围的经商环境。如何利用各种关系,为自己的店创造个好的经营环境,乃是首要考虑的因素。之所以雇用周同这帮人来火锅店打工,自然有他的打算:万一当地的地痞流氓来店里惹事生非,关键时刻,他得用这些人来看住场子。
这不,眼见着麻烦找上门来——有人来砸场子了。
郑老板想搬出王哥来解决问题,思路是对的。可是,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随后如何发展、怎样发展,存在太多的不确定性,也就不好把握了。
王哥接到周同的电话,听了个大概。他没有听说过这个地痞,不知道对方是谁,怎么个来路。就对周同说:“你们都别动手,忍着,等我到了再说。”
周同这帮人真就没有动手,强忍着怒火,看着花脸儿和混混们闹个够。郑老板一直赔着个笑脸,他对花脸儿的底细不清楚,搞不明白这地痞是冲着什么来的?要是单纯吃完饭赖着账不结,事情反倒简单了。
其实,有些事情往往就在于考虑的太多,反而把简单的搞复杂了。
花脸儿来这里就是要不花钱吃白食的,顺道给他带来的混混们摆摆谱,“耍耍威风要个面儿”的,根本就没“冲着什么来”的复杂目的。
王哥挂了电话,按着周同的描述,想了想,也没有猜出这个地痞是谁。当时部门有急事,自己脱不开身,就给北小营镇另一位人物——“大光”打了个电话,让他去看看。
大光此刻正在和一帮朋友喝酒。这场酒刚好喝到一多半,人有些发飘。他一看是王哥的电话,立马接了,明白王哥什么意思后,就说:“那行,哥,我这就去。”
大光撂下电话,撇下一桌子人,自个儿开着车风风火火地赶往火锅店。北小营镇屁大点的地方,一会儿就到了。
在店里等救兵的周同,此刻就看到一辆切诺基吉普车,像旋风般飞驰而来,一个急刹停在店门口,“啪”的一声,车门猛然推开,跳下一大汉,甩着膀子威风凛凛地闯进火锅店里。
进得店来,满身的酒气的大汉,醉眼惺忪扫视四周,见众混混中一地痞闹得正欢。大汉定睛一瞧,这地痞不是别人正是“花脸儿”!登时气儿就不打一处来。大汉冲着花脸儿高喝一声:“你个丫挺的!闹事儿也不看看地方,赶快给老子滚蛋!”
花脸儿先是被这高声喝骂吓了一跳,猛抬头,见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大光!
“咦,我当是谁哪?敢情是你这丫挺的!谁的裤裆没扎紧啊,把你给露出来了!”
原来,这大光和花脸儿宿有仇恨——曾因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争过面子、闹过纠纷、交过手。虽然被道上大哥给劝住,但是这梁子一旦结下来,就解不开了。这积怨淤积在心里,就差一个火山爆发口,一旦被点燃就会喷射出来。
恰巧,两个宿怨已久之人在小肥羊火锅店碰上了。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你说能不打起来吗?!
花脸儿满脸的不屑,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大爷儿我就在这里耍了,怎么招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看看什么德性,你他妈的还敢……哎呦!”花脸儿的话音儿还没落地,就被大光的匕首给定格在空气中……
大光,动刀子了!
“他妈的,老子早就想收拾你这个小兔崽子了,一直没机会!这下好了,今天我就好好地教训教训你这个王八蛋!”大光手持匕首就行上了凶。
怎么这骂架尚未结束,就递上了刀子呢?
原来,这大光一见闹事儿的正是花脸儿时,心里就念叨着,打定主意要好好给花脸儿一顿胖揍。可没等大光张口说话,就被花脸儿骂了个狗血喷头!心里就愤愤然了。“咦,丫挺的胆敢如此骂我,还他妈的守着这么多人骂,还他妈的骂得这么难听!简直太不给老子面子了,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了!罢、罢、罢,今天我就宰了这个杂种吧!”
不由分说,气头上的大光在酒精的刺激下,“嗖”地掏出腰间匕首,摇晃着身子冲着花脸儿就扎了下去。
“噗、噗、噗”,只三刀,干净利落的三刀,扎到花脸儿那肉鼓鼓的小腹上,当即就把花脸儿给撂倒在地。
花脸儿双手捂着小腹,面部抽搐着,鲜血从手指间汩汩流出来。他痛苦地倒在地上,卷曲着的身子弯成了大虾米状。豆大的汗珠子,从额头上渗出来,口里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了……
事后周同认为,这大光也是个好耍威风的痞子。接到王哥的电话,他肯定是无比兴奋,不然吉普车不会那么潇洒地来个急刹停在火锅店门口。他要的就是这种派头儿,好让大家见识见识大光有多威风。可花脸儿耍的,也是这种逞能的威风。两个人,谁也不服谁的气,到底儿要动手分出个高低。
话说回来,像这种一瓶不满半瓶咣当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事儿。真正的黑道老大,低调的让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谁!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这大光见到了鲜红的血,脑子也就清醒了。
“哎哟喂,我咋杀了人!此地不能久留,跑了罢!”大光急速推开火锅店门,一步跨上切诺基吉普车,启动车子,如野狗一般“嗖”得给跑没影儿了。
王哥当初给大光打电话的目的,不外乎是想让他给看看什么情况,再给闹事儿的主儿传个话,意思就是说“王哥的小弟在这里打工,这家店也是王哥朋友开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抬抬手把这事儿放过去。”
王哥电话里听出大光喝了酒,肯定不知道大光喝了多少酒。他料不到闹事的主儿竟然是曾经和大光有仇的花脸儿,更想不到大光会动刀子捅人!其实,王哥根本不认识花脸儿,他只知道这里有个“大疤”。花脸儿档次太低,不在王哥的交际圈子内。王哥自然也不知道这大光和花脸儿有过过节,他要是真知道了肯定不会让大光来。
可是,事情一旦发生,也就没有当初的“假设、如果”这样的前提了!
要是再梳理一遍,这件事情就很简单——大光遇见了花脸儿,两个冤家碰头。仇人见面,话不投机!三刀子进去,就惹出个祸端来。
这场凶杀从开始到结束,五分钟时间不到!
郑老板、周同他们和花脸儿带来的混混儿都看傻了眼,一时片刻没缓不过神儿来……
时间,仿佛就此停止。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大家都目瞪口呆、六神无主的时候,只听得郑老板高叫一声:“快,快……送医院!还愣着干什么!”
这声调一出口就走了形儿,简直没了人音儿。
周同一伙人被尖叫声给惊醒,回过神儿来,立刻行动起来。周同和赵继鹏简单地给花脸儿包扎下伤口,抬上郑老板的面包车,往医院飞奔而去。
在去医院的路上,郑老板脸色煞白,紧张地一直在胡言乱语。
花脸儿被杀这件事儿就像风儿一样,飞快地传遍了北小营镇。
花脸儿的老大——“大疤”,带领着大小流氓瞬间出现在火锅店里。此刻,王哥也闻讯赶来。
“王哥,您看这事儿闹的!这边被扎的是我一小弟,现在大光又跑了。您说吧,这事儿该怎么办吧?”大疤一脸的横肉。
“大疤,事情已经这样了,谁都别说谁了。你说说看,该赔多少钱?”
“王哥,这事儿和你没关系,要赔也是郑老板赔!”大疤瞪了一眼老板娘。此刻,郑老板还在医院没有回来。
老板娘哆嗦着问道:“赔多少?”
大疤伸出一个拳头,“十万!”
老板娘就急了,“我们往哪儿弄这么多钱去?!这店开业没几天,本钱都没收回来,我们没有!要不是你兄弟来闹事儿,哪能被人家捅啊!再说了,我们也不知道这捅人的是谁啊!你们该找那捅你兄弟的要去啊!”
大疤一听就火了,掳袖子就要动手,他手下的那帮痞子流氓也拉开架势准备打人砸店。
王哥见势不妙,事情要闹大!连忙拦住大疤,“兄弟,先别着急!这个事儿等明天再说。他们一时半会儿肯定拿不出这么多的钱,不如咱们都先消消气儿。花脸儿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先看看他伤得怎么样?严重不严重?钱的事儿,先放一放!”
大疤收住手,心想事已至此,再打人砸店也没多大意思,不如卖个人情给王哥,就说:“好吧,既然王哥发了话,咱们先看看花脸儿伤得怎么样,等有了结果,明天再说不迟。”
王哥从医院回来,当即就给钱振东打电话,将整个事情原原本本地给他说了。钱振东问了问花脸儿的伤势,王哥说命保住了,问题不大。
多亏花脸儿机灵,躲得快,没有扎到要害。这也难怪,大光那天中午是喝了酒去的,一时气不过,才下的手。你想,喝了酒的人站都站不稳,给没喝酒的人动刀子,劲道可能要狠一些,灵活性就差多了。几刀子下去,被花脸儿给闪开了要害之处。
钱振东知道了此事,想出手摆平,就给大疤打电话:“大疤,你兄弟的事儿,王志(王哥的大号)给我说了,我都清楚怎么回事儿了。这事儿怪就怪在花脸儿身上,他不该惹是生非。也活该他倒霉,偏偏遇上大光。两个人平常不对付,何况大光还喝了酒。我看,这事儿就此为止吧,别闹了。”
钱振东的面子,大疤不会不给。
好在花脸儿人没死。
这赔钱的事儿,实在是怨不到火锅店身上。大疤考虑到王哥的小弟就在火锅店里打工,也就没再来火锅店闹赔钱的事儿。
后来,大光躲了一阵子,又回到小镇上来。
很快的,这件事儿不了了之。
活该花脸儿白挨了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