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好啊，跟谁去啊？”

“和朋友啊……”

这当儿，王帆的声音踩着点儿传了过来：“妞，过来吧！”

救世主啊！我在心里大喊一声感谢神恩，立马一蹦三跳地逃出了肖杨的屋子。

走进王帆的宿舍前，我大口大口地吸着气，拍了拍脸，好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王帆已在把弄我带来的材料了，压根没留意到我脸上的红晕：“妞，这怎么弄啊？”

我说：“嗯，这先剪个旗面，再把这些图形贴上去，要贴些图案出来，贴漂亮些。”

“这样啊……”王帆咕哝着倒腾了一番，不多时已经贴好了一面彩旗。快倒是快，但我看那上面的图案，横竖看不出来是什么。

“这啥啊？”我问。

“小猫啊！”

“像吗？”我认真地看了几下，这才看出了一个圆加两个三角形，构成了猫头的轮廓。

王帆说：“嫌三嫌四的，要不你自己做，不就一年级的小朋友嘛，做那么高水平干嘛，他们会欣赏吗？”

我连忙求饶：“行行行，有就可以了。姐姐，再帮妹妹做俩。”

我们蹲在床前又忙活了起来。

“王帆，借我电热棒烧水！”肖杨的声音在门外传来，不一会儿人已站到了门口。

“好！”王帆应着，连忙跑进了洗澡间。

我正背对着肖杨蹲着，一方面心里还为刚才的事别扭着，不好意思转过头去看他，一方面手里正粘得热闹，放不下来。

很快王帆就从洗澡间跑出来了，只听她大叫一声，嚷道：“林湘，肖老师他……”我闻声转过头去，王帆拿着电热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地瞪着肖杨，肖杨像只小猴子似的晃头晃脑，笑得特猥琐。我马上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今晚上我穿了一条低腰牛仔裤，这一蹲，露出白花花一大片后腰来了。这家伙刚刚定是趁我不注意，在背后涎着脸看着。

我把衣服朝下拉了拉，不中用，只好转身坐到了床上。肖杨咯咯笑个不停，我想现在我脸上的表情应该特傻特无辜吧？

唉，我到底爱上了一个什么人哪？

一连好几天，我没有刻意去找肖杨。我只能在每天早上学生出操的时候，跟在学生背后，远远地看他一眼。我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了，我怎么就吻他了？我这算表白了吗？他什么也没跟我说，我们现在算怎么回事了？我是个女孩子，都到这份上了，总不能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死皮赖脸地跟他背后瞎转。

可是，我开始想他了，没日没夜地想着，只要脑袋里头不是琢磨着工作，他就在里面蹦蹦跳跳。我穿行在教学楼的走廊上，他在我的脚步里蹦跳；我坐在电脑前，他在屏幕里嘻嘻哈哈；我喝水，他就浮在杯口窄窄的水面上；夜里我闭上眼睛，就是他在球场上飞奔的身影了。

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为什么信息也不给我发一条？都吻上了，他还觉得，这是在开玩笑吗？哪个女的会和他这么开玩笑？要是他一直不找我，那怎么办呢？我要不要主动找他？但是主动找他又怎么了，他要是真不找我，就是不喜欢我了，我找他，就要一句“不喜欢”吗？

想到他可能不喜欢我，我的心被揪紧般的痛。但我心里一直隐隐地觉得，他是喜欢我的啊！我回忆着我们相处的点滴，找他喜欢我的证据：我踩着他的脚背和他比高，他说他想抱我；我扭他的耳朵，他生气地摔了酒瓶，把我吓哭了，他握着我的双肩哄我；他等我一晚上，教我打乒乓球；我打球耍赖扯他的衣服，他乘机转过身抱我；他为了让我放开了打球，和学生比赛投篮，赢了就赶学生回家，响亮地承认他是在追求我；才艺大赛那晚，他在校门前紧紧地握我的手；我们在球场上拥抱……这些，都不能证明他喜欢我吗？

我心里乱成一团，两个声音各执一词，一个说“喜欢”，一个说“不喜欢”，都说服不了对方，就打起架来了。我憋闷得难受，试着拧出第三个声音来：“你们就不能安静一点？水瓶座的女孩子，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就揪着一点蛛丝马迹，闹出一个宇宙来了。林湘，你争气一点，快要比赛了，你还想这些干什么？”

我对着镜子拍拍自己的脸，算是给自己打气。好了，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想，重新投入工作。其实怎么可能不想，可是当工作把脑袋填得满满的时候，就不至于想得这样神经兮兮了。

那天试教，课上得一塌糊涂。导入部分拖得太长，教学生剪图形、贴旗面，又用了大半节课，最后留给学生自己创作的，只有五分钟了。我虽然不是专业的美术老师，但我自己也知道，五分钟的创作时间，确实太少了，全班没有一个学生来得及做出作品，我原先设计的在课室里拉一彩带展示作品的环节，也没能轮上。

课后我拿着笔记本挨个去请教请了来听课的老师，最挨近专业边的周嵘老师不在，其他老师也就是去听听课支持一下学校工作的意思，提的意见，也大多是我自己已经察觉到的那些，再没有新鲜的话儿。就只能靠自己了。试教第二天，我在电脑里调出教案，导入要精简一些，教剪图形的环节，剪圆形、三角形、正方形这几项太简单了，没有必要，可以删去，剪五角星比较复杂可以保留……

“妞，不去看球赛吗？”王帆的叫声打断了我的思路。

今天下午，有另一所学校的老师要过来打球赛，刚好又是星期五，校长便吩咐了顺势搞个教工活动，大家都去看球赛，球赛完了，就让饭堂阿姨熬点粥，大家烧烤。

“嗯……”我应道，“你先下去，我等下就来。”

“快点哦！”

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跑光了，就剩我一个人，我匆匆把教案改好，打印出来，晃了晃这张薄薄的纸儿，不是业内的人，谁知道这纸儿包含了多少心血呢？总听见旁人羡慕教师好啊，每天上两节课就可以走人，旁人所说的这种甩手掌柜的生活，我也羡慕得紧。

我下到球场，场上已经打得很激烈了，其他老师在场外围了一圈，还有一些没回家的学生溜达着，时不时冒出一句“加油”。

我挤到王帆身边：“怎样了？”

王帆看我一眼，又马上把视线转回场上：“我们学校正领先，肖杨打得很猛啊！”

我总跟着肖杨在球场上瞎闹，看他正式地上场打球，这还是第一次。他不拘言笑，在场上的表情很专注，看他的神态，一点都不像平日里嘻嘻闹闹的那个小样儿。

对方投了一个球，没中，肖杨抢到了篮板。我忍不住说：“小样拿到球了。”

王帆也说：“小样拿到球了，我们给他打气吧！”

我笑了笑，不好意思哼声。我还不知道他现在对我什么态度呢，都24岁的人了，哪能还像个小女生那样站场边给自己心仪的男生嚷嚷打气？

我正想着，忽然听见王帆大声喊道：“肖杨，加油！”

我羡慕起王帆，我怎么就不能坦坦荡荡地去面对肖杨？

肖杨迅速地接近了篮筐，对方的球员也回防了，一前一后地把肖杨夹在了中间，我一紧张，情不自禁地嚷了出口：“加油！”但我还是不好意思把他的名字喊出口来。

肖杨猛地带球后退了几步，对方的防守球员扑了个空。他在三分线上起跳，球在半空中划了个干净的弧线，进了！

我抱着王帆跳了起来，王帆嚷嚷道：“行了行了，又不是你打你激动啥啊？”

我放开她，抿着嘴笑。小样进球了，比我自己进球还要高兴，简直帅呆了。

哨声吹响，中场休息，肖杨走到场边，坐在了地上，灌了几口水后，就把衣服脱了，拿在手上扇着风。我有意无意地朝他走近了几步，停在一个自我感觉安全的距离，我说：“别坐地上，那边有椅子呢！”

他看了我一眼，说：“不用了。”

我又说：“打得很好啊。”

他晃头晃脑的，又有点像平日的小样了：“一般般啦，今天没有状态啊。”

说着，他又拧开了矿泉水瓶，喝剩最后几口，就哗啦一声倒在了头上。

“唉！”我禁不住叫道：“会感冒的，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