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万事相辅相成,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
大福归了家,同样跪在岳思齐面前请求原谅。他也是个形容枯槁的样子,明明正值壮年,看着却要比同龄人苍老的多。
夏清不忍的别过去头,常言道相由心生,可外貌又何尝不是生活的直接体现,只要看巧枝夫妻的面容,便可知他们这些年过的有多不容易。
夏清的嘴唇动了动,她想劝岳思齐原谅这对夫妻,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做错事的人不该因为自己的悲惨而轻易得到原谅,毕竟被伤害的人,就算他现在过的很好,当年的伤害之举也必定会在他的心中留下烙印。
岳思齐今晚一直处于一种不正常的沉默之中,他听完了全部的叙述,一语不发的从怀中掏出锭银子放在桌上,之后便拉着夏清,疾步离开了这间屋子。
夏清听到身后传来的重重叩头声,她没回头,可巧枝的那句话却像乘风而来般清晰的灌进她的耳膜。
巧枝说,思齐少爷宅心仁厚,他们不配,也没脸接受岳思齐的馈赠。
夏清吸了吸鼻子,眼眶有些发红。
岳思齐握着夏清的手,一同上了马车,车帘放下的那刻,岳思齐终于绷不住一般的,搂着夏清的腰,将脸完全埋进她的颈窝里。
温热的液体顺着皮肤缓缓流下,夏清回抱住岳思齐,手掌抚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给予无言的安慰。
岳思齐太累了,他的人生本该无忧无虑,却因为岳肃成的嫉妒和心机,南辕北辙般的走向了相反的方向。
他攻于心计,自岳老夫人去世之后便执着于复仇,怕黑又怕血,却不得不始终与这些肮脏之物为伍。
更何况在这件事之后,岳肃成与岳肃临两兄弟也并未放过他,他们的斗争,直到现在都未曾停歇。
岳思齐就这样,被他的心魔桎梏着活了十多年,若不是此番义演,他们在阴差阳错之下遇到小桃,他也不会得知,原来一直以来,自己都搞错了复仇的对象。
巧枝的说辞,结合上他自己查得的线索,足以拼凑出当年岳夫人中毒而死的真相。
岳思齐被大福放到了后山,岳肃成口中说着要带人去找,实际上却借了这个时间差,趁着岳思齐失踪之事还没被人发觉之时,将毒药放进岳夫人的药饮之中,使得岳夫人毒发身亡,岳思齐也因为迟迟未被岳家寻回,这才遭了草寇的挟持。
乔氏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在事发之后,大抵猜到了事情的全部,可岳肃成毕竟是她的长子,她无法做到大义灭亲,又抵不过内心的煎熬,在自责愧疚的压力之下小产,失了腹中的孩子。
巧枝夫妇的事便更好猜了,那些暗杀之人,想也知道是岳肃成派去的,只能说他们二人命不该绝,或者说,是老天要留着他们的命,让他们在若干年后将真相告知岳思齐,让他们在蹉跎的岁月中偿还自己的罪孽。
“思齐,”夏清轻抚着他的后背,“乔氏,巧枝和大福,他们都已经付出代价了。”
乔氏的小产,巧枝夫妇的病痛折磨,万事万物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没有人能躲过。
她回搂住岳思齐,宣誓一般的在他耳边低声道:“唯一没得到惩罚的只有岳肃成,我会帮你,我们一起让他赎罪。”
岳思齐闷闷的恩了一声,脸颊动了动,显然将夏清的衣领当成了擦泪的帕子。
夏清柔柔抚着他的头发,难得贯彻了一把以夫为天的理念。
他们回去时已是深夜,夏清先一步撩开车帘,和等在别院门口的徐少爷视线接触,她悄无声息的摇了摇头,徐少爷便会意的点头离开,顺便带走了一干暗卫。
等到岳思齐弯着腰从马车里出来时,别院门口只有两个随风摇曳的红灯笼,小侯爷的眼睛还红肿着,他低下头,步伐匆匆就要回房,手里还不忘紧紧握着夏清的一只手。
夏清被他拉的有些踉跄,却也不敢吭声,只能快速调整着步子,尽量跟上他的步伐。
这种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跟得上岳思齐的大长腿。岳小侯爷扭头将自家不中用的夫人抱起来,两步走到房门口,再抬起一脚踹开房门,简直不能更霸气。
夏清被他直接放到床上,还没来得及起身,岳思齐的吻就铺天盖地的洒了下来。
“呀!”夏清推了两把没推开,只能在被吻的间隙里艰难发声,“别,先别啊。”
岳思齐亲的更用力,显然不想听到她口中任何拒绝的话语。
夏清锲而不舍的补完后半句,“还穿着外面的衣服呢,别上床上躺着啊。”
“……”岳小侯爷终于善心大发的抬起头来。
夏清瞅着机会一个翻身从床上坐起,将外袍利索的脱下扔到一旁,这才重坐回床上,对着岳思齐伸出双臂,“这下好了,过来抱抱。”
她的语调和动作都是极亲密的,就像冰天雪地里的暖炉,热气腾腾,始终暖着岳思齐那颗无人照拂的心。
岳小侯爷站在原地没动,半晌之后,终于长长的呼出了心头的那口郁结之气。
夏清这才露出个浅浅的笑来,“别难过了思齐,过去的已经过去,我们将未来的路走好便好。”
她伸手要拉岳思齐,“快过来,抱抱。”
岳思齐依言走了过去。
体温经过肢体的接触逐渐向中间融合,岳思齐冷的吓人的双手终于变暖了点,他枕在夏清的小腹上,手搂着她的腰,也不说话,只是眼也不眨的盯着夏清瞧。夏清用手抚着他的眉心,时不时的蹭蹭他的脸颊,气氛一时间闲淡安逸,隐隐透出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岳思齐问她,“清儿,你会离开我吗?”
夏清失笑,“为何要这样问,你是要赶我走吗?”
岳思齐认真道:“我从戏精堂带走你之时,曾派人查过你的身世。你和那些街坊口中的夏清,似乎很不一样。”
他没再继续说下去了,因此彼时夏清的动作已经开始僵硬。
“不,不一样吗?”夏清故作镇定,“街坊都说了我什么?”
岳思齐捏了捏她的下巴,“我不过是随口一问,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没什么。”夏清讪笑,“我累了,早些睡吧?”
她面上的神色实在不像没什么的样子,岳思齐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思虑片刻之后却作了罢。
他吻了吻夏清的额头,“睡吧。不管怎样,你不离开我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