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琼姨和朱叔焦急的看着依然昏迷的儿子。素远也在一旁站着，红了眼睛。

孟桑孟戚站在房外，孟戚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明显还没缓过来。

终于朱槿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琼姨高兴地握住儿子的手，哽咽着说道：“阿槿，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乱发脾气，阿槿，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怎么样了？哪里痛？跟妈妈说……”

朱槿笑着打断了琼姨，轻声说道：“妈，我没事。就是累了，想休息会。”

朱叔不放心的看着朱槿，轻声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和你妈先出去，准备晚饭。到时再喊你起来吃饭。”

“嗯。”朱槿轻声应下，接着又带着期待和小心翼翼问道：“你们不会再吵了吧？不会走吧？”

“不会，不会了，你乖乖休息，别想太多。”琼姨哽咽着帮儿子盖好被子，笑着拉着朱叔和素远走了出去。

素远红着眼睛舍不得一般回头看着朱槿，朱槿微微笑着安慰她自己没事。

后来也就安安静静的了，又变回原先一样，朱叔琼姨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气氛安静的怕人，就连孟戚吃晚饭时也没说什么话，只有玩了一天晚上才回来的小汤圆依旧笑嘻嘻的缠着哥哥与孟戚。

众人表面上都笑着，看起来就像那个争吵过去了一样，一家人还是好好，可是每个人都笑的心不在焉，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小汤圆。

这天夜里，却是下了好大的雪，像是故意掩埋着什么一样，像柳絮一样，漫天飘洒着。

第三天，众人出来扫雪，也是其乐融融的景象。却是依然是奇奇怪怪的气氛。

后来吃过了午饭，快傍晚的时候，朱槿送素远回家去，朱叔躺在庭院的摇椅上慢悠悠的摇晃着，给小汤圆读故事，这次是精卫填海。

琼姨在一旁就着夕阳做着针线活，孟戚孟酒也在一旁帮着忙，孟桑拿着书靠着柱子，懒洋洋的看着书，还时不时嘲笑孟戚的手艺，惹得孟戚直将手中的针线和布料往身后藏。

那边，路上，素远和朱槿安安静静的走着，两人一前一后，只是走着，什么话也没说。

夕阳缓缓落了下去，余光给路上积下的雪撒上了淡淡的红色，像是披上薄纱，即将出嫁的新娘。

素远讨厌现在的气氛，什么都不说，什么都憋在心里，对谁都不好。

路边那个黑漆漆的井，井口深不见底，像是咧嘴偷笑的坏娃娃，像是它偷偷吃掉了素远与朱槿之间所有的悄悄话。

井口旁堆起厚厚的雪。

素远看了看不远处自己的家，看了看前面的朱槿，终是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朱槿在前面继续走着，不回头的说道。

又陷入了沉默，素远其实不想，可她现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到了家门口，天上竟然又开始飘起雪花来，一朵一朵，缓缓落下来。

素远伸手接了一片雪花，说道：“雪下得真大，可以打雪仗了呢。”说着看向朱槿。

朱槿却是没什么表情，素远脸上的期待和微微的雀跃终是沉了下去。与这飘飘落雪一般缓缓落下，落到地面上，与地面上的积雪融为一体。

朱槿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替素远围着，又细声嘱咐着：“天冷，你一个人要小心，这里也没什么人家，夜里的火记得要熄灭。”

素远脸上又开始生动起来，她笑着应下。

朱槿也温柔的笑了笑，有替她拢紧了围巾。

雪越下越大，天也黑了起来。

这时，忽然一个半大的孩子匆忙跑了过来，喘着气对朱槿说道：“朱槿！朱，朱槿！快！快回去，你爸爸，快不行了！”

是邻家的小孩，朱槿认识。

还没待他说完，朱槿已经向家中跑去。他拼命跑着，像是后面有什么东西追着他，他怕被追到，又像是他正在追着什么东西，他怕追不到，一样。

他把素远丢在原地，素远愣了好一会，终是反应过来。她也追了过去，没回头。

雪越来越大，遮住他们的身影。

朱叔原本好好的，正在给小汤圆读故事呢。

却是读着读着，猛地咳了起来，接着吐出了一口血，弄脏了故事书上的小精卫，也把小汤圆吓得哇哇大哭。

琼姨也慌了，抛下手中的针线，慌慌乱乱的跑到他身边，撞到了针线盒，掀翻了原本快要完工的朱槿的棉衣。

孟戚孟桑也迅速走了过去，站在一边。

琼姨握着朱叔的手，眼泪像断了线一般，一直往下流，轻声说道：“会没事的，对吧，之前也是这样的吗，不都好了吗？这次也会没事的，对吧？对吧。”轻声安慰着，也不知是安慰朱叔，还是安慰她自己。

朱叔笑着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又咳出血来，他笑着对哭的不成样的琼姨说道：“这次不一样啦。”

“不会的，不会的。”琼姨摇头，伸手将他嘴边的血抹去。

却是怎么抹也抹不完一样。小汤圆在一旁哭的稀里糊涂，哭的越来越害怕，孟戚红着眼睛将他搂在怀里。孟桑站在一边，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这即将到来的生离死别。

“阿琼，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开始来确实是有原因的，可是后来我是真心想留在这里，我想和你和孩子，一辈子，幸幸福福，生活，生活在这里，这里是我的家啊！可，可是阿槿，不一样，阿槿，阿槿一定要让他走出去，要……”

琼姨握紧他的手，泣不成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再忍忍好不好，你再坚持一会好不好，就一会，就一小会，阿槿快回来了，这些话你亲口对他说好不好，好不好。”

“怕是来不及了，阿琼，不会……怪我吧。”

“不怪不怪，是我的错，这些年只会为这些和你吵，从不问你的苦衷，是我不好。”

“阿琼很好了，很好了……”说着努力伸手想将琼姨脸上的泪水拭去，却终是没触碰到，就滑落了下去，眼睛也缓缓闭上。

太快了，一切都太快了，快的，让人接受不了。

琼姨不肯相信，她流着泪将毯子给朱叔盖好，又是轻轻说着：“我不是说是我不好了吗，我认错了，你醒醒吧，咱回房睡，下雪了，睡外面，会着凉的，快起来啊，瞌睡虫，瞌睡虫！”

闭上眼睛的人再也不肯睁眼，雪花轻轻落在他的脸上，融化了，就像他不忍看妻子这般，流下了眼泪一样。

琼姨却是还不肯死心的喊着，哭着。

小汤圆好像也知道，爸爸回不来了一样，大哭着，哭的嗓子哑了，哭的咳了起来，喘不过气。

孟戚红着眼睛帮他顺着气，把他搂在怀里，自己的泪水也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孟桑轻轻的将孟戚搂在怀里，也搂过了小汤圆。

朱槿疯了般的跑回来时，便只看到这幅场景。母亲一声声的喊着不会再醒来的父亲，弟弟哭的声嘶力竭的躲在孟戚怀里，不敢看闭着眼睛不会说话的父亲。孟桑也一脸悲伤的搂着慢慢哽咽着的孟戚。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他不敢相信，明明出门前还好好的，明明还好好的，怎么，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他慢慢走过来，鼻子冻得通红，眼睛也通红，泪水流了下来，模糊了眼角下的鲜红泪痣。

他走到父亲身边，轻声喊着：“爸，爸我回来了。”

男人再也不会答应他，朱槿忽然想起自己放学回家时，父亲和母亲总会一起在庭院里等他回来的。

他想着，可如今再也不会有了，回家就再也看不见了。

朱槿也哭了，先是忍着小声哽咽着，最终忍不住了，哭的越来越伤心，泪水布满了他原本温柔清秀的脸。以前在学校被人欺负被人嘲笑时，也没有哭过，无论怎样都是温柔笑着面对的他哭的慢慢蹲了下来，扶着摇椅，捂着嘴，无法置信，不能承受的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