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史大人,您这是?”张同君陪着笑,迎了上去,欠身道。
“哼!你们三坊七巷一派盘踞此地多年,推行自己法令,培植自己势力。看在你们一直对我大明忠心耿耿,在护送福王南渡之际也尽心尽力。圣主隆恩,我们对你们三坊七巷地界一直放任自流。哼,自从你们信任城主花千树统领以来,看看你们都做了什么!”史德威指着那颗血污的人头,冷笑道:“这人是我们攻破清军大营时杀死的女人之一,那众多军妓竟然都颈纹兰花,不是你们花千树花城主的人又是谁的人?你们竟敢投诚满鞑子!”
“误会,误会,定然是误会。今日是城主大婚之日,待今日城主大婚之后,再行询问不迟啊。”张同君笑道。
“哼!少来这套,不问个清楚!这个婚,我看她花千树是结不成!”史德威怒道。
“哈哈哈,我杀婆婆行走江湖多年,你这个后生还真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啊。”那老妪拄着一枝骷髅拐杖走了过来,拐杖的通体雪白,显然是人的腿骨拼接而制,拐杖的把手赫然是一个恐怖骇人的骷髅头。
“你是谁!哪有你说话的分儿!”史德威讥道。
那老妪嘿嘿冷笑,忽然出现在史德威身后,人头拐杖一点,史德威顿时浑身刺痛无比,抽搐痉挛。
“老身是谁?哼,三坊七巷宫巷巷主。人称——杀婆婆。”
“老人家请勿动怒,犬子失礼,还望杀婆婆莫要见怪。”史可法见状忙拱手道歉。
“哼,你这个当爹的!可要好好管教好儿子,你若不管,我的人头拐杖可要管上了!”杀婆婆低沉道,“我这人头拐杖上的人头,也该换一换了……”
“哎呦,误会,都是误会,来者都是客,史大人且和公子落座,城主马上就要出来了哈哈。”张同君眼疾手快,笑嘻嘻地开解道:“咱全城能有今日,不就是托史大人的关照吗?哈哈,来人,带两位史爷上座!”张同君朝旁边使了个眼色,几个美貌的姑娘柔柔弱弱地迎了上去。
杀婆婆拐杖一拂,史德威立时恢复了正常,恨恨地走入宴席。
李飞儿携冷今宵坐在原处,一言不发,照样饮酒。
“李公子,你的伤还好吗?”一声暖人的问候忽然响起。
“还好还好,让紫巷主费心了。”李飞儿朝对座的紫灵浅浅一笑。
“妹妹,别理他,他死了才好,刚一出来就又和别人勾搭上了。”一旁的锦箫冷笑道。
“是啊,我身旁的姑娘,比你好看。”李飞儿有意气气她,笑道。
“你!”锦箫娇俏的脸憋得通红,狠狠地瞪着李飞儿的笑脸。
“切,看我又不会让你变美。”李飞儿牵过冷今宵的玉手轻轻一吻。
冷今宵猛一缩手,喝到:“再敢碰我,我就杀了你!”
紫灵和锦箫一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李飞儿执着酒杯,苦笑着饮了几口。
几杯酒水下肚,一个裸着半身的汉子携着几个兵士大大咧咧地走入府内,朗声道:“国姓爷部将杨朝栋带黄金万两恭祝花城主与林大侠新婚燕尔、白头偕老哦,哈哈哈!”
“国姓爷是?“李飞儿向紫灵问道。
“李大侠有所不知,这国姓爷就是驻守台湾岛、大名鼎鼎的郑成功,他本名森,蒙隆武帝器重,而赐明朝国姓“朱”,赐名成功。所以这杨朝栋是郑大帅的得力爱将。“紫灵道。
“这郑成功竟然也派人来参加今日的婚礼?”李飞儿默念。随之和张同君打趣道:“城主威名远扬,邀请四方英杰,佩服,佩服。”
“李公子,不瞒您说,这几个人还都不是城主请的。”张同君悄声道。
“不速之客?”李飞儿大吃一惊。
“嗯……我刚刚已派人禀告城主,因为我三坊七巷一派几代受大明恩泽,所以对南明朝廷还是尊崇有加的,守卫这才没有在城门口将其拦下。”张同君面目凝重。
“哼,有你们这三个坊主、七个巷主在,谅他们也不敢轻局妄动。”李飞儿笑道。
“那是,那是。”张同君笑了笑,不再言语。
戌时已到!全体宾客起立,恭迎城主、城君——
伴着一声呼喊,全体宾客起立拱手,以待新人。
漫天雪白的兰花瓣忽然飘摇在整个会场的上空,花香阵阵,沁人心脾。
一对璧人,若绝尘仙人般相伴而出,一条红色丝带,将二人的腰际系住。
从一高帽俊朗,千树华贵美艳。她头上遮着金丝镶边的红盖头,牵着从一的手,紧紧相依。
“哈哈哈!这大和尚穿上这新郎官儿的衣裳,还真像那么回事!”杨朝栋笑呵呵道。
李飞儿闻言暗怒,冷冷一笑。
“一拜天地——”
二人一齐面向天地,深深一拜——
“二拜高堂——“
话音刚落,千树朗声笑道:“我,花千树,身逢乱世,无父无母,今日我以我一人之心以代千秋万代之前辈英灵,与林大哥结此姻缘,终生不悔!
从一默默无言,面容凄怆。
“夫妻对拜——”
二人拱手对立,在黄昏的金辉中深深地俯下了身子。
“小心!”只听李飞儿一声惊呼。
一支白色羽箭已疾飞而去!眼看就要贯穿从一大师的胸膛!
红影一晃,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那支羽箭静静地插在花千树的胸口,已然贯穿。红湿箭梢,滴滴浸透,将红色的嫁衣染得愈加鲜艳瑰丽。
“谷峰……揭……揭下我的盖头,我……我想做……做你的娘……娘……子”。她说。
残阳若血,箭湿红梢。一代城主静静地躺在从一的怀中,皎面含笑。
庭下众人大惊,一时间不知所措。
刹那之前还是欢愉与祝福,而一瞬之后即是如此。人生似梦,生死渺然。
从一深深地怔在那里,一阵撕裂的心痛,逼得他倏然跪倒,捧着手中的玉人,他泪珠滚滚而下。
“真没想到……你还会……为我流泪……”千树软软的手触在了从一的脸庞,口角渗出一道鲜血。
从一紧紧地捏住她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胸口,柔声道:“傻瓜,我没有流泪,是它在流泪。”
“咳……咳……”呕了几口鲜血,千树面目惨白若雪:“谷峰……你终究……终究还是爱我的。”
“别担心,我有玉人棺,它可以救你!”从一忽然喜道。
“不……不用了……你的歌儿在里面,时辰未到……我……我不要……见她……我要……要让你的心里……永远……永远有我。”千树气若游丝,断断续续。从一哽咽,正欲再劝。
忽然间,捏在手中的玉手倏然滑落,一代玉人,香消玉殒。
“姐姐!姐姐!”冷今宵心痛如狂,霎时昏厥。李飞儿将她揽在怀里,一颗心也被这变故惊得“怦怦直跳”。
“千树?千树!”噙着热泪,从一一声悲号,满座桌椅登时碎裂!
只见他纵身一跃,身影飘忽,手中一人已被他临空抬起!
那人背负雪色弓箭,双脚腾空,颈部被从一死死捏住,眼看即将窒息而死。
“我要杀了你!”他血红着双眼,厉声吼道。
李飞儿仔细一瞧,那不就是弃自己于不顾的朱九娘吗?娇面如花,红衣若霞。而所负之弓箭,赫然与当日长安山绝顶陈总督的白色弓箭无异样。难道这二人?
来不及多想,李飞儿飞身欺近,一掌将从一手臂格开!怎知从一突遇巨变,悲愤已极,手中劲力无穷,硬生生将李飞儿的掌力挣开。
“怎么!李飞儿!你今日要与我为敌吗!”从一怒喝!
“大师!这人是九娘!是你我熟人!其中定有隐情!大师莫要冲动!”李飞儿急道。
“哈哈哈哈,熟人!你忘了她是怎么弃你于不顾吗?今日,我就是要她死!让她陪葬!”从一周身忽然一怔,一阵骨骼的脆响,袈裟瞬间爆裂,一身雄健的肌肉出现在众人面前。
李飞儿双刀出鞘,直击从一面门。从一面无表情,依旧一手提人,一手微格,两指一弹,将李飞儿双刀弹飞,震得李飞儿虎口生生作疼!
“别……别管……我……”九娘目光凄然,挣扎道。
“从一大师!”李飞儿怒喝,双刀齐舞,万道寒光与从一的一只铁臂缠绕在了一起,一来一往已打了三百回合,仍难分胜负。
按照常理,若从一双手齐攻,李飞儿根本毫无胜算,怎知从一遭逢变故,杀心已固,一只铁掌掐住九娘竟然死死不放。
双方缠斗多时,均有疲意。忽然间一个人影出现在从一身后,刀光一闪,从一的臂膀连着九娘一齐飞了出去!血花四溅!
“哈哈哈!李大侠,谢谢你哦。”那人正是张同君,只见他手持青色大刀,面含微笑。
“你!竟然!”李飞儿大惊,俯身在从一的手臂上封了几处穴道,“大师!你还好吗?”从一面若死灰,身子震颤不已。
“别费心了,这个死和尚!今日必死无疑!我这把大刀涂抹了毒蛇之王竹叶青的剧毒,毒已入血,这人,已经救不活了。”张同君冷笑道。
“来啊!将这些人围起来!”忽然,庭中众多男客将衣衫往下一摔,露出蓝色兵服,显然是大清的服色!五十多个兵将抽出各自兵刃将庭中众人围了起来。
“竟敢投靠满鞑子!”史可法大怒,正想拍案而起,怎知全身一阵酸软。
“义父!”史德威见状忙上前欲扶,怎知双目一阵昏黑。
杨朝栋笑了笑,道:“张大人,我看今日大家都着了你的道了。有点不光明正大啊。”
“哼,少装他妈正人君子,今天你们中了杀婆婆的'黑骨尸毒',一日之内,将动弹不得。”
“杀婆婆!”紫灵和锦箫大惊,只见杀婆婆微微一笑,拐杖一拂,将二人点昏。站起了身子,缓缓地拄着人头拐杖走了出去。
“婆婆,你为什么背叛城主!投靠奸贼!”郎官巷巷主陌平林按住流云双剑,怒道。
“陌师姐!放下你手中的剑,否则别怪师妹我不客气!”一声娇喝响起,黄巷巷主慕雪儿已将一柄绝尘剑横在了陌平林脖颈。
“师妹!你!”陌平林惊道,“你怎么……”
“师姐,你知道的,张大哥说什么,我就听什么的。”
张同君见状怒道:“雪儿!干什么!退下!”,唤几个兵士将虚弱的陌平林携到自己面前,暖声道:“平林,别怕。”陌平林含泪怒道:“张同君,你背叛城主!我要杀了你!”同君面容一凛,笑道:“带她下去。”
“秦楼月和云只影!你二人可要反我?”张同君道。
“不敢不敢,哈哈。拜见城主!”秦楼月拍着肚皮哈哈笑道。
云只影笑了笑,病怏怏地笑道:“我云只影,一生只服花城主一人,你小子,哈哈,还不够格。我这病体,扛这点毒还绰绰有余。”话罢足尖一点,身影飞出了府墙。
“可惜……可惜……”杀婆婆瞧了瞧云只影的背影。
“哼,早晚死在我的手里。”张同君也恨恨道,忽然间面容一缓,道:“朱女侠,尤其要谢谢你哦,替我向陈总督问好哦。”
九娘脖颈几个血红的指印,隐隐现出几处淤青,幽幽站起,强笑道:“张巷主,不不!张城主既然愿意投诚,陈总督自然欢喜得很啊。
"九娘!你竟然……”李飞儿怒火攻心,可全身已然一丝气力都没有。
九娘呆呆一望,凄然道:“你真傻啊。”忽然竟抽出羽箭,狠狠刺入了从一的另一只手,冷道:“大师!快告诉我玉人棺的位置,念在你曾收留过我,我定会将解药要来给你。”
从一双目紧闭,嘴唇发紫,悠悠道:“朱女侠,别费心机了,我就算死,你也得不到的,今日不能杀你,天命也……千树……我对不起你。”
“玉人棺?”张同君忽然精神一振,可是相传能将死人复活的奇宝——玉人棺吗?不是说靖南王耿大人已经找到,准备进献给当今圣上吗?难道被这和尚?
张同君微微一笑,冷道:“林大侠,告诉我,就把解药给你,怎么,这个交易,可划算得很啊。”
从一忽然哈哈大笑,周身内力外泄,一只血掌伴着断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张同君和朱九娘震开,伏在李飞儿耳畔,喃喃几声。
“这从一竟然强行运功,真是不要命了!”杀婆婆大惊,“趁现在!”一只人头拐杖直飞出去,眼看从一即将脑浆四溅。
一声娇滴滴的笑声忽然响起,一个红衣女子幽幽而下,指尖的十片指甲涂的血红,一只脚将人头拐杖稳稳地踏在地上。
“大和尚,我说我们还会见面的。”那女子妖媚一笑,倾城倾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