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酒肆,人来人往,小妖拉着我的手突然不走了,我回过头去瞪了她一眼。
“我饿了,老兄,难道你是铁打的吗?”小妖觉得自己很委屈,其实她真的很委屈,我们已经整整十八个时辰滴米不进了。
我这才突然想起自己也早已饥肠辘辘了,当初五人帮的时候,我好象很少要直面肚子的问题,顶多我是个出力没谋事的角色。
我往自己的衣裳里摸了摸秃头给我的那个包裹,里面除了一面小铜镜以外就是一面布料了。
“我没有钱。”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心里暗骂秃头也太小气了,让我在女同胞面前丢脸,不过其实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偶尔积的一些钱总是要被那只猪磨去喝酒。
“你看,”
她突然偷偷地笑了起来,顺着她的手指我看见了前面蹲着一个瞎子,面前放了一个小盆,走过路过的都往那盆里扔钱,康啷康啷的声音响得我和小妖直流口水。
“不会吧,你叫我扮乞丐,门都没有。”我堂堂一个七尺大男儿,太小觑我了,我扬起头准备就算饿死扁死站死,我也不蹲下讨钱。
“哪会叫你这位大少爷当乞丐啊,看我的。”小妖拉着我的手直接走到了瞎子的跟前,往他的盆里顺手就抓了一大把,天,这丫头居然连瞎子的钱都抢!
小妖拉着我扭头就走,突然我的衣襟背后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死死拖住。
“你们这两个狗男女,连本大爷的钱都抢!”那个瞎子居然站了起来,力气大得惊人。
“停!”小妖猛地一叫,吓坏了那个瞎子,把我放开了。
“大家快看啊,瞎子打人了!”
刚才扔钱的路人们都停了下来,突然醒悟了什么,他们团团地将瞎子围在了中间,瞎子刚闭上的眼睛转眼就被扁得乌青。
“快跑,”小妖拉我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手上端着瞎子的小盆。
饭饱酒足之后,我们愉快地走出了酒馆,准备找一家客栈歇息,我看见了刚才那位瞎子肿着一个猪头拉了一个和尚向我们走来,大事不妙,走为上计。
我们没有走成,那位胖头和尚走了过来,彬彬有礼地向我们鞠了一个大躬,唱了一个大诺。那个瞎子则抱着脸远远地站着,眼睛里发出怨毒的光芒,像个怨妇模样。
“贫僧法号法西,云游四方,自在山水,法海就是贫僧的师兄。”
“那你还有一位师弟叫法斯吧。”小妖接着胖和尚的话说。
“极是,”
胖和尚望着我开始不怀好意地乱笑起来,“施主好艳福。”
“一般般啦,”我不想理他拉着小妖要走,看到这张淫荡的脸真想狂K一顿。
“慢慢慢,难道施主不觉得少了一些东西吗?”
不好!我的左手突然一空,小妖不知何时被那个瞎子在背上贴了一道灵符,正痛苦地扭曲在地上打滚。而秃驴右手正算着他胸前的骷髅念珠,暗念咒语,已然增加许多灵符上的吸心魔力。小妖愈加痛苦地呻吟着,马上就要现出她的法象来,她的眼睛里透出绝望的光芒,看得我心如刀割。
“呀——”我使足了自己的力气狠狠地弓起腰向着秃驴肥肥的肚子撞去,然后抱起小妖拼命地向前奔跑,“扑哧”,我们身后一声闷气响,一定是秃驴的肚子漏油了,我不敢随便动怒,因为我一发火,我的法象就是露出自己尖尖的龙角,死秃驴活该倒霉,撞在我的枪口上了。
跑了很久以后,小妖主动要求自己下来走,开始我不肯,但她一直挣扎着。
于是,我放下满脸绯红的她走在了我的前方。我们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很久,天就要黑了。
“你是……叫什么名字,小妖。”其实我想问她“你是什么法象”,只是我突然改口了。
“都叫人家小妖了,还问。”小妖转过身去不理我了。
我顿时哑口无言,我知道小妖一定是生气了,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过她这样不耐烦的语气,我上前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然后又试了试自己的额头,惊诧的说,
“天哪,我发烧了。”
“你不要耍人家好不好,”小妖回过头来,眼神里带着些许的焦虑,
“让我看看。”
她的手摸在我的额头上很温暖,就像是梅龙纤巧的双手贴过了我的脸颊,抓起那只手,我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嘴边吻了吻,小妖没有拒绝,相反地,她突然张开了双臂紧紧地扣住了我的脖子,然后在我的耳边悄声说,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也这样吻我,好吗?”
我的脸被她勒个通红,于是我艰难地抬起头遥望蓝天,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天际。
“哥,你吻我一下好吗,这样我就不会死了。”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在我对红尘有了些许快乐的时候,过去的声音总是要回荡在我的耳际,让我痛恻心扉。然而,我不怪你,雪龙,因为你是一个乖孩子,而且,你是我在海底唯一的托付。
“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小妖非常高兴地逃跑了,“我不要你说爱我,只要你肯吻我。”
我望着她逐渐离去的背影消失在暮色苍茫的傍晚,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晚风卷起了我的长衫,我想起了秃头给我的那个包裹,于是,我拆开了包裹,一张画卷飘然而下,上面是师父写的一手好字,
“遇雪则化,遇梅则开;有心恋花,无意开屏。”
秃头常说自己有慧根,他的慧根就是经常写了这些四个字四个字的东西,我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次的在法华寺的莲花池中他对我念了这么四句,
“莲花开放,飞雨下凡;劳碌红尘,难逃三界。”
他说这是我的宿命,这句话后来在凡界流传非常广泛,不过已经变成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也不知道是法华寺哪个死和尚篡改卖给那些香客的。
对付秃头的慧根,我有自己的慧根,我的慧根就是唾弃这些讲不明道不白的言语以及所要表达的感情,我用这张画卷擦了擦自己的鼻涕,然后把它扔下山崖,随风飘去。飞,飞,飞,我要开始我新的飞翔了,飞到我爱的亲人身边,向他们介绍新认识的小妖。
“哈哈,看看你的鼻子!”小妖捧着一堆野果笑得满地上打滚,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上面沾满了墨汁。从此以后在判逃的日子里,小妖阳光般的笑声开始陪伴着我洒落斑驳的丘岭、蔽日的神木丛、荒凉的戈壁,终于有一天傍晚,我们到了一个山岗上,这里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须弥顶,站在须弥顶上,我吻着她的耳朵指着夕阳下前方一片雪白,低声说:“到了,这里是我曾经的家。”
晚上我们就留宿在须弥顶,须弥顶上有我永远的回忆,我和雪龙就是在这里分别,也是在这里见证了叔父的离去,离去前他将他唯一的儿子雪龙托付给了我。
在露珠翻滚的青草丛中,小妖安静地睡了,望着她娇媚的脸庞我期待着明天的面朝朝阳,春暖花开,心里暗自高兴,终于可以看看自己的雪弟了,也可以向他打听许多过去发生的事情。夜,在甜蜜的回忆中瞬间度过。
清晨醒来,小妖直起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她突然拉扯着我的衣裳,发出了她平生中最大的叫唤:
“龙哥哥,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耶!”
我这才惊鄂地发觉朝阳不是如往常一样温暖的火苗洒在我的脸上,相反地是脚尖异常的发热生疼。我的心里咯噔地响了一下,糟糕,颠倒不周天?回望那个似乎没有边际的古旧年代,我以为我早就逃脱了那个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么剩下的毒咒是不是也要应验了,不,不行,我一定要见到他们,一定要用我自己的力量保护他们,可是想到我现在的情形,我的心开始狂乱地跳起来,多爱一个人真的是一个弥天大错?站在须弥顶上,我向着远方的大山高喊着:
“爱没有错!!!”
“错!错!错!”
高谷的回音在我的耳边震荡不已,我颓然地低了自己的头,望着西天升起的朝阳下,小妖将一朵初放的蝴蝶花戴在了自己的耳边,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小妖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