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寻了她那么多年,终无所获。
“五十年了,我的妻子早就离世,我也想通了。”老人讲了这么多,有些疲惫地靠在了椅背上,平稳着呼吸,“是我的错,是我对她的利用和蔑视彻底伤了她的心。我去了很多地方,寻了她很长时间,我知要她回到我身边很难,但我真的想得到她的原谅。我老了,一半身子早就进了黄土,或许过不了多久会死。所以,我想委托你们,帮我找到她,让她原谅我,我知道你们一定可以的。”
说完,他又剧烈咳嗽起来。
杜安沉默半晌,收起那幅画:“客人怎就肯定,我们一定能找到?”
“咳……我听说,驰骋疆场是契约界第一的情报组织,没有什么……是你们查不到的。而且……”
“而且什么?”
“素衣虽然离开了我,但我们之间的契约并没有解除,我能勉强感应到,她已经离我不远了……这次,一定能找到她。”
他拿出自己的名片与一张支票:“这里是五十万订金,事成后我会再付五十万。”
说完,他哆哆嗦嗦地扶住拐杖,站了起来:“我就先告辞了。”
杜安看着他单薄似随时都要倒下的身体,斟酌了一下语言,考虑怎样把话说出口不至于对他刺激太大:“赵先生,你有没有想过,她是有意在躲着你。”
赵德,这位老者的名字。
赵德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握着拐杖的手紧了又松:“我只想见上她一面,至于以后,她愿意怎么做,是她的自由。”
之后,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杜安重新坐下,展开了那幅画,呷了一口茶,对面那杯直到凉透了赵德也没有动,可惜了那么好的茶。
“看够了,就出来吧。”
楼梯口静悄悄的,不一会儿从那里冒出两人两妖。
杜肜搔了搔脸颊,厚着脸皮笑道:“哈哈哈,老爸你知道我们在啊,我就是带小韵看看热闹,没别的意思的!”
安韵抱着芙池躲在重明后面,感觉听墙脚被捉到真是尴尬死了,连耳根子都红了。
杜安也不是很给面子,一句戳破杜肜的谎话:“很热闹吗?”
“不……不热闹。”
杜安放下茶盏,示意他们几个过来。
重明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杜安又不是他老子,相反,他才是长辈,他根本不用怕。
杜肜牵起安韵的小手也要过去,安韵也顾不得这些,急忙止住脚步,拉着杜肜小声说道:“我是外人,还是不要随便听你们的事了,这很不礼貌的。”
杜肜没撒手,反倒安慰她:“没关系的,你是小顾的朋友,就是驰骋疆场的朋友。”
说着还是将安韵拉到了杜安面前,以很巧的力道将她按在了座位上。
安韵坐如针毡,尤其想到刚才的情景,红着脸都快要哭出来:“杜伯伯,我……”
“啊,你不用紧张,我知道是这个臭小子拽着你来的。不过他说的没错,你算不上外人,留下来听听也无妨。”知子莫如父,杜肜打着什么算盘,杜安心里跟明镜似的,但他不准备说破,由着他自己折腾,“说吧,你小子有什么看法。”
“我啊?”杜肜被点了名,首先偏偏头,看着不远处抖着羽毛的鹦鹉说道,“老钟啊,你能不能先把香炉灭了,这熏香闻多了不好的。”
这香是檀香木的没错,但杜安在里面又添了点料,再经过白芷的调整,变成了一种制幻香。闻到的人会出现轻微又不明显的幻觉,不知不觉间就会被杜安套走他想要的话,但这香对人体并没有多大坏处,香味散去,人也就渐渐清醒了。
茶中有解药,可惜赵德自己没有碰它,这便怨不得别人了。
杜安,看着憨厚老实,其实整个就是一奸商。
“我觉得吧,这个赵德有问题。”杜肜吊儿郎当地坐在扶手上,架着长腿,靠在椅背侧边上,“他口口声声说在寻找那个叫素衣的魂妖,说是要求得她的原谅,看起来像是不被原谅就死不瞑目,但最后却说遵从素衣的意愿,这里前后矛盾。”
“嗯。”杜安点点头,叫他继续说下去。
“很显然,他在撒谎。老钟点了熏香,那在他坐在这里的时候……”杜肜大拇指朝下指了指自己的位置,“受幻觉影响,他说的都是心里最真实的想法。最后他要离开时,已经有所清醒,所以又说了假话。”
“而且他在讲故事时,特意将素衣为他做的牺牲强调出来,把自己表现得十分无耻,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方法,是想从侧面告诉我们,他是有多么后悔,多么自责,想以此博得我们的同情……不对!”
杜肜说着说着愣了一下,像是对自己的推断有所怀疑:“老爸,熏香是什么时候起的作用?”
杜安整个人靠在椅子背上,又品了口茶:“从他讲故事的那一刻起。”
“那他说的不就是真的了吗,这还分析个球啊!”杜肜有点抓狂。
“陷入幻觉所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杜安语锋一转,语气蓦地严肃起来。
“可是……”杜肜想说你制作这熏香不就是为了套话吗,还能不真?可看见杜安有些阴沉的脸色,他还是默默地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重明始终一言不发,就像一个局外人。杜肜这小子还是太浮躁,不能沉下心来,还需要再磨练磨练。
安韵本来安静地缩在座位上,听着他们的对话,唇瓣微张,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开口:“杜伯伯你是说,如果那个老人对实情并不完全了解,那么幻觉引出他所说的话,只是他主观的看法,却不一定是真相,是这样吗?”
杜安严肃的表情有所缓和,目光欣赏般地看向安韵,心道自家儿子虽然还未能成大器,但眼光不错,给他找的儿媳妇还是很优秀的。
杜肜在心里直接乐成了花,不愧是小韵,马上就能把老爸征服了,自己眼光果然好!
当然,这只是杜家父子的想法,安韵是半点也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有些茫然地问道:“我说错了吗?”
被一道比一道炙热的目光盯着,她面上有些发烧。
“没有错。不过,这只是我其中一部分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