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弃子
作者:一份芝士 时间:2021-04-12 15:34 字数:2383 字

夏清不知道那日在暗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徐宗名半个时辰后才从地下爬了上来,身上是匕首划出的数道伤痕,肩膀还多了个流血的大窟窿。

岳思齐被徐宗名夹在怀中,整个人昏迷不醒,脑袋耷拉着,手里却还紧紧握着那把匕首。

几个暗卫七手八脚的将徐少爷拉上来,岳思齐则被平放在一旁的地上,徐畅又从怀中掏出两颗药丸,放进了岳思齐的嘴里。

夏清看着那颜色艳红的药丸,再看看徐宗名满身是血的模样,无端的打了个寒颤。

徐文茵含着两眶热泪,半跪在地上为她哥止血,“哥哥,你和表哥怎么了?”

徐少爷抚了抚他妹的头顶,“没什么,哥哥没事,表哥也没事。”

他龇牙咧嘴的任由徐妹妹为他擦上药粉,末了还朝着昏迷中的岳思齐踹了两脚。

徐妹妹于是更加惊恐,“哥你撞邪了吗?”

发泄完的徐少爷脸上带着一种舒爽的苍白,他摆了摆手,又大喇喇的对着夏清道:“小清,思齐昏迷的这几天,你记得好好照顾他。”

夏清是真的有些懵了,眼下的情况再明显不过,徐宗名身上的伤是岳思齐造成的,可他为何要伤害徐宗名?暗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两个疑问一直存在于夏清的脑海中,直到他们搭乘着软轿回到钱府兴师问罪,她还一直妄图找出这两个问题的答案。

活着的刺客众口一词,是钱大人派他们来的,钱大人贪了不少朝廷修葺河道的银子,他怕岳思齐查他,所以才对岳小侯爷痛下了杀手。

其实这理由只需细想便完全立不住脚。

一来岳思齐在朝廷中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官职,审查钱大人一事完全就是无稽之谈;二来,就算岳思齐要为岳老侯爷分担公务,查了钱大人的账本,以钱大人那虽圆滑世故却略微胆小的性子,就算借他十个胆子,他也绝不敢做出此等危害岳小侯爷与夫人性命的事。

可那些刺客就是一口咬定,谋害小侯爷就是钱大人指使的,他们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从头到尾都只听了钱大人一人的命令。

这事两三天内便闹大了,还惊动了恰逢在此地附近巡游的京卫指挥使,岳肃临岳大人。

岳大人本着公事公办的原则,人虽未到,却遣了钱大人的直属上司赶来断案;钱大人哭天抢地却百口莫辩,十有八九会被判死刑,一众刺客自然半点悬念也无,当日就被挂了牌子砍了脑袋。

钱府内一时间变了天地,钱令仪素衣跪在岳思齐门前待罪,只求岳思齐能绕她父亲一命。

可岳思齐又能怎么办呢?钱令仪跪在外面三天,他就昏迷了三天,连上头直接派人了结了所有活着的刺客,再不给任何人从他们嘴里撬出有用信息的机会,他都没法插手,尽管这些有用信息对他而言无比重要。

夏清每日熬了参汤给岳思齐灌进去,之后还要再给他喂两粒那颜色诡异的红色药丸。岳思齐一直没醒,她便也一直寸步不离的陪着,只在第三天傍晚的时候多备了一碗参汤,端出去给了跪在门外的钱令仪。

钱令仪形容枯槁,黑发散乱的披在肩膀,夏清看着于心不忍,半蹲在她面前,捧起参汤,递了汤匙给她。

“喝点吧,”夏清道:“至少要保重你自己。”

钱令仪抬头看她,眼中是满满的怨愤,“你很得意吗?”

她对着夏清哼笑,笑中俱是轻蔑,“我们本就是对手,你又何必惺惺作态的可怜我。”

夏清摇头,“我从没将你当做对手,此番也不是惺惺作态,而且你跪在这里也没什么用。”

她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给钱令仪听,钱小姐看上去已经很虚弱了,夏清毫不怀疑,只要钱令仪再多跪上几天,不管最后钱大人能不能活下来,她百分之百会香消玉殒。

“你就连一个跪在殿前向小侯爷求情的机会都不给我吗?”钱令仪道,“妄我当初在蓬莱客栈救你一命。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去找你,让你死在那里算了。”

她不提还好,现下提了,夏清的脾气也上来了。

“救我?”夏清有些激动的反问她,“你不过就是玩了个贼喊捉贼的把戏,还说什么救与不救?”

钱令仪嗤笑,“夏清,我是看不惯你,我家世好过你数倍,演技教之于你也不算差,你不过就是有个讨喜的皮囊,就能得到堂主的偏袒。”

她顿了顿,语调突然带了几丝凄凉,“尽管我如今家世不在,但我仍是我爹的女儿,是钱府的大小姐,不管从前或是以后,都断断不会做那些推人下楼的下三滥之事。”

她说的坦坦荡荡,目光坚定又镇静,夏清反倒一时摸不准她话中的真意到底有几分。

日头完全西沉,天边渐渐升起一抹残月。冷清的月色洒进院子里,衬得钱府之中悲切之色更浓。夏清唤了附子,吩咐他将参汤端下去热热,待到院中只有她们二人时,她才低低对着钱令仪道:

“岳思齐一直在昏迷,钱大人这事的裁决是他的主意。”她用手指戳了戳地上的积雪,看着自己的指尖逐渐变得通红,“我不清楚钱大人与哪位大人怀有私交,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钱大人之所以落到此番境地,不外乎就是被当成了弃子。”

钱令仪猛的抬头看她,她跪在院中三日未哭,此时眼中却盛满了泪水。用力抓住夏清的肩膀,钱令仪声音颤抖的问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夏清摇头,“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附子端了热好的参汤回来,夏清站起身来,看着钱令仪喝下,这才转身回了房间。岳思齐还在睡,夏清用尚且冰凉的指头戳了戳他的脸颊,看着他脸颊处陷下的小窝,心里突然涌出些抓不住事态发展的随波逐流的惶恐。

钱令仪说她没有推自己,那么,当日在蓬莱客栈,那个推了她的人又是谁?

夏清趴在岳思齐床边,默默闭上了眼睛。

这世界没有她想象的那般简单,她本以为钱令仪是害自己坠楼的罪魁祸首,但现在看来,事情的真相似乎并不是如此;

就像她本以为自己的任务不过就是陪着岳思齐演一出戏,气走他二娘,帮他稳固家中的地位,但现在看来,她貌似真的是被迫卷入了一场她从未接触过的阶级的战争。

夏清睁开眼,使劲揉了揉有些发红的双眸。

“岳思齐,我有点害怕,”她喃喃低语,“你快点醒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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