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心而论,夏清虽然是表演系的学生,念书期间也断断续续接过不少演出的场子,可若真要论起和异性发生过亲密肢体接触的次数,一只手就完全够数了。
岳思齐的指尖很凉,低低的温度甫一碰上她通红的耳垂,一股冰凉的战栗几乎立即就从二人的触碰处传到了夏清的头顶。
!!!
夏清默默的做了个深呼吸,不停的在心底暗示自己不要抖。
岳思齐用的力道和角度都很巧妙,拇指和食指夹着白嫩的耳垂捏了捏,金钩的针尖试探的点一点,夏清本已做好了迎接疼痛的准备,耳畔突然袭来一道鼻息,温热的,她只觉得耳垂一麻,接着,耳上便有了下沉的垂坠感。
“好了。”岳思齐站起身来,食指顺势蹭了蹭夏清红红的耳朵尖,接着方向一转,略用力的戳了戳徐文茵的脑门。
“唔……”
徐妹妹敢怒不敢言,捂着被戳出红印子的额头,乖乖跟在徐宗名身后下楼用早膳。
说是早膳,但经过他们这一番折腾,原本热腾腾的餐食都凉了不少。徐宗名原本打算让人端下去热热,可时间眼见着接近晌午,再过一阵直接用午膳也未曾不可,遂打消了这个念头。
四人坐在桌边饮茶,徐文茵一手撑着自己的脖颈,一手拨弄着面前的甘果盘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盘中的花生糖。徐宗名看见了,不赞同的拍了拍她的手背,眉头皱着,训斥了一句,
“这么大的人了,还坐没坐相,吃的东西岂是让你用来玩的?”他不动声色的抬高音量,“有空多和你表嫂聊聊,也学学你表嫂大家闺秀的做派。”
被冠上‘大家闺秀’名头的夏清立刻坐直身体,好像上一秒那个颓着背脊一脸无精打采的人只是个幻觉。
徐文茵腼腆的笑了笑,“哥哥说的是。”她对着夏清的方向举了举手中的茶盏,“表嫂可要好好教教我。”
附子适时的为夏清的茶盏添上热水,“少夫人的茶凉了,小的为您添些热的。”
三人或轻或重的都强调了夏清的身份,周围三三两两的那几桌便起了些窃窃私语的议论。
岳思齐低下头去,小小抿了口茶水,嘴里没说什么,手上却是直接从盘子里拈了颗松子糖,喂给了夏清。
“昨夜还闹着说想吃,今日桌上有了,怎么反倒不吃了?”
……
昨!夜!
八卦的吃饭群众敏感的捕捉到这个让人忍不住遐想的迤逦字眼,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情况,岳小侯爷不过是趁着年休时节上了趟戏精堂,左右一两天的功夫,竟然连夫人都有了?!
夏清将那颗糖含进嘴里,温婉的对着岳思齐笑了笑,乖巧的不像话。
午膳依旧是在蓬莱客栈用的,徐文茵坐在夏清身边,言语不歇的说个不停。她嗓音动听,人又生的好看,尽管话又多又密,却并不令人厌烦。
更何况,众人还从徐小姐和这位新晋少夫人的对话中探听到了不少的独家内幕,简直不要太过瘾!
“表嫂,一年前表哥就要带你走,当时你为何不同表哥一起离开啊?”徐小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派天真的发问。
围观众人:哦哦,原来一年前就已经认识了!
夏清垂眸浅笑,“你表哥当时尚未及冠,对我们二人的未来也没有一个清晰的认识,我自然不能草率的随着他离开。”
围观众人:天呐,这位新晋少夫人还是个心里有主意的,果然和那些一心只想嫁给岳小侯爷的人不同!!
徐宗名接过话头:“小清当年倒是狠心,只苦了我们这些人。你可知当年思齐独自下山之后,借酒消愁了数日,我们在一旁陪着,心都要疼坏了。”
围观众人:岳小侯爷居然这么痴情?不愧是江湖少女想嫁排行榜第一名!!!
夏清抬起头看了徐宗名一眼,端起茶盏抵至唇边,借以掩盖自己克制不住想要疯狂上扬的嘴角。
心都要疼坏了?
徐家少爷真是什么矫揉造作的话都说的出口啊。
徐文茵也被她哥的措辞恶心了一把,她递了个眼神给徐宗名,四目交汇间明明白白的撂下警告。
不许改我剧本的台词!
不然让表哥扣你的演出费!!!
岳思齐依旧是话最少的那个,徐文茵安排的这场戏里没有几句他的台词,他也乐的安静吃饭。
专心于午膳大业的岳小侯爷握着一双竹制的筷子,几次想夹面前的那道金黄的醋溜丸子,却每每都夹不住。当丸子第四次从他筷子下面溜走时,岳思齐皱了皱眉头,转而夹了一旁的片状茄子。
下一刻,夏清举箸将丸子夹起,自然的放到了岳思齐的盘子里。
她扭头冲着附子低语,附子面上一愣,却还是弓着身疾步离去。
片刻之后,附子拿着从后厨寻来的汤匙恭敬的递给夏清,夏清抬手,理所应当的将汤匙放到了岳思齐的右手边。
角落里不知是谁‘啧’了一声,应情应景的表达出了众人此时此刻的心情。
这位新晋少夫人不仅心细如发,和岳小侯爷也是真的恩爱啊。
冷不防被喂了一嘴高级狗粮的围观众人纷纷收回目光,继续自己的吃饭大业。
徐文茵给夏清盛了一勺八宝豆腐,虽然拿汤匙这件事不是她剧本里预先写好的,但看在效果还不错的份上,徐导演对于夏清这次的临场发挥还是十分满意的。
夏清则懵懂的接受了徐妹妹这一勺满含嘉奖的豆腐。她倒真没想这么多,自家堂弟也不太会使筷子,平时吃这些丸子类的东西总少不了要借助汤匙,将心比心,她便自然也为岳思齐做了安排。
四人吃完一顿饭,附子已经套好了拉车的马匹,又在车内点上熏香,只待他们休息好了便可继续上路。夏清跟着徐文茵上楼拿小包袱,徐宗名则与岳思齐一道站在楼下,摇着手中折扇,啧啧有声的感叹道:
“姨母过世后,我便很少见到其他人在你未主动提及时,替你布置餐具了。”他看向岳思齐,目光里有些浅浅的欣慰。
“更难得的,你还接受了。”
夏清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尚短,有些关于岳思齐的禁忌自然不知道。岳小侯爷确实不太擅长用筷子,自小便是如此。岳老妇人在世时,每每吃饭都要替他一一将餐具摆好,从不曾出过遗漏的情况。
岳老夫人去世后的第一个除夕,乔氏顶了岳老夫人的位置,坐在岳侯爷身边,殷勤的为岳侯爷布菜。汤羹是最后才上的,汤碗汤匙自然也未在一开始就摆上餐桌,岳思齐看着自己面前那副精致的白玉筷子和勾着青花的碗碟,突然清晰的认识到,这世上会事无巨细关心他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后来附子虽然为他拿来了汤匙,他却掀了桌子砸了碗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岳侯爷当场大发雷霆,罚他去祠堂跪着,其余人则移至乔氏的偏厅,继续用年夜饭。
那年的除夕,岳思齐跪着祠堂,用着自己的亲生哥哥岳思雍偷偷替他准备的饭菜,第一次哭到不能自已。
自那之后,但凡有下人自作主张为岳思齐准备不同于旁人的餐具,都会像触碰了他的逆鳞一般,承受岳思齐的责骂,久而久之,岳侯爷府上下便再无人会这样做了。
徐宗名轻轻吐出一声叹息,“思齐,姨母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真正的岳思齐本该坚毅又张扬,或许有些骄纵,却绝不屑于玩弄权谋与心机,坦坦荡荡的立于这人世间,做个让人艳羡的天之骄子。
岳思齐举起手,看着自己手上的那道疤痕,嘴角轻扯,露出嘲讽的一笑,“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徐文茵的声音远远的从偏院的厨房传过来,“哥哥,我在打包点心,你要吃什么?”
岳思齐推了徐宗名一把,“文茵叫你,过去看看吧。”
徐宗名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提步去了厨房。
过了午后,四人一同乘上马车,夏清的耳朵依旧有些红肿,徐文茵取了药膏替她擦拭,边擦边与岳思齐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方才我已放了信鸽,通知了同窗好友,他们会竭力编些小道消息,趁着年节时分,各大门派开始走动,将你与夏清的事宣扬出去。”
上药完毕,徐妹妹取了帕子擦手,“只是姨丈向来不喜表哥与戏精堂中人有过多交涉,表哥与夏清这事若是传到了姨父耳中,尽管不是八抬大轿确定的名分,姨丈也指不定要生多大的气呢。”
她这一说倒是提醒了岳思齐,岳小侯爷本来半倚靠在软榻上,这下也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回去之后要为夏清补一场迎娶才行,明媒正娶的妻子始终更站得住脚。”他对着徐宗名道,“这事你要尽早准备。”
徐宗名颔首,手中的折扇摇了摇,突然抿着嘴笑道:“嫁娶这事尚且不急,倒是你,总是夏清夏清的叫,若是被旁人听见了,难免会觉得太过生分,从而生出疑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