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杜肜是被一楼的红木钟给吵醒的。
老钟就像发了疯一样,铛铛铛地响个不停,而且一声比一声响亮,震得杜肜直接从床上翻了下来。
“一大早的这是要干啥!”杜安还在房间里睡觉,杜肜只能自己穿好衣服下了楼。
老钟怪叫着,扑腾着翅膀在一楼绕着圈地飞,看见杜肜下来,像炮弹一样冲到他面前,落在他的肩上,用鸟喙对他的头发又叼又啄。
“唉唉,你别啄我,疼!”杜肜一面躲着它的攻击,一面想将它从自己肩上拎下来,“有话好好说,你别激动!”
老钟撒开他,扇着翅膀叫道:“有客人,有客人,有客人!”
重要的事情叫三遍!
“好好好,我知道了,老钟你安静点!”杜肜揉了揉要被震聋的耳朵,挥了挥手让它走开。
老钟绕着杜肜飞了一圈,又惊慌地叫了一句:“可怕!”之后撅着屁股钻回了红木钟。
杜肜打着呵欠走过去开门,“什么客人这个时候来呀。”
打开驰骋疆场的大门,然后,他看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睡意全无。
女的身材纤细,长发全部散了下来,明明是春末时节却围了一个厚厚的围巾,将鼻子以下胸口以上捂得严严实实;男的看似二十左右的年纪,穿着单薄的白衬衫,一双黑眸带着若有若无的疏离冷漠。
这两人站在门外,就好像两个不同季节的人撞在了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其中一个杜肜很熟悉,别说是捂住半张脸,就是化成灰他也能一眼认出来,而另一个……
杜肜两条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的?
顾菲可在门外陪萧阡御站了半天,捂得她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等到杜肜开了门,结果他还一直在那发愣,半点要她们进去的意思都没有。
因为嘴被捂住,她发声有些瓮声瓮气:“杜肜,你在发什么愣……”
然而视线移到他的头顶,她顿住了话语,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萧阡御没有开口说话,但嘴角也是扯出一个弧度。
杜肜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在发笑,见顾菲可笑得直不起腰,手哆哆嗦嗦地指着他的头顶,他才恍然大悟。
他早上匆匆忙忙起来,还没有把自己收拾好,再加上刚才老钟的一顿叼刨啄抓,他的头发已经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该死!”他忍不住咒骂一声,一大清早的就出师不利!
“砰”的一声,他重重关上大门,把嘲笑的两个人关在外面,回头整理仪容去了。
二十分钟后,驰骋疆场的大门再次打开。
“请坐。”杜肜梳好头发,换了一身更为正式的衣服,伸手请他们入座。
顾菲可捂住自己的脸,想溜到楼上去:“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站住。”两个男声同时响起,杜肜与萧阡御对视一秒,便马上移开了。
顾菲可无奈地扶额,杜肜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算了,萧阡御为什么也跟着捣乱,她现在见不了人啊!
为了方便会客,杜安在楼下安置了太师椅与榆木八仙桌,八仙桌每边可坐二人,杜肜和萧阡御对面而坐,顾菲可自然而然地坐在了杜肜旁边,一脸郁卒。
萧阡御视若无睹,身子靠在椅背上,双腿自然而然地交叠,一副慵懒的样子:“首先,我应当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萧阡御。”
“久仰大名。”杜肜面色从萧阡御进来开始就一直紧绷,直到萧阡御率先自我介绍,这才有些缓和,“只是不巧,家父不在店里,阁下若要有事,与我相谈便可。”
杜安现在就在楼上,估计还处在睡梦中,杜肜随口胡诌的本事当真是越来越强了。
“无所谓,毕竟要驰骋疆场的首领亲自面谈,以我现在的身份,还不够格。”萧阡御随手端起桌子上的茶盏,放在嘴边,茶水升腾的雾气绕绕,他的一双眼睛浸在白雾中,让人摸不透他的想法,“不过与杜少主交谈,倒是绰绰有余。”
杜肜冷笑一声:“能与萧风阁少主这样面对面谈判,倒也是我的荣幸。”
一个说交谈,一个用谈判,彼此的态度不言而喻。
事实上,杜肜在听了顾菲可的建议以后,对萧氏的调查很快就有了一些眉目,再加上半夜顾菲可发来的消息,杜肜已经完全可以确定他的身份!
萧阡御,萧氏集团二少,第二组织萧风阁少主,年轻一辈中最为优秀的除妖师与契约师。
光是这一大堆头衔,就足以让人相形见绌,自惭形秽。
只可惜在他面前的人是杜肜,杜肜绝对不会产生这样自卑的想法,他对即将到来的挑战总是有着极大的兴趣和自信。只是他看向萧阡御的眼光中,隐约透露着不善。
顾菲可坐在一旁听着他们明刀暗枪的讽来刺去,默默地拉了拉围巾散热。
她从来没有想过,契约界鼎鼎有名的第二组织和第五组织,第一次正式接触竟然是从自己开始的。
这两大组织的少主的会面,火药味真的好重啊……
杜肜身子靠着椅背,不愿与对方废话:“我们驰骋疆场与萧风阁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说吧,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萧阡御侧过头,将视线放在了坐在杜肜旁边的女孩身上。
完全不知情的某无辜女孩皱眉,盯着我干啥?
萧阡御见她没有领会,只得提醒她:“昨天,我已经告诉你了。”
顾菲可想到昨天的那三个问题,一下子就来气了:“你那叫告诉我了?我一共就问了你三个问题,有哪一个你是正面回答了?”
就拿第一个来说,她的确认得那符咒上萧风阁的符号,可若不是今天杜肜开口,她根本就不知道他是那什么少主!
她瓮声瓮气地说话,再加上有些嗔怒的语气,到了别人耳中莫名就有了一丝撒娇的意思。
“我说你就不能把脸露出来吗,热不热?”杜肜听着很不舒服,伸手就去拉她的围巾,“说起来我怎么没见过你有这条围巾?”
颜色黑灰,不像是女孩用的东西。
顾菲可躲开他的手:“我不热。”她当然热的要死,可又不能摘下来,也不敢告诉他这东西是向萧阡御借的。
“可你都已经流汗了。”这丫头真当他瞎啊!
顾菲可用手挡住脸,别过身去,将话题转移:“你跟他继续谈你们的,你们不是有交易要做吗?”
昨天她问了第二个问题,萧阡御的目的是什么。对方给的回答就是,要和驰骋疆场谈一笔交易。
既然是找杜叔谈生意,那她只能老老实实带着他来这里了,毕竟在这种事情上,她的话没什么分量。
杜肜不死心地瞥了一眼正努力减少自己存在感的某只,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话:“你要谈什么生意?”
萧阡御慢悠悠地喝口茶:“不能说。”
杜肜一掌拍在八仙桌上:“你耍我?”
“我的意思是,”萧阡御将茶盏放回桌面上,大拇指轻轻滑过上面的花纹,“这笔生意事关重大,必须由两个组织的首领亲自来谈,我只是来递个话。”
杜肜目光沉沉,慢慢坐直了身子,冷声道:“只是来递个话?那萧二少之前做的事情就有些多余了吧?”
他指的是将顾菲可带走,还有鲛人的事情。
萧阡御抿唇,又向顾菲可挑了挑眉。
顾菲可可算是明白他为什么要自己留在这里,感情是把自己当成接话的了。怎么不懒死他!
顾菲可撇撇嘴:“第三个问题,我问他素衣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说……”
她咽咽唾沫,对萧阡御翻了一记白眼:“他是在美国边境的一个小镇上发现的素衣。”
当时的素衣强行渡过边境,已经虚弱不堪,神志也有些不清,精气严重不足。萧阡御好心救了她,却发现她接近疯魔,怕她继续伤人,就一直封印着她,并派人将她送到了北夜。
“这还真是……挺巧的啊。”这边杜肜接到了任务,那边她就在北夜找到了任务目标,应该是巧合……吧?
巧吗?杜肜哼了一声。天上哪会掉下这么大的馅饼。
他可不信这种东西,所有的巧合都不过是精心设计的结果。至于这个巧合的策划者……
杜肜站起身,两手撑住桌面,气势一压,逼近萧阡御:“我若没猜错的话,赵德找来驰骋疆场,是你撺掇的,对吗?”
萧阡御垂眸,没有正面应对杜肜的威压,而是压抑着嘴角上挑的笑意。
“你怎么看出来的?”
“因为赵德。”杜肜慢慢地吐出这句话。
“就在昨天,我告诉他一年以前素衣的所有踪迹都在海中,他当时表现出了不可置信。”杜肜每说一句话,都要屈起食指轻敲桌面,“但是,当我说素衣一年前逃到了美国,他其实并没有多震惊,反倒是愧疚居多,也就是说,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甚至为此,追她追到了美国!”
驰骋疆场的黑客完全可以调查当年的机票订购信息,这种事情要查到并不困难。
“而那个时候,萧二少你还在美国。所以我不得不怀疑,你抢先一步找到赵德,或许干脆用素衣作为要挟,要他来驰骋疆场。”
杜肜咬牙说出他的猜测,眼神中一点一点有杀意凝聚:“你想对驰骋疆场,做什么?”