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11
作者:伊枫 时间:2020-10-31 16:58 字数:2731 字

我们就是开开玩笑好了。他爱开玩笑,就当是开玩笑吧。我对自己这样说,心里却不知为什么,有点伤感。

再见到肖杨,我不躲躲藏藏了,反而迎上去惹他闹他,拍他的肩膀,踩他的脚,拔他头发什么的——就是不敢扭他耳朵了。有时我很野蛮,闹得他没有办法,他就仰天笑一声骂一句“他娘的”。那时我就得意地仰起脸来。我不是真想气他,我就是渴望和他这样靠近着。他如此不在乎我,我还有什么指望能和他在一起呢?就只能这样找点安慰吧。能见面,我就该满足了。

又一个周末的傍晚,我买了些青枣到学校看他们,我不知道肖杨在不在,但我知道王帆肯定在。王帆出来给我开门,门一开,我就把青枣举过头顶:“嗨嗨,姐姐给妹妹买吃的了。”

王帆笑起来会露出洁白的牙齿,很灿烂:“姐姐真好。”

“姐姐一直都那么好啊。”我不好说也买给肖杨吃,不过我知道王帆肯定会分他几个,王帆说过,晚上肖杨肚子饿了,就会来找她要吃的,后来习惯了,王帆有吃的也常常给他。

我见王帆一身运动装,问道:“打球呢?”

王帆说:“是啊,肖杨有几个朋友来了,打得很厉害呢!一起来玩。”

肖杨的那三个朋友,有一个是他的师兄,也在南水镇的小学里教体育,后来我也见过他,但是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另外两个,据说也在附近的城市里上班。我加入了他们的阵营,自然是被照顾的对象了,权当学点球技。

肖杨挥汗如雨,把衣服也掀掉了,但是看得出来兴致很高。我想他憋久了,有人来看他,他才能打得这样尽兴。我很乐意充当小妹,拉着王帆帮他们打点吃的喝的,看他们打得七七八八了,我们就去买菜下锅——在学校里开伙开多了,我们都成了熟手女工了,很快汤就煮开了。

“我去叫他们吃饭。”王帆说着走下了礼堂。

我在肖杨的宿舍里呆着,当你喜欢一个人了,就会很自然地对他的一切都感兴趣。我一一端详他扔在宿舍里的物品:杯子、球拍、营养快线、床边的蚊香碟子、床头柜上的烟和火机……还有晾干的衣服随手扔在了椅子上。我抓起一件,抖了抖,把所有衣服叠放整齐,放在了床尾。他的床很大,是上一个住在这里的老师留下的,床垫已经搬走了,因此看起来特别的矮。他在床板上铺了一张竹席,直接睡着。我趴到他床上去,他的枕头有淡淡的烟草味。瞥见枕头边搁着两面奖牌,一面是银牌,一面是铜牌,我好奇地拿起来把玩。这是运动会的奖牌,我在电视上见得多,拿在手里看可是第一次,奖牌的正面刻着运动会的标志和Z学院的字样,肖杨是从Z学院毕业的,背面刻了“团结奋进求实创新”八字。

正把玩着,门外传来了他们上阶梯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我赶紧坐直身子,肖杨走了进来。

我举起那两面奖牌对他说:“很厉害哦。”

他说:“喜欢就拿去咯。”

我摇了摇头,他是随口说的,还是真的想给我?在我的观念里,我觉得这种奖牌代表着个人的荣誉,是很珍贵的。如果他真要给我,我当然求之不得,就怕他随便说说,我却认了真。

我调侃他说:“再赢个金牌就更厉害了。”

他点了一支烟,说:“没有机会啊,我就参加了一届。”

“为什么?”

“我对手死了啊,我就不想跑了。”

我一愕,看他说得轻描淡写,我说:“骗我的吧?”

“没骗你啊!”他喷了一口咽,在烟幕中开口,“我大一那年和他一起比赛,都是他赢我,后来他病死了,我就不参加了。”

他没有笑,说得很认真,看着他严肃的脸,我觉得很难过,我忽然怕他会哭起来,但他只是又抽了一口烟。

“他什么病啊?”我小心翼翼地问。

“晚上到外面喝酒,回来学校关门了,翻墙进来,被一根生锈的铁丝在这里划了一下。”他在手臂上比了一道。

“这怎么会呢?”我很诧异。

“是啊,大家都没留意这种东西啊,后来没几天人就死啦……不说了,吃饭去。”他站起来走出门外。

我想,这件事一定让他很难受。他老是表现得没心没肺的,在心底,却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我把那两面奖牌郑重地放回他枕边。也跟着出了门。

他们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动了。我把买来的青枣洗干净,用碟子装了给他们吃。

肖杨拿了一个,问:“这什么啊?”

“青枣啊,没吃过吗?”

“没有哦。”

“试一下吧,很脆很甜。”

他咬了一口,一副不受用的样子。

“不喜欢吃吗?”我有点失望。

他摇摇头说:“我不喜欢吃这种不熟悉的水果。”

我说:“那算了,吃点别的吧。”

我们开了几瓶啤酒,就着火锅谈笑着,肖杨的一个朋友问:“肖杨,你学校里美女多不多?”

肖杨随口应道:“学校里没几个人长得好看,都是些腿短短的。”

我插口道:“你说谁腿短短啊?”

肖杨噗嗤笑了一下,说:“我说王帆啊,你看她那大腿,像小校园那座雕塑下面那根柱子那么粗……”

王帆抗议道:“喂,你说够了没啊?有完没完?”

我不依不挠地说:“那我呢,我腿长还是腿短?”

他含含糊糊地应道:“一般般咯,不长不短咯……”

我说:“你才腿短短,我又不矮。”

肖杨说:“你也不高啊!”

“我怎么不高啦,我都到你鼻梁了,你也不比我高多少,就那么一点点。”

“你怎么可能到我鼻梁啊?你一米五几对不对?最多就到这里。”他用手在嘴唇上比了一下。

我已经想好法子整他了,故意说:“不信就比一下咯。”

“比就比啊!”他“唰啦”一声站了起来。

我跨了两步走到他跟前,攀着他的肩膀踩都了他脚背上。他没想到我有这一手,叫了一声痛,坐倒在椅子上。

我得意洋洋地说:“看到没有啊,到鼻梁上了。”

他失笑,转头对身边的朋友说:“他娘的,老是靠得那么近,让人很想抱住她。”

又在开玩笑了吗?在那么多人面前,还是这样子,我心里的得意像腾空了的麻包袋,软绵绵地倒了下来。他是不是觉得我会怕他?我才不怕。我倔强地说:“那你抱啊,你怎么不抱?”

他张开双臂说:“好啊,你来啊!”

我说:“你过来啊,是你说要抱我,又不是我说要给你抱。”

他拍了一下大腿说:“你来啊,坐大腿上好抱啊!”

我低下头用眼角斜乜着他,他嘿嘿地坏笑着。我豁出去了,我就不要脸一次怎么着了,他不是要开玩笑吗?我站起来走到他前面,气冲冲地问:“坐哪啊?”

他就一小样就一纸老虎,见我动真格了,他却不敢了,他一手捂住一边大腿,说:“怎么样啊?”

我打了他的手臂一下:“把手拿开啊,这样怎么坐?”

他皱着眉说:“唉,走开走开,我抽烟呢!”

我和他僵持了两秒,我感到鼻子有点酸,我赶紧一扬头,保持着胜利者的姿势回到了座位上。

肖杨的一个朋友看戏看得乐呵乐呵的,他朝我举起酒杯:“来啊,来喝酒。”

我一干而尽。他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是那种特不要脸的姑娘了?其实我也是一小样一纸老虎,以前和自个的朋友瞎闹,他们都知道我就是嘴皮子硬,再不要脸的话,都只是说说而已,从来没有付诸实行。就是在肖杨这混蛋面前,我连什么叫矜持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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